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马莉诗与画的金色光芒与人文价值(图)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1月06日 12:03 中国产经新闻报

马莉(右)与栗宪庭在一起。 马莉(右)与栗宪庭在一起。 中国诗人肖像:叶匡政。 中国诗人肖像:叶匡政。 中国诗人肖像:艾青。 中国诗人肖像:艾青。
中国诗人肖像:舒婷。中国诗人肖像:舒婷。

  文/张耀杰

  1月7日至17日,著名诗人、《南方周末》高级编辑马莉,将在北京今日美术馆举办个人油画展。作为一名文艺研究者,我想谈谈自己审视欣赏马莉诗画作品的初步印象。

  在我看来,马莉诗画创作的难能可贵,主要表现在她为诗画合一的中国固有传统,开创了一种充满人文精神和博爱情怀的现代意境:无论面对多么阴暗残酷、支离破碎的现实人生,都要持之以恒地在诗画之中涂抹点缀上一些高贵纯净的金色光芒。

  一、女性诗画的金色光芒

  马莉的诗歌创作,起步于1978年的中山大学中文系,成名作是1986年结集出版的处女诗集《白手帕》。伴随着中国诗坛盛极而衰的历史沧桑,她是30多年来硕果仅存的最为执着也最为纯粹的少数诗人之一。

  2000年至2005年,马莉陆续写作300多首十四行诗,2007年以《金色十四行》的书名结集出版。马莉认为,这个金色意象“很符合我对21世纪人类精神现象的描述:我们需要一种高贵的光芒,它不是来自我们以外的宗教,它是来自我们自身的宗教。”

  正是为了强化这种宗教性的高贵纯净的金色光芒,马莉在此前后陆续为自己的40多首金色十四行诗,配套创作了以诗心绘画、以画笔写诗的内心风景画。再后来,她又创作了40多幅主要以诗人及学者为原型模特的精神肖像画,从而形成两个既相对完整又融会贯通的金色油画系列。

  去年5月20日,马莉通过邮箱传来为我的老同事栗宪庭先生创作的布面油画,我看过之后不假思索地写下自己的第一感觉:“栗老师的油画很好。如果能够处理得更沧桑又更慈祥一些,效果应该会更好。譬如色彩亮了一些,他应该是厚重而不是阳光。”

  马莉随后给我的答复是:“我是从我的主观出发。我考虑过沧桑,但我不想他太沧桑,因为我画的他是我内心感受到的他,和对未来的艺术将普照宋庄的期待……我有意把他画得阳光灿烂金光普照大地,因为他是艺术家们的生命与希望。他给艺术家们带来的是慈爱、关怀、指引……他总在做着帮助艺术家成功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传统仁厚的老人,阳光不仅仅是自然阳光,还暗指人文阳光……”

  在马莉专门为这幅油画所写的手记中,我又看到这样一段话:“回广州的途中我思考着如何画出这位当代艺术教父的形象。我在回味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每一个动作的细节,我觉得他就是那种谦和纯厚的老式文化人,一种看不见的力量蕴藏在他温和朴素的气息中,像阳光一样熟悉而温暖。”换言之,马莉在栗宪庭的高贵气质中,所寻找和张扬的是她自己执着追求的宗教性的高贵纯净的金色光芒;在并不总是温暖宜人的“自然阳光”的形似之上,她更加注重的是“人文阳光”的高贵纯净和神圣美好。

  二、自我健全的现代精神

  关于宗教,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中曾经有过经典分析:“天下事尽有小作为比大作为更烦难的。譬如现在似的冬天,我们只有这一件棉袄,然而必须救助一个将要冻死的苦人,否则便须坐在菩提树下冥想普度一切人类的方法去。普度一切人类和救活一人,大小实在相去太远了,然而倘叫我挑选,我就立刻到菩提树下去坐着,因为免得脱下唯一的棉袄来冻杀自己。”

  在“普度一切人类”的“大作为”与“救活一人”的“小作为”之间,曾经与鲁迅同为《新青年》同人的胡适,却明确选择了后者。1930年12月,《胡适文选》由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发行,胡适在为该书所写的自序《介绍我自己的思想》中介绍说,他自己于1918年6月发表在《新青年》“易卜生号”的《易卜生主义》,“代表我的人生观,代表我的宗教”;“易卜生最可代表19世纪欧洲的个人主义的精华,故我这篇文章只写得一种健全的个人主义的人生观。……这个个人主义的人生观一面教我们学习娜拉,要努力把自己铸造成个人;一面教我们学斯铎曼医生,要特立独行,敢说老实话,敢向恶势力作战。”

  接下来,胡适对“少年的朋友们”教导说:“现在有人对你们说:‘牺牲你们个人的自由,去求国家的自由!’我对你们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

  某种意义上讲,就整个人类历史来看,最早表现出人人平等、大同博爱、自我健全、尽职尽责的现代精神的现代个人,应该是宗教中的“人物”。他自我健全的个人选择与个人作为,主要表现在相辅相成的三个方面。

  第一是自我担当的救赎意识和牺牲精神;也就是不惜以牺牲自己的肉体生命为代价,为全人类承担罪责,从而在神与人类之间缔结了新一轮的契约关系。

  第二是人人平等的契约规则;也就是以神的名义,突破了前文明的游牧农耕社会里面等级森严的身份歧视和身份奴役,从而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呐喊出人与人之间相互平等、大同博爱的契约规则。随着世界性宗教的广泛普及,工商契约文明中最为基本的甲、乙双方以及相关多方平等协商、共同遵守的诚实信用原则,才得以确立奠定。

  第三是公共领域内形而下的政府权力和国家权威,与形而上的精神信仰、灵魂追求、宪政契约、价值教育之间政教分离的契约规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上帝的物当归给上帝”。

  马莉虽然是一个尽可能地远离政治生态与权力斗争的诗画家;但是,她所选择的偏偏是自我健全、尽职尽责的人文路径和精神追求,也就是鲁迅所不愿选择的“比大作为更烦难的”的“小作为”。这也正是她诗画创作中宗教性的金色光芒和现代性的人文关怀的源泉所在。早在1988年,前辈诗人牛汉读到马莉的诗歌手稿时,就写下过这样的评语:“马莉诗歌中这些有声有色的真情的故事和境象,那么真切,却不是现实的描摹,似乎都发生在她心灵的第二故乡,她凝聚的不是一目了然的实体,而是难以定型、躁动不安的情绪和意象,是搏动着心灵深处隐秘的情愫……马莉的创作过程是一个自觉地苦心探索和发现的历程。这种探索和构思总是异常艰苦的,整个生命中渗透着孤独感和执著的庄严感,它们几乎是宿命地激发着作者去征服和开创陌生的情境……”

  马莉的《我在八十年代的诗歌写作》中,对于自己所执著追求的宗教性的金色光芒和现代性的人文关怀另有解释:“我选择了不选择——我选择了不选择‘性别’,我选择了不选择‘书写身体’,或者不‘过分书写身体’——作为女性解放的最诱惑男人的手段,我不想走大多数女性走的或者正在走的路线,因为即使在全球化的今天,无论思想将来会多么地统一于地球村的规则和法律之下,作为一个个体的人,他或她,依然是作为一个个体的‘人’而存在着。现在想来,这也许是当时的我,一个女性自我觉醒的深刻立场。”

  三、马莉诗画的人文价值

  在中国历史上,集琴、棋、书、画于一身,一直是精英文人自娱娱人的当家本领。中国传统国画也因此呈现出以诗入画、以画入诗的诗画合一的特殊意境,借用苏轼评价王维的话说,就是“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就我个人来说,生长于苦难深重的中原农村并且过早承担家庭责任的生活经历,造就了自己过于粗糙的灵魂。无论是对于中国传统的诗画合一的山水人物画,还是对于中国的现当代诗歌,我一直都心存偏见。

  在我眼里,中国传统的山水人物画,总体上是一种无爱之美、无肉之灵的病态洁癖之自由和穷酸淡远之清高的结晶品,它的价值趋向是少数个人放弃责任、消极退避的明哲保身、自娱自乐,而不是指向宪政民主的公共制度建设和社会化扩大再生产的物质文明及精神文明的创造性建设。西方的雕塑和油画,无论是不是裸体,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摆在广场或涂在教堂供大众欣赏。中国画偏偏要分成两截,在世俗味最浓的客厅会馆等公共场合,摆出来的是远离人间烟火的远山淡水、枯树斑竹;在文人骚客、名流才子、宫庭政要的香窟密室之中,却收藏着煽情纵欲的春宫图。这种分成两截的文化现象,表现在亦儒亦禅、亦道亦玄的精英文人身上,更是触目惊心的人格分裂和价值混乱。用鲁迅《难行和不信》中的话说,“虽是说教的士大夫,相信自己和别人的,现在也未必多少。例如既尊孔子,又拜活佛者,也就是恰如将他的钱试买各种股票,分存许多银行一样,其实是那一面都不相信的。”

  1989年考入中国艺术研究院攻读戏剧专业研究生之后,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一起听课进修的几位年轻诗人。他们当时争论最多、嗓门最大的话题,是自己到底属于比较新潮的第四代还是最为新潮的第五代?在他们眼里,第三代以前的诗人,已经属于被历史淘汰的落伍者。我有一次不胜其烦,便很刻薄地斥骂他们是在争着当孙子。回过头来想一想,上一世纪90年代,极其无聊的诗歌界以及整个的文学界,正是在这种充满着小农意识和市侩习气的攀附权势、炫耀时髦、哗众取宠、争风吃醋中逐渐沦落的。

  真正与诗人交朋友,是近年来陆续认识马莉、朱子庆夫妇以及聂造、白桦、叶匡政、芒克、俞心樵、老巢、徐晓、刘自立……之后的事情。经过时代大潮的大浪淘沙,依然在坚守或者回归诗歌创作的这些诗人朋友,就显然更加纯粹、更加高贵也更富于现代化的文明意识。可以这样说,正是通过马莉在新浪博客中公开展示的一系列以诗心绘画、以画笔写诗的精神肖像画,以及其中执著追求的宗教性的金色光芒和现代性的人文精神,以前所尊敬、所喜爱的诗人艾青、牛汉、昌耀、海子、北岛、食指……才开始在我的心目之中鲜活生动起来。

  诗人顾城是一名悲剧人物,他所特有的纯真气质被马莉赋予了一种天堂净土般的童话色彩。诗人海子更是一名灰暗沉重的悲剧人物,马莉为海子肖像所铺垫的依然是金黄温暖的高贵底色。被马莉称为“诗人思想家”的叶匡政,原本是一个阳光灿烂并且帅气十足的男子汉,呈现在金黄色画布之上的,却是紧锁起高贵眉头的一张变形放大的脸谱。被马莉形容为“越认真的人越荒诞,越荒诞的人反倒越认真”的“至情而率性”的老巢,更是从冷色调的一丝坏笑中,透露出暖色调的压抑不住的率真坦诚。诗人芒克白净的瘦脸上,早就布满岁月沧桑的纹路,马莉在渲染点缀她所钟情的金色光芒的同时,还巧妙地以一条翠绿的围脖(http://t.sina.com.cn),升华出这位半老诗人既高贵又顽皮的童心童趣。在另一幅诗人肖像画“王寅(或曰一只金色的大鸟在王寅的上空飞翔)”中,马莉幻想出一种高度宗教化的诗意背景,她“一笔笔地涂着那只金色的翅膀,就像涂抹着金色的阳光,仿佛置身于一个阳光灿烂的现场……”

  与许多同龄人一样,马莉的童年是在恐惧不安、紧张迷惘中度过的。“文革”开始,老师、校长、左邻右舍的叔叔伯伯们被剃头批斗。她参加过抗日战争的官员父亲,也被红卫兵批判为“吃老本不立新功”的落伍者。父亲重病在身,母亲十分焦虑,“这些焦虑也传染给了我和妹妹”。童年时代的苦难焦虑留给马莉的既有心理上的伤痕阴影,更有精神上的高贵升华。作为一名既才华横溢又美丽纯粹的女性诗画家,她的一双大而亮的明眸之中,不仅透露出高贵悲悯的执著,也会放射出小鸟依人般楚楚动人的妩媚神采。以我男权或者男性的挑剔眼光加以审视,马莉的诗人自画像的美中不足,似乎是过分强调了精神层面的金色理想和高贵光芒,以至于忽略了她自己妩媚可人的形体或肉体之美。

  与马莉笔下的一系列诗人自画像相比,我更加喜欢的是被她称之为内心风景画的40多幅抽象诗画。其中最为经典的一幅是《这些空荡荡的路过者》,诗情画意中既有冷色调的人生无常的残酷宿命,也有女性诗人金黄色暖色调的悲悯博爱、反抗绝望的人文阳光。“朋友都在老去,也将一个个死去/最后一个会变得越来越孤独/我找到一只乌鸦就要唱歌给它听”的配画诗词;写尽了每一位人生过客必然面对的宗教宿命般的无奈与勇往直前的执著。

  总而言之,以诗入画、以画入诗的诗画合一,是中国文人画的固有传统。马莉从金色十四行诗到同样充满金色光芒的油画创作的难能可贵,主要表现在她无论面对多么阴暗残酷、支离破碎的现实人生,都要持之以恒地在诗画之中涂抹点缀一些高贵纯净的金色光芒,从而为诗画合一的中国固有传统,开创了一种充满人文精神和博爱情怀的现代意境。

  关于马莉以一贯之的艺术追求,2007年由诗人梁小斌执笔写作的“第一届中国新经典诗歌奖·授奖辞”中另有说明:“马莉诗歌精神里无处不在的纯净之光,终于演变为中国当代女性诗歌的一个重要母题。马莉的诗歌尺度自给自足,无限柔韧,并且如此多娇。正如诗人自己所说‘光芒,并不需要光芒的照耀’,我们完全赞同。”Source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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