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裸女画首度解密三个男人的神秘往事

2018年07月06日 09:40 新浪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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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 雅昌艺术网专稿 作者:邹萍

  很多事情,是怎么努力也留不住、追不回的,如时间、生命、感情…

  唯有艺术,恒久绵长,超越肉体,留住记忆。

只是因为人群中看了你一眼只是因为人群中看了你一眼

  1931年深秋的某日,吴作人正暗自生着闷气。因为奖学金有可能不保,这笔钱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吴作人的孩童时期其实很灰暗:父亲早逝,家境贫寒,亏日后得徐悲鸿的赏识与安排,方得机遇留学。虽然自己争气,在校学习不到一年时间便获得全校第一,也因此不仅获得金质奖章和桂冠生的荣誉,还享受了个人工作室和一切作画物质费用公付的优厚待遇。可想而知,这些资源对于当时一穷二白的吴作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但,善妒的人太多。他的优秀引来多人不满,他们找各种借口,希望取消他的奖学金,这等于使吴作人的生活和学费断了主要来源。焦虑的吴作人不知怎么办,异国他乡的孤独感和性格自带的克制使他决定暂时放下一切,看画散心,或许可以想出办法呢。没想到,这次决定,让他意外遇到了生命中最宝贵却也最遗憾的一段感情,也因此改变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1933年,徐悲鸿夫妇在比利时看望吴作人等留学生  前排右起李娜、徐悲鸿、沈宜甲,后排右起赵梅伯、吴作人、蒋碧薇 

  二人的首次邂逅比较偶像剧:他碰到了她,四目相对,彼此认定。感情的事,只要一开了头,便绵绵不绝。此后二人频繁约会,来往密切。

  彼时吴作人不过20多岁,李娜比他小三岁,更是青春懵懂,他青年才俊,意气风发,她娇媚可人,温婉大气,很快,他们决定要在一起。

  但她的姐姐坚决不同意。李娜年幼丧父,母亲住在偏远乡下,姐姐是她的唯一监护人。因丈夫是八国联军的身份,这个姐姐对中国人有本能的无知、厌恶等复杂情感。

  可爱情呢,一旦产生,能量巨大,陷入爱河的李娜如何能割弃?在二者不可两全的情形下,她最终听从内向最深处的声音,放弃了原生家庭,以及金钱、未来等,只身一人,携裹对爱情无限的憧憬投靠了吴作人。是的,她毅然决定为了这个男人,私奔。

  聪慧如她,自然知道这次选择的后果,但她,已经想不到太远了。

  当时,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以想象:一个是靠着奖学金勉强度日的穷小子;一个是并无谋生能力的娇弱少女。可以说,除了爱情什么也没有。但谁的青春不轻狂呢?他们并不太在意这类真实生活的窘迫,“有情饮水饱”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吧,沉浸于爱河中的两人在比利时渡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期。

  所以,虽物质生活艰难,但此时的吴作人却在精神领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对创作而言,愉悦的心情与踌躇满志的情绪是最佳催化剂,所以此时期吴作人的创作达到其留学期间的高峰。

  这一时间段,在1932-1934年间,这幅《坐女人体》正诞生于此。

  此画构图饱满,颜色沉郁,光线对比强烈,充满诗性美感。纵观整幅,画中女模特与背景相互融接,边缘线的处理微妙且松动,起笔浑然天成,右上部较为明亮的背景上又有与左边背景颜色呼应的头发的颜色。吴作人善于把丰富且生动的表现蕴藏在整体格调中,细看暗部,会发现在红褐色背景中还有许多对场景的细节刻画,欧式橱柜与画框巧妙绘入背景,既不喧宾夺主,又使画面丰富精彩。在对模特胴体的表现上,并没有刻意描绘骨骼与肌肉的走势,反以细腻笔触与圆润造型将人物与背景融合却又凸显,达到吴氏所说的“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但使人感觉什么都有”的效果。

  故,此件《坐女人体》堪称吴作人1930年代欧洲留学时期的代表作, 也是已知市场吴氏这一时期最大尺幅、画面保存最完整的油画作品。

  这短短两三年时光,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美好记忆:他努力创作,追寻自己的艺术理想;而她,细心照顾家庭,有时还会拿起笔画些画。从现实到精神,二人都高度契合,心意相通,这是多么美好又难得的一种共鸣!

  然,大多时候,人间似乎存在某种规律:“美好”通常难长久。

吴作人留学比利时期间在画室中留念吴作人留学比利时期间在画室中留念

  1935年,一封国内徐悲鸿寄来的信,将吴作人召回国。视他为一切的李娜自然随夫来到中国,尽管此时,她连中文都说不利索。可,爱,便是最大的助推器,她的义无反顾当时众人都视为伟大,可仅仅几年后,却成为吴作人最悔之事:若无当时的那次见面,若她没有随他来到中国,她,是否可以平安终身?

  一切就是命。

  结果极为凄惨,不通汉语的她远赴重洋来到遥远中国,因战争之故,物质贫困,生活困窘,生产时医疗条件差,加上胃痉挛老病发作,食不下咽,她竟然在产后经过半个多月的折磨而含恨撒手人寰,那初生尚不足月的儿子几天后也因营养不良夭折。

  当时,她只有28岁。这位异国的姑娘,来人世28年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娘家、没有后代、没有青冢。今日能够看到的,只有她的丈夫为她画下的遗容。

  妻子尽亡,吴作人亦再次一无所有。就算作为观者,目睹这些关键词,也可以想象他当时内心之痛。就算多年后,他再娶,可晚年重病,也还是会在某日中午突然哭醒,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对于这个用生命来爱自己的女人,吴作人一生都没有忘记。只是大多数时候,只是放在最深处。

  左为在比利时“吴作人画展”上的吴作人外孙女吴宁;右为吴作人作的《李娜肖像》

  70年后,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院长亲自为他举办个人纪念画展,吴作人外孙女吴宁(与吴作人没有血缘关系)带去了她的画像。开幕式上,吴宁用法语致辞:“这个离家已经74年的人,我们现在终于把她带回了家。”神奇的,是吴宁与李娜长得非常相似,但实际上,她们从未相见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恨时间匆匆,唯有此画,聊慰世人心吧。

  那这幅画是如何进入拍场的呢?

  这又牵涉到另一个神秘的男人:孙佩苍。

  他被誉为民国收藏“西画东渐”第一人,同样是位传奇人物。

孙佩苍孙佩苍

  很少有男人在中年时期愿意抛却一切,从头再来,更何况是已在国内成家立业的孙佩苍。当时他30余岁,有三个儿女,妻子又即将临盆。正常情况下,他该求稳,并趁着发展东风平遥直上,再起高楼。

  可他偏偏走了另一条路。

  1920年底,他头也未回,登上了前往巴黎的大船,开启留学生涯。“辛亥革命以后,紧接着新文化运动,让我祖父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不愿意做井底之蛙,他想改变自己。”孙佩苍之孙孙元认为这是孙佩苍决意留洋的原因。

  在法国,他同徐悲鸿、谢寿康、常玉、张道藩、邵洵美等人结为好友,也自那时始,其凭一己之力,在欧洲各处搜藏西洋名画,并撰写《世界美术史》,满怀热情望为中国现代美术教育做铺垫。徐悲鸿赞他“辛勤而精鉴”,蒋碧薇则说“他一生俭约,省下钱来专门搜购艺术作品,所以他的收藏极为丰富精美。”

  这个“省钱”怎么理解呢?可从一段描写中窥得一二:一根香烟分三次吸,做饭只买得起最便宜的五花肉,吃到后来一见五花肉就想吐。用包装纸写信,把钱都用在买画和在欧洲各国博物馆教堂看画上了。每到一个城市,都没有游逛机会,孙佩苍总是一头钻进教堂看画……确实有些狠。不过,他是有一定野心的,即希望日后在国内建一座美术馆,所以他的收藏既精又广,按照一定规划不断丰盈。回国后,孙佩苍先后担任要职:奉天美专教授、北平中法大学教授、国民大学教授、东北党务办事处主任等。抗战爆发后,又任西南联大教授,被聘为国民参政会第一、二届参政员。

  当时的他,一定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吧。既然美术馆建造起来尚需时日,那不妨先办一个展览。于是1942年1月,孙佩苍携带部分藏品赶赴成都,参加四川美协主办的“第一届美术展览会”。一开始,事情似乎很完美,媒体报道也很热闹。岂料开幕后不几日,他居然离奇猝死了,年仅52岁。

  1942年,第一届美术展览会的报纸广告
“四川美术协会主办第一次美术展览会
日期:三十一年一月一日至七日午前九时至午后四时
地点:成都城守东大街四川省立图书馆二楼
(1) 油画之部——本国现代画家八人 吴作人、吕斯百、秦宣夫、唐一禾、王临乙、吕霞光、李瑞年、黄显之
(2) 西洋美术作品及复制之部——孙佩苍先生搜藏”

  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何离世?又如何离世?那他的藏品呢?…太多疑问蜂拥而至,谜团越绕越多,但至今无人知晓答案。

  后面的事情更离奇。他死后,媒体集体封口,参展画家及友人也从此缄口不提“孙佩苍”三字,那部分被带到四川的藏品更是在其死后几乎全部散失,直到现在依就下落不明。

  曾经的风流倜傥和一切的繁华鼎盛,伴随着他的蹊跷死亡而戛然而止。而最令人感慨的,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孙佩苍”被历史悄然的遮蔽。

  那他剩下的那部分藏画呢?

  很快,“文革”来临。历史浪潮中孙佩苍家属不堪骚扰,决意将其剩余藏品交由中央美术学院。巧合再次发生,是吴作人和古元代表学院来接管藏品。

1969年中央美术学院开具的捐赠清单(古元所书)1969年中央美术学院开具的捐赠清单(古元所书)
中央美术学院所贴画作背签中央美术学院所贴画作背签

  1986年,经关键人物批示,这批画得以返还给孙家后代。由此,也打开了一窥孙佩苍丰赡收藏的大门。“在中央美术学院陈列馆归还藏品现场,一件件美术品包括国画、油画、铜器、石膏像、瓷雕梦幻般地展现在我眼前。我终于亲眼见到祖父的收藏,这些收藏丰富而精美……”孙元在《寻找孙佩苍》一书的“自序”里写道。

  2014年,由孙佩苍孙子孙元先生出面,集中发起了一次汇集寻找祖父信息、追忆其对中国近代收藏史所作贡献的出版、展览活动,这幅吴作人的大尺幅油画《坐女人体》赫然在列,吸引无数目光。其虽经历时代风雨,终得以返家并妥善保存至今。

  1986年5月12日,中央美术学院陈列馆退回美术品现场(本作品左侧的两幅画为徐悲鸿所作孙佩苍妻女画像)

观众在“青青子佩”孙佩苍收藏展上观赏此画作观众在“青青子佩”孙佩苍收藏展上观赏此画作

  2018年7月7日晚,此画惊喜亮相于西泠印社2018年春拍现当代油画雕塑专场,再次串联起一段珍贵历史和一批有趣的人。

  而“孙佩苍”,则不啻为一项谜,仅期待时间的解密吧。

  实际上,这两个男人的身后,站着另一个男人:徐悲鸿。

  若没有徐悲鸿,吴作人绝非今日的吴作人,李娜也断不会命折东方,或许,孙佩苍的收藏很难迅速聚集,甚至,不会收下这幅《坐女人像》。

青年徐悲鸿青年徐悲鸿

  徐悲鸿比孙佩苍小6岁,吴作人则被视为徐悲鸿“左膀右臂”之一,更在其逝后尽全力推动中国现代美术的发展,他们三人,国内国外都有过密切而温情的往来。

  1927年4月,徐悲鸿从法国回到国内。几个月后,19岁的吴作人来到了上海,他一直仰慕徐悲鸿,因此毅然前往当时徐悲鸿任教的上海艺术大学求学。 某天,徐悲鸿上完课,由田汉陪着查看学生习作,就在这一常规的教学活动中,他“发现”了吴作人,从一件素描石膏头像习作,徐悲鸿看到了一股“有非凡之观察力和创作力”。

  看着眼前这个羞涩内敛的年轻人,徐悲鸿充满怜爱。“以后有什么事,可写信给我。”他把自己的家庭住址写给吴作人,已决意对他负责到底。

  这次相遇,彻底改变了吴作人的一生。上海艺术大学被查封后,吴作人转学到南国艺术学院,徐悲鸿不仅热情支持,更在日后亲自安排吴作人再次转学到中央大学艺术系旁听,更在不久后出钱出力将吴作人送上出国留学的大船。

  几年后,吴作人被徐悲鸿召回国后,很快被委以重任。“我准备在北平办一所美术学校,教务长一职非你莫属。”徐悲鸿给他写信。1946年9月,吴作人被聘为北平艺专教务长。

1936年徐悲鸿与吴作人等在中央大学艺术系与模特合影1936年徐悲鸿与吴作人等在中央大学艺术系与模特合影

  1938年,徐悲鸿、吴作人、艾中信等中央大学艺术系师生合影于重庆

徐悲鸿写给吴作人信札徐悲鸿写给吴作人信札

  实际上,徐悲鸿不仅是吴作人的伯乐,更是他的精神导师。徐悲鸿的艺术观点对吴作人影响深刻。二十世纪初叶,吴作人游学西欧后深切体会,东西方艺术是两种不同的艺术体系,有不同的美学追求,但他不是盲目拜倒在西方艺术圣殿前,而是冷静辨别,明确取舍,敏锐地结合自己时代的特性,尽量发挥独创性。对于西方广阔的艺术传统,他选定徐悲鸿写实主义艺术为突破口,接古典主义之精粹,再顺流而下,取印象主义色彩之神韵,借后印象派强调主观创造表现之精华,获得了西方艺术发展五百多年的合理内核。他的油画充分继承西方油画艺术的造型与色彩体系之特长,但面对吴作人的油画作品,人们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其中的中国艺术的气质。吴作人以凝练而准确的形象融会着中西艺术,是继徐悲鸿之后中国美术界的又一领军人物。

  2018西泠春拍 
徐悲鸿(1895-1953) 杨仲子全家福
布面 油画 
1928年作
签名:戊辰冬日写仲子全家 悲鸿
说明:杨仲子旧藏,由其家属友情提供。
本拍品创作于1928年徐悲鸿任国立北平大学艺术学院院长期间(同年杨仲子任音乐系主任)。
徐悲鸿曾多次为杨仲子造像,且在1928年动荡的时代背景下,尽心为好友创作了这幅油画全家福,可见二人情谊之深。作品之精细,实为用心。
59×80cm

  可惜,世事难料。1953年9月26日,徐悲鸿因突患脑溢血溘然离世。吴作人没有辜负徐悲鸿的教育和培养,不但成了大画家,还担任过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院长、名誉院长等职,为中国的美术和教育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

  这幅将吴作人早期巅峰技艺、民国大藏家孙佩苍神秘一生、徐悲鸿重要艺术思想等关键词串联起来的《坐女人体》,不仅可视为我国现代艺术教育先驱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出国留学,用中西融合的观念、技法等来改革中国画艺术教育之弊端的历史标本,也可视为民国时期乃至建国后改革开放之前,油画艺术中国现代收藏史的见证者。

  孙佩苍曾写过一段文字以论述中国和西洋美术的关系,恰可概括此画的创作特点和珍贵之处:“中国之美术,价值虽高,然若谓其尽善,无待取资于他人,乃保守家之误。若谓宜尽废之,而纯法西方,亦模仿家之误。若能固有之风味,兼西方之良法,必可得美术之大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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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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