2019年是荷兰知名画家伦勃朗逝世350周年。
那些优秀的前辈们虽然不断地在解决如何向油画“真实”迈进的问题,但似乎却又都“不经意”地“另有所图”——伦勃朗就是其中一位。伦勃朗这样的大师们的“秘笈”到底在哪里?
事实上,如若把油画的魅力多数归功于材料技法的运用,那将始终差那么一些味道。澎湃新闻特节选人民美术出版社《油画》杂志《带你看美国国家美术馆的经典肖像油画》一文,呈现伦勃朗的“绘画秘笈”。
油画艺术是以“真实感”为基本语言特点的,它最主要的艺术魅力也来自于此。
扬·凡·艾克兄弟对可干性油的发现促使了这一画种的成熟,使它在技术层面优于欧洲南方的湿壁画,更容易创作出让人产生身临其境感觉的作品,后来的抽象艺术也是在如何表现“真实”上进行探索。
那些优秀的前辈们虽然不断地在解决如何向“真实”迈进的问题,但似乎却又都“不经意”地“另有所图”——他们时常会放弃一些画面中看似不那么重要的因素而去迁就作品的总体布局,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整体性”。
伦勃朗就是其中一位。
当说起“整体性”是什么的时候,我们似乎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清楚,一说构图,一说色调,一说造型的概括……凡此总总,说得都对,又好像还没有说清。
因为这是一种“抽象”的意味,是那些高手藏在画面暗处的东西,很难被发现,也许创作者本身也不自觉呢。具象油画艺术中的抽象美是其魅力的源泉。
穿梭在美国国家美术馆的展厅里,从远处望到伦勃朗创作于1659年的《自画像》时,周围的一切顿然暗淡下来,这幅肖像画则像混沌宇宙中那道开启生命的亮光。
经典之作要在远观时才能深谙其妙,那才是作者的匠心所在。
这幅作品的魅力在于让我们无法分神去关注除它以外的事物,在那束光线掩映下的昏暗成为一处神秘地带,一切似有似无,又充满着生命的悸动。
在画面的最强音处,作者向世人展现了生命的饱满与光辉。生动、浑厚、丰富已不足以形容它的美感,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当走近它时,也只有专业的人士才能发现伦勃朗是如何运用那些玄妙的表现手段去给我们营造这些幻觉的——原来大师是这样铺陈色调的,是这样塑造形象的,是这样处理边缘形体的,是这样安排画面主次的……在一个不足一平方米的面积里,大师向我们展现出整个世界的律动。
在伦勃朗的《自画像》中,他把深邃的目光藏在了深陷的眼窝里,尽管炯炯有神,却宁愿与眼眶周围的阴影紧紧依偎在一起;在高耸的鼻子下面,紧抿的嘴唇也仿若是这幽暗境地里的一道强有力的阴影;耳朵被他那蓬松的卷发所掩盖,只在昏暗中透漏出一点点粉红的血色;双手更是藏在光线的深处;宽厚的肩膀似乎欲突破那昏暗的屏障,但也只是蠢蠢欲动而已……
一切都被伦勃朗尽力地藏在了这黑色的世界里,形成了很多“不确知” 的暗语。越是“不确知”的东西,越能激发起我们探索的好奇心。
伦勃朗可谓把人们的心理需求调动到了极致——几百年来,我们乐此不疲地研究、揣摩着他,却又都没有完全说清楚他。
伦勃朗的艺术中那雷霆万钧、掷地有声之势使其成为美术史上的谜题。
美术史家、修复专家、画家们从各个角度去破解其奥秘,却不约而同地都陷入技法的臼巢——大师制作画布基底的配方、媒介剂的使用、作画的程序……甚至连不愿清洗油画笔的习惯也成了他的秘密武器。
但化验的结果却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他的技法是如此简单:普通的油性基底,只用亚麻仁油或核桃油调和颜色,形色结合的直接刻画,所谓的神秘的“罩染法”也仅仅是多用在暗部区域或最后的调整阶段,就连他起轮廓也是直接用颜色勾画铺陈的。
唯独的“神秘配方”是一种被意大利修复师称之为“悬浊液”的膏状物体——那是在检测伦勃朗画作的颜色成分时,发现颜料中含有大量的蛋白质,就是这种成分造就了伦勃朗坚实、厚重的笔触肌理。
他通常在画面的中间阶段使用这种媒介来确定形色的关系,一说是为了色层肌理的效果,一说是因为贫穷,以此来替代昂贵的色粉成分。
归根结底,伦勃朗的技法被“破解”了。但遗憾的是,当我们怀抱着“伦氏配方”去作画时,竟无伦勃朗再现。
大师已经近在咫尺,却又霎那间远在天边,并且在对着我们微笑,似乎在说:“朋友们,其实一切的奥秘都在我的眼睛里,这才是关键。”
事实上,“观看的方式”才是像伦勃朗这样的大师们的“秘笈”。如若把油画的魅力多数归功于材料技法的运用,那我们将始终差那么一些味道。
要知道,绘画艺术的发展史绝不是技术的演变史。作品中的生动玄妙之处是一种对情景的营造,是一种主次得当、张弛有度的秩序。
画面以头部为中心,依次安排妥当。陪衬的部分功劳最大——这是虚的部分。虚多实少是这些经典油画作品的基本特点之一。
塞尚的肖像作品《穿红背心的男孩》仿佛和伦勃朗的《自画像》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效法的古代艺术,先人由于技术所限和心无旁羁的状态使他们的艺术显得庄重而不失态,简练有度。
简单的东西一直讨人喜欢,所以如何做到提炼、概括,是艺术家们一直在努力的事情。
油画是一门充满魅力的艺术,有着属于自己的语言特点。现代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创新”成了时髦的口号,但任何一种创新都是在继承的基础上完成的。
(本文节选自人民美术出版社《油画》2018年第4期《带你看美国国家美术馆的经典肖像油画》一文,作者: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