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利安尼作品为何频频能拍出如此高价

　　窦莉梅[微博]

　　知道两位莫迪利安尼，第一位是经济学说史上的经济学家，意大利籍美国人，弗兰克。莫迪利安尼（Franco Modigliani，1918-2003）研究消费理论，提出了生命周期假说并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第二位是意大利艺术家阿梅迪奥。莫迪利安尼（Amedeo Modigliani，1884-1920）。莫迪利安尼只活了35岁，有一个妻，一个女儿，专注画一个内容：人物肖像。有一部关于他的电影，虽然有点偏离艺术家的绘画生涯，却让我们深刻地感受到贫病交加与热爱艺术的激情对一个艺术家的毁灭，那种寒冷的感觉，是从看者皮肤和内心里生发出的。艺术，从来就是一条充满艰辛的道路，是看者的共情、欢喜与忧伤的风花雪月。对过早去世的莫迪利安尼，却是一种冰雪挣扎。

　　一、莫迪利安尼生平

　　莫迪利安尼1884年出生于意大利的里窝那（Leghorn），1895年染上肺结核，之后从未治愈。1898-1903年在里窝那、佛罗伦萨和威尼斯的美术学校学习，1905-1906年去了法国，并暂时居住在巴黎的蒙马特。1909-1910年，他遇到了罗马尼亚裔雕刻家康斯坦丁。布兰库西，一段时间内，莫迪利安尼学习雕刻。后来画了很多人的肖像，包括布兰库西、毕加索、诗人马克斯。雅各布、利普希茨、保罗。居庸和苏丁。1913年他居住在蒙帕纳斯，与苏丁和基斯林成为好朋友。1917年他与让娜。赫布特生活在一起，他一生中绝大多数的作品基本上是在1917-1919年画出的，在现代油画运动中独具特色。1918年，他第一个个展在巴黎的贝尔特维尔画廊展出，却非常不堪。1918-1919年，他画了自画像。1920年，在巴黎死于疾病和酗酒，第二天他的妻子让娜跳楼自杀。

　　中国艺术界对莫迪利安尼的认识和关注，是因为这几年中国收藏家通过拍卖购买了他的作品，只不过中国的藏家一直被误认为只钟情于中国古代书画和瓷器等传统艺术品。这幅作品价格之高令人咂舌，回首莫迪利安尼为数不多的而且专注于人物肖像的作品，其价格的上升是有路径可循的，并没有随着莫迪利安尼的去世而沉寂，与很多有才华且去世后才被世人认可的艺术家一样，他的作品价格的不断上升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我们也非常愿意拿莫迪利安尼和同一时期的毕加索比较，更加感慨莫迪利安尼的感情、作品的命运和他的早逝。莫迪利安尼的女性肖像画，最大的特点是脖子被拉长了，鼻子细长，头微微斜着，眼睛一高一低，细长，眼白少瞳仁多，肩部下垂，加上面部若隐若现的淡淡忧伤，体现了女性的一种独特气质，他的头像雕刻作品也是这个特点，这似乎符合中国人对传统女性的审美。莫迪利安尼的女性裸体肌肉紧实，腰部柔韧细长，体现了一种青春的、温暖的且单纯的力量，引发看者一种对纯美的安静的欣赏，这也符合很多人的审美标准。还有部分女性素描，简单的线条都能够让我们看到一种无邪的美丽。无论是肖像画还是女性裸体画，一个基调就是神圣、忧郁和美好。与毕加索和其他画家一样，面对不同的模特，画作体现出的情感也不同。透过莫迪利安尼的女性绘画作品，我们看到了他对女性之美敏感的把握和优雅的表现。

　　二、60-70年代莫迪利安尼作品拍卖价格分析

　　我们统计了60年代拍卖的莫迪利安尼的作品共163幅，并根据这些数据来分析他60年代作品的拍卖走势。

　　（一）为他人画的肖像作品价格

　　莫迪利安尼以朋友为模特，画了很多肖像，包括他的经纪人、画家朋友、情人和妻子。

　　基斯林是波兰裔法国画家，1913年，他与莫迪利安尼几乎同一时期住进蒙塔纳斯，不过基斯林住了27年之久。他与莫迪利安尼住在同一幢楼里，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莫迪利安尼为他画了很多素描，这些作品的价格在60年代的拍卖价格为1，000-8，000美元。

　　柴姆。苏丁是莫迪利安尼的好朋友，他为印象画派运动做出了重要贡献。经由莫迪利安尼的介绍，他认识了艺术商扎布洛夫斯基，从此改变了命运，扎布洛夫斯基帮助苏丁度过了一战并帮助他逃脱德国人的追杀。莫迪利安尼为苏丁画了几幅肖像画，最著名的是1917年那幅。苏丁非常内向，90年代之前，他的画作的拍卖价格在3，500美金，低于莫迪利安尼。

　　利普希茨也是在蒙马特和蒙塔纳斯这两个地方认识了毕加索和莫迪利安尼，莫迪利安尼为利普希茨画了肖像画。保罗。居庸是法国艺术商，是苏丁和莫迪利安尼的经纪人，他第一个组织了非洲艺术展，他也经营马蒂斯，布兰库西和毕加索等人的作品。在所有的肖像作品中，莫迪利安尼为让娜画的作品价格最高，在这一时期超过了2万美元。在后面的半个多世纪中，静等花开。

　　（二）与毕加索作品拍卖价格的对比

　　从拍品数量上来讲，毕加索占绝对优势，他活得久，创作力旺盛。我们能统计到的60年代拍卖的作品有488幅，而莫迪利安尼的有163幅。从平均价格来看，莫迪利安尼的素描作品平均拍卖价格几近毕加索的3倍；水彩和油画基本一样，相差不到2，000美金。从拍卖价格极值来看，莫迪利安尼的素描和水彩作品的最高价和最低价均高于毕加索的；油画的最低价格也高于毕加索的，但是油画价格的最高价却只有毕加索的一半不到。从每一年的油画平均价格来看，1961-1962，1964和1965年这几年的价格高于毕加索的。

　　从这里我们可以窥见毕加索的作品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拍出了过亿美元的价格，而莫迪利安尼的作品价格一直到21世纪才出现过亿美元的价格。看来，艺术品价格的攀升，除却艺术家本人、作品本身的因素，还需要时间，也需要创造奇迹的人出现。这种奇迹的背后其实是艺术品国际化的进程挟裹着资本，在全球艺术品市场上的变化。

　　（三）70年代莫迪利安尼作品的拍卖价格

　　莫迪利安尼在70年代的部分素描作品的拍卖价格为几万美元，而毕加索的最高价在十万美元之上；前者的最低价在一千美元以上，而毕加索的不到100美元。亨利。马蒂斯的高价在一万美元以上，最低价不到三百美元。同时期的马蒂斯的女体素描带着一种粗犷和坚硬的力量；毕加索的带着一种让人担心的不安和飞扬；莫迪利安尼的总是在优雅中用线条扫过并萦绕着点点忧伤，一如在海上诞生的维纳斯，略微侧着颈项的纯洁和丝丝忧郁，即便是非常丰满贲张的女体，优雅依然是其基调。

　　在1974年4月2日一场名为“印象派画家和当代油画、雕塑、水彩和素描”的专场拍卖中，共计167件拍品。莫迪利安尼的作品只有两幅，都是素描。一幅素描作品Paquerette在苏富比（伦敦）拍出了4，600英镑（合11，040美元），被皮卡迪利美术馆购买（Piccadilly Gallery）。另一幅素描Nu Accroupi 拍出了2，400英镑（合5，760美元）。

　　在这场拍卖会上，毕加索的有八幅作品拍卖，其中价格最高的是一幅作品，创作于1903年，名为：Femme et Jeune Garcon Pres D’un Voilier。价格为34，000英镑（合81，600美元），是该专场拍卖的最高价。价格最低的是毕加索的一幅涂鸦，创作于1962年，名为Le Dejeuner，价格为5，200英镑（合12，480美元）。

　　亨利。马蒂斯有3幅作品拍卖，一幅撤拍。一幅铅笔素描Modele accoude a une Table创作于1919年尼斯，拍出了2，400英镑。另一幅创作于1941年的Femme endormie的价格为12，600英镑（合30，240美元）。

　　四、90年代前莫迪利安尼和同时期部分作家作品的价格比较

　　根据已有的统计出来的1980年代之前的画家作品的拍卖价格，我们选择了一部分与莫迪利安尼同时代的画家们，尤其挑选了他的朋友们，其中毕加索的作品拍卖价格最高，而莫迪利安尼的价格与其他绝大多数画家一样，都在10，000美金之上。莫迪利安尼主要是以人物肖像为主，留存的作品很多是素描，而素描的价格普遍偏低，因此，这里他所有作品的拍卖价格比较低，平均价格是根据他们所有作品各个时期的拍卖价格计算出来，显示的是最低值及其以上，这个数据非常粗略，但是横向比较能够看出这些同时期艺术家的作品拍卖价格。

　　莫迪利安尼在这个时期的价格并不是出挑，低于毕加索、蒙克的，但是不能够阻止后面近三十年期间其作品价格的急速上升。

　　1990-1991年期间拍卖的莫迪利安尼的10幅作品中，有8幅素描，2幅油画。佳士得拍卖了3幅，苏富比拍卖了6幅，其中一幅名为Jeune Femme Brune的作品价格最高，为550，000美元。这幅油画1917年创作，1991年10月3日由辛德曼拍卖行拍卖。价格最低的是一幅素描（Portrait De Femme），在1990年10月3日由苏富比拍卖，价格为8，250美元。这是幅作品的平均价格为141，405美元，以素描为主的拍卖中，这个价格是非常不错的。

　　同时期毕加索的作品拍了76幅。最高价位5，500，000美元，是莫迪利安尼的10倍；最低价格为1，210，莫迪里阿尼的最低价格是毕加索的7倍。有意思的是，这两位同时期的画家兼朋友，毕加索的最低价总是会频繁出现，总是会低于莫迪利安尼。同期的马蒂斯作品拍了17幅，最高价为4，510，000美元，最低价为13，200美元。

　　五、21世纪前后莫迪利安尼的作品拍卖价格

　　我们从苏富比和佳士得官网上选取了2000年到2017年期间114幅莫迪利安尼的作品，其中素描73幅，油画41幅，并根据当时的欧元对美元汇率、英镑对美元汇率统一转化为美元价格，分别计算出每一年素描和油画拍卖的平均价格，分析这18年的拍卖价格增长趋势。

　　（一）素描作品拍卖价格走势

　　素描的平均价格是42，304美元，价格区间在[7000，1500000]，我们并没有发现每一幅作品价格随着年代一起增长的必然性，但是总体上是从几万美元到几十万美元增长的，而高价格的素描作品也散布在这些年中。17年中每一年的数据呈现出呈锯齿状，某年的价格高，接下来的一年价格低，总体呈上升趋势。在这期间，有两次经济危机和经济下行的经济背景，一次是2007年的金融危机，一次是2014年持续到现在的全球经济不景气，莫迪利安尼的素描作品在这两个低谷的价格都在下降，然而，尽管目前的拍卖行业依然没有走出萧瑟的状态，2016年莫迪利安尼的作品拍卖价格还在上升。

　　莫迪利安尼的素描作品很多，价格高低主要在于作品本身、买方的偏好以及收藏等因素的影响，莫迪利安尼的素描作品所使用的绘画工具没有毕加索的繁多，但是量很大，从60年代到21世纪的现在，每一年的拍卖中，莫迪利安尼的素描作品份额总是占优，而毕加索的油画比重却很大，这也和他们创作的时间长短有关系。莫迪利安尼喜欢雕刻，但是后来放弃，在他去世的前几年他才创作了很多绘画。从莫迪利安尼的素描作品的拍卖价格中，我们更加困惑的是艺术家作品拍卖价格的无规律性。不同的作家、同一作家的不同种类的作品、同一种类的不同作品，在不同的国家、不同拍卖行的拍卖会上，面对不同的买方，其价格最终有所不同。佳士得所拍的莫迪利安尼的作品量少，但是价格比较均匀，没有大起大落，很少有低价格。苏富比一如它的诞生之日起，所从事的拍品就很多样，价格可以很低，也能够很高。

　　有两幅莫迪利安尼的素描作品，其中一个是他于1912-1913年创作的Cariatide（Pen and brush and ink over pencil on paper，24 1/8 by 18 1/8 in.61.5 by 46 cm），在苏富比2006年11月8日的拍卖中，含买方佣金的价格为1，416，000美元。

　　（二）油画拍卖价格走势

　　相较于素描的价格走势，油画的走势呈尖锐的锯齿状，总体上依然呈上升趋势，这与油画本身的价值相关，因此出现了几个极高的峰值。莫迪利安尼油画的平均拍卖价格是8，265，520美元。在莫迪利安尼的43幅油画拍卖中，有16幅油画超过了一千万美元，21幅油画超过了一百万美元，价格最低的是六十几万。价格最高的是2015年中国买家刘益谦买的一幅《侧卧的裸女》，价格为170，405，000美元，直接拉高了图中2015年拍卖价格的平均量，达到峰值。另外两个峰值出现在2004年和2010年，主要是由于这两年拍出的几幅作品价格极高，有几幅是关于让娜的，而且2010年和2011年是国际艺术品拍卖市场摆脱金融危机影响后的一个上涨期。

　　2016年所拍的油画价格也不低，但是有一幅油画只拍出了三百万美元的价格，其均值下滑，尽管如此，在这18年的价格走势中其平均值位列第四，2016年陡然下降，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出现2015年那样的极值，但是这一年的其他油画的拍卖价格都已经过千万美元。2016年的价格下降也还因为全球经济和拍卖市场的不景气，这个时候对艺术品的总需求在减少，即便是有一些实力买家想在这个特殊时期增加购买，无奈供给清淡，藏家捂着好东西，就给拍卖行带来了征集的难度、增加了交易成本，造成了供给和需求都不旺盛的状态，捡漏就成了拍卖里的运气和窃喜，加之拍卖的宏观商务环境和政策环境尚处严苛，拍卖这种交易模式被挤压变形，艺术品拍卖必须借助于其他工具才能发力，而这些努力在短时期内很难见效，加深了拍卖人对未来企业和行业发展的深深焦虑，传统的艺术品拍卖剑走江湖是迟早的事情。

　　2017年三月的春拍中，莫迪利安尼的作品Portrait of Baranowski 拍出了近2千万美元的价格，图中的这个点还不能完全代表他今年的价格走势。从莫迪利安尼的艺术品拍卖价格来看，拍卖市场一如既往地期待着好的拍品和出其不意的买家，这种期待奇迹的方式，也不是正常的交易方式。某个艺术家的某个作品拍出的高价格刺激着拍卖人的神经，安抚着拍卖低潮期的心灵，这些稀疏的亮点遮蔽了艺术品拍卖整体发展的忧虑，边际价格的增加可以拉动总成交额的上升，但是掩盖不住全球艺术品拍卖市场的结构性问题。

　　印象派画家莫迪利安尼的油画价格是纯艺术品拍卖中比较美丽的一个印象了。有些人喜欢莫迪利安尼的作品，那种纯美、力量、优雅和略带忧伤的图画，会让看者有落泪的冲动，这些作品有一种美的停驻，不用猜度，仅仅是美和舒服。他们从内心欢喜他的作品拍出更美丽的价格。这些高价格也反衬着遥远的过去，那些莫迪利安尼挣扎在生存和疾病中的困顿的日子。

　　我们不得不提莫迪利安尼的雕刻，在这一期间拍卖的雕刻价格都很高，其中一尊是2014年11月4日苏富比拍卖的Tete（1911-1912年创作），价格为70，725，000美元。2007年2月5日拍卖的Tete（1911-1912年创作），价格为2，214，000美元。以及佳士得2010年6月14日拍卖的Tete（1910-1912年创作），价格为52，685，700美元。这些价格是美丽的，为莫迪利安尼曾经放弃的雕刻事业绽放了晚到的钻石般的光芒。

　　窦莉梅 上海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