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艺玩家刘国斌

　　今天在江南一带的农村，不经意中便能发现漆在日常生活中的痕迹，比如朱金木雕家具，以及更为寻常的朱漆提篮、提桶、洗衣盆、印糕模板等，抛开圆润美妙的型制不谈，光是包浆锃亮的漆面与镶嵌、描金、堆漆等传统工艺与纹饰，就是美不胜收的视觉享受了。它们都是大漆的造物。但是，漆器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似乎隐退了，这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

　　有一个收藏家，正在与艺术家一起为推动中国漆文化而努力着。他就是刘国斌。

　　他与漆文化沾在一起

　　刘国斌10多年前作为某跨国集团公司的代表被派驻到福州，是统领华南三省市场的总经理。有一天，他与几位一起做外贸生意的朋友，为一位即将移民加拿大的朋友饯行，这位朋友叫余闻荣，北大才子，对历史与考古很有研究。酒过三巡，刘国斌嘱他出国后经常去拍卖行转转，帮国内的兄弟们回购几件流散文物。余闻荣说：“你们不如关注一下漆器和漆画，这路东西现在的价格处于谷底，但据我判断，有很大的市场潜力。”

　　刘国斌当然知道漆器之于福州这座城市的渊缘与意义，不过他在旅游纪念品商店里看到的漆器都不中意，不是做得粗糙简陋，就是式样陈旧，提不起一点兴趣。余闻荣启发他说：“你要看真正的漆器，应该直接找漆艺家本人。”

　　事后余闻荣将刘国斌引见给福州漆艺家唐明修，从此提升了他对中国漆文化的认识。

　　唐明修是新中国福州漆器漆艺的第三代标志性人物，中国美术家协会漆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他是科班出生的，专攻漆器，后来不满足于传统漆器的工艺局限与表现方式，转向更具创造性和表现力的漆画艺术。为了探索漆画创作的更大可能性，他在有“福州后花园”之称的北峰，盖了一幢房子，用最原始的材料布置了简单却天趣盎然的闽南园林，并命名为“漆园”。

　　唐明修在山上远离尘嚣地住了11年，独自与大漆对话，潜心投身于创作。刘国斌去拜访他，看到了满屋子的古陶器、旧木器、旧漆器及斑斓多姿的民俗器物，异常兴奋。最后看了他大气磅礴、风格鲜明的作品后，深为感动，从此结为挚友。经常在周末，刘国斌带着食物与酒茶，上山去看他，盘腿坐在林下水边，一起喝酒品茶，聊漆的话题。

　　一举收藏了30件漆画

　　唐明修在山上只顾埋头创作，很少关注艺术市场的风向，与福州的同辈同行也很少交流。他花了5年多时间制作了一批以屏心为载体的大型漆画，从题材到工艺都具有很强的实验性，每一件平均耗时两三年。光髹漆就要反复几十遍，还不算繁复无比的镶嵌、炝金、炝银、推光等特殊工艺。所以他的漆作品变得如礼器一般的神秘而庄重，那是一种东方特有的文化仪容。

　　唐明修隐居山上，但名气越来越响，政府部门和艺术界的人士四处找他，他的多件作品被美术机构与政府机关及个人收藏者收藏，上海世博会中国馆的接见厅(红厅)里有他的一幅漆艺屏风《云水间》。

　　刘国斌每次上山，都要钻到他的工作室去欣赏一番，每一次欣赏都加强了他收藏唐明修作品的想法。终于有一天，将几位已与他合伙创建一家外贸公司的朋友引上山，大家看了都无比震惊，无比欢喜。最后刘国斌出面说通了唐明修，大家凑了一笔钱买下30件。

　　刘国斌前几天笑着对我说：“现在唐明修不止一次对我说：国斌啊，你们手里的东西还在吗，我想加一倍的钱收回。这怎么行啊，打死也不卖。”

　　回归传统原点

　　2008年7月7日，八国集团首脑会议在日本洞爷湖召开，在欢迎晚宴上，各国首脑举杯庆贺，盛酒的就是一个石川县的轮岛漆器酒杯，杯壁绘有樱花，会后各国首脑可以带走留作纪念。这个很小的高脚漆杯，被日本人看作是极贵重礼品了。

　　现在我经常跟朋友谈及漆器漆画，不少人还以为日本的漆器是世界上最好的。在我们目光所及的地方，比如日本料理店，比如首饰店，比如日本风格的会所，经常可以看到日本漆器以奢华绚丽的外表登场，而中国的漆器几乎不见踪影，这种现实也是导致这种误解的令人沮丧的原因。

　　日本人一直说他们是最早用漆的国家，历史长达8000年，其实他们是在伪造历史。不过让我们深感心痛的是，他们的用漆过程一直没有中断过，而我们中断了，这直接导致今天民众对漆的疏隔与轻慢。

　　出于对传统漆器的尊重，刘国斌也收藏传统风格的福州脱胎漆器。但是很奇怪，在福州已很难找到一件老旧的脱胎漆器了，他跑了好几家文物商店也没看到，有人告诉他，在福州，这路东西在过去几乎家家都有，并不当回事，用坏了就丢弃，现在发现值钱也来不及了。后来刘国斌在上海文物商店倒是意外发现了几次。有一次在那里看到柜顶搁着一件漆器梅瓶，他请营业员取下看看，那件梅瓶已经落满了灰尘，营业员说：这路东西没人关注。但刘国斌一看不得了，底款上的落款告诉他，原来是沈绍安的遗珍。

　　沈绍安是福州脱胎漆器的创始人，其后代一直在双抛桥开铺子做漆器、卖漆器，族传家承至第五代时，沈正镐、沈正恂成功地利用将真金白银和矿物颜料调制出好几种天然漆色，大大增加了漆器的观赏性，从此，脱胎薄料髹绘漆器产品几乎占据清末以后福州漆器的半壁江山。1898年，沈正镐、沈正恂将漆器送到巴黎参加世博会，一举获得金奖。此后，福州沈氏漆器又在先后多伦多、柏林、伦敦、费城等八届世博会上获奖。

　　于是，刘国斌强按内心狂喜，以区区2000元购得，高兴了好几天。后来唐明修来上海办个展时，刘国斌拿出来请他掌眼。唐明修也连声称美。

　　还有一次，刘国斌又到上海文物商店，在一堆杂件中看到一把大漆髹饰的木尺，长度比一般的市尺短了点。请营业员拿出一看，原来是为外商订制的英制尺，黑底漆面上画了一条彩龙，形象威猛，活灵活现，龙须龙爪龙麟纤毫毕现，特别是一对微微突出的龙睛，炯炯有神。再细细观察，发现也是沈绍安的落款！赶快掏钱，以100元购得。

　　后来刘国斌只要回上海探亲，就往文物商店跑，在那里他买到了十几件福州漆器，清代、民国的都有。以至柜台经理也认识他了，看他来了就将最近找出来的漆器拿给他看。上海文物商店以前并不注意收购老旧的漆器，库存很少，所以他在此淘宝并不是唾手可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