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收藏▶▷   

　　私人收藏是国家收藏的重要补充

　　南方日报：您认识的收藏家非常多，在您的印象中，他们都是亲自上阵参与拍卖的吗？

　　纪光明：藏家分很多种，简单来讲有专业藏家和大众藏家。像赵星、黄君实、李亦非等顶级藏家，属于藏家群体里边的专业行家，本身就有很强的理论功底和实战经验，因为经历过市场洗礼，已经形成稳定的艺术价值观，他们要收的东西，也不是一般级别的藏品，自然亲自把关。

　　陈文：不过，活跃在当今的艺术市场上，更多的是一些不具有专业知识、也没有基本艺术鉴别能力的企业家。他们购买艺术品多出于投资目的，为了保障自己的资金安全，往往会聘请一些专业的艺术投资顾问来进行市场操作。

　　南方日报：大藏家和小藏家有什么区别？

　　纪光明：我所认识的真正的大藏家，收藏艺术品多不是出于投资的目的，而是在追求一种精神上的享受和满足。有些本身就是在某一艺术品类上颇有建树的专家，譬如古陶瓷鉴定、书画鉴定等等。他们不断壮大自己的收藏事业，很多是出于一种专业精神，通俗来讲就是希望提升自己在业内的江湖地位。

　　陈文：他们是两个不同级别的群体，不只是理论知识和艺术修养上有差别，他们关注的藏品级别也会有很大的差距，理想目标更加不同。小藏家可能旨在陶冶心情或赚点小钱，但大藏家则希望在某一领域做到极致，让自己的藏品更专业、更系统，甚至是收藏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将来开个私人博物馆，与社会分享自己的精神财富。

　　南方日报：作为一名专业藏家，他们身上都有哪些共性？

　　纪光明：我认识的专业藏家，多有这样的特点：一是对文化艺术有种发自内心的热爱和尊重；二是文化修养高，艺术理论功底深厚；三是实践丰富，博闻强记，对来自学术和市场的信息掌握非常全面。

　　陈文：不具备这些素质，也就意味着缺少在市场上自由驰骋的能力。很多小收藏家以前不学习，所以在后面的收藏活动中不断向售假者交学费，经过吃一堑、长一智的办法，再慢慢提升自己。

　　南方日报：近年来，私人办馆的现象越来越普遍，政府层面也出台了不少措施加以鼓励。

　　纪光明：私人艺术馆合法化，对于推动和壮大民间收藏事业的发展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民间收藏是国家收藏的重要补充。现在由政府投资办的主题博物馆非常多，但是在主流艺术品之外的其它领域，有很多同样具有文化价值的东西，是政府不会去收藏的。譬如，火柴盒和筷子包装及商标、门票等一些非常小众的收藏品，必须依靠民间的力量去收集和保存。中国的文化体系非常庞杂，政府的资源总是有限的，因此要广泛调动民间智慧，鼓励他们把更多对文化传承有价值的东西纳入收藏范围。

　　陈文：收藏，其实是为社会保存那些容易消失的历史记忆。不管是一件生活用品，还是一张图片，都可以勾起我们对过去的回忆。有一些东西，现在是属于个人的，但到了将来，就是属于一个时代的。私人办馆的好处就在于，其收藏范围可以无限大、品类可以无限广泛。

　　谈市场交易▶▷

　　价格低不代表艺术含量低

　　南方日报：在中国书画板块里边，如何看待绘画与书法这两种艺术品在市场上的价格差距？

　　纪光明：就在世的艺术家来说，目前市场认知度最高的画家，其绘画作品的价格已经达到每平方尺数十万元，但同样级别的书法家价格最多也就是每平方尺5万—10万元。可见从市场认可度来看，绘画的价值要高于书法。对于一般的藏家来说，他们的收藏旨趣也可能更垂青于绘画。这是艺术家不得不面临的事实。

　　陈文：出自同一位艺术家的作品，字与画的价格差距也在5—10倍。

　　南方日报：形成这种市场差距的原因是什么？

　　纪光明：尽管现实的差距是在市场中形成的，但原因跟艺术形式本身也有关系。绘画审美更容易被大家接受，因为他们有丰富的点线面，不像书法有理解门槛，只要懂色彩形状的人，都可以理解绘画的审美。

　　陈文：对于大多数的非专业藏家来说，他们看到一挥而就的书法，第一印象就是这种艺术形式非常简单。尤其是在各种非专业书法家多如牛毛的现实情况下，他们更觉得书法没有艺术含量的。艺术品的价格不由艺术家说了算，而是市场说了算，归根到底就是藏家说了算。

　　南方日报：从艺术的角度，您认同这种差距吗？

　　纪光明：书法家从来不承认书法作品的艺术含量低。书法虽然只是线条的艺术，可以一挥而就。但就是这一挥而就的几分钟，背后却要花上十年或者几十年的功夫去练就。书法作品在市场上认可度比绘画低，是因为书法的艺术判断比较难。一件书法作品，不仅要承载艺术，而且要传达思想，理解书法，是一种艺术的高度体验。什么样的线条有质感、有味道，以什么样的画面入纸才有气象、有格调，为什么有的能婀娜多姿、纵横交措，而有的却如小桥流水、云雾缭绕？而艺术家要表达这么多东西，如何通过几根线条、一次性完成？

　　陈文：古语云：“诗书画印。”这四种古老艺术当中，书法仅排在诗文的背后，居第二位，在绘画的前面。可见古人非常看重书法艺术。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书法都有价值，那些粗制滥造、没有任何艺术含量的毛笔字应该放在垃圾桶里。

　　谈价值标准▶▷

　　莫言书法有文化符号意义

　　南方日报：现在市场上也出现了一批急功近利的艺术家，抓住小藏家普遍希望投资获利的心理，毫无原则地炒作自己身份和作品。

　　纪光明：不管是拿名人垫背，还是杜撰一些子虚乌有的衔头，来夸大自己的地位，都是自身底气不足的表现，也都是江湖艺术家的典型做法。的确，活跃在当今艺术市场上的江湖艺术家比学术上占主流的艺术家更多，各种推销口号也喊得更响。有些包装的手法，虽然没有触犯法律，但那是对藏家的有意欺骗，目的就是想把一些本来没有多少艺术价值或者艺术含量不高的作品推销给顾客。有利益就会有欺诈，这不是艺术市场独有的现象，其它行业也会有。这类投机的做法是为很多老一辈艺术家所不齿的。

　　陈文：对一名真正的艺术家来说，最重要的名片就是他的作品。离开作品去谈其它东西，都是一种包装。反过来讲，一些艺术家所以这样做，跟小藏家投资艺术品普遍不看重作品、而过分倚重作者的身份地位的错误价值判断标准有很大关系。走江湖的艺术家接触藏家是最频密、最多的，他们抬高自己无非就是对藏家投其所好。

　　南方日报：今年春拍市场，书法艺术品比以往受到了较高的市场关注。前面讲到，书法作品的理解门槛比一般艺术品要高。而另一面，我们也看到，现在评判书法作品的价值标准也较为混乱。

　　纪光明：从现实来看，书法可以分为书法家书法、学者书法、名人书法和领导书法等很多类。

　　书法不是艺术家的专利，来自社会其他群体的任何人，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都可以进行书法作品的创作，艺术家只是他们当中的一支专业队。所以，判断一件书法作品的价值，应该根据不同的创业主体适应不同的标准。艺术家是训练有素的专业队，自然要适用最高的学术标准。而像莫言、贾平凹这些作家、学者，藏家收藏他们的作品，是因为认可他们这个文化符号，至于像影星、导演、主持人等其他名人，同样是一个道理。我们不能用专业的书法标准来要求他们。

　　陈文：不同的藏家，有不同的收藏偏好。有些偏重名人效应，所以名人书法可以走俏市场，而有些是以作品本身的价值为本位，他们对艺术家本身的地位可能就不那么关注。市场就那么现实，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文/图：冯善书(除署名外)

　　■简介

　　纪光明

　　著名书法家、艺术策展人。1955年9月出生于湖北黄石，现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权益委员会副主任，广东省书法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第四届中国兰亭奖评委(兰亭奖为中国书法最高奖项)、省文联委员。其书法古拙苍茫、遒劲厚重，他也是目前为数极少的以书法家身份被聘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的岭南艺术家。

　　陈文

　　传记作家，书画家。1960年生于广东雷州半岛。著有《吃饭长大》、《老兵照片》等私人传记丛书，是国内最早利用私人照片和生活符号记录个人历史和传播个体生命价值的民间思想者。他的书法和绘画带着浓重的人文精神和乡土意识，同时带有强烈的观点表达，是当代“观念水墨”的推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