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作品《自行车轮》，这件复制品是参照1913年的原件复制的。 杜尚作品《下楼的裸女2号》

　　首部法文传记中译本面世，译者袁俊生接受本报专访——

　　他的作品总是那样惊世骇俗：给达·芬奇的传世名作《蒙娜丽莎》画上两撇胡子，把尿壶送到展览会，或者在雪橇铲上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就拿去展出。他用一半的时间搞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另一半用来下棋，然后“轻而易举”就成为现代艺术史中最举足轻重的一位大人物。有人说他是波普艺术的鼻祖，有人推他做达达主义的领军人物，而他却始终对所有的“主义”和“流派”敬而远之，自始至终保持着独立的姿态。他就是伟大的艺术家杜尚。日前，第一部以法文撰写的杜尚长篇传记的中文版在国内发行，让人们看到了一位“反艺术家”许多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

　　本专题采写及图片整理  记者金叶

　　生于法国闻达于美国

　　七情六欲成创作源泉

　　杜尚出生于法国，在1915年来到美国，并于1954年取得美国国籍。事实上，他生前在美国的声誉要远远超过他在法国的人气。这是为什么杜尚逝世的消息在美国被刊登在《纽约时报》的头版，而在法国却只出现在某些报纸的棋类专栏里。

　　“当法国人渐渐地发现杜尚是个人物，并且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他的作品的时候，为时已晚。”《杜尚传》的译者袁俊生告诉记者。因此，目前大部分有关杜尚的传记和著作都是美国人写的，而这次被引入国内的由法国艺术史学家、哲学家兼电影剧本编剧朱迪特·伍泽撰写的《杜尚传》是第一部关于杜尚的法文传记，书中披露了不少关于杜尚的不为人知的人生细节：

　　杜尚出生于法国一个富有的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一个公证人。这个家庭共有六个子女，杜尚的大哥加斯东是一位出色的画家，另外一个哥哥雷蒙则是现代艺术史上一位很有成就的雕塑家。杜尚的父亲显然不太希望家里有更多的艺术家，而是期望杜尚可以子继父业。事实上杜尚也确实曾经做过尝试，但最终，两位哥哥对他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杜尚后来也走上了艺术道路。

　　除了详细描述了两位哥哥对杜尚的影响之外，《杜尚传》还详细记录了杜尚的几段感情生活。他曾暗恋年长他几岁的加布丽埃勒，因此加布丽埃勒也就成为他创作《甚至被单身汉们剥光衣服的新娘》、《从处女到新娘的转变》以及《新娘》的源泉。他和女友玛丽·雷诺兹保持长达近20年的友情，其间他们也曾吵过架，闹过分歧，甚至因杜尚娶妻结婚而让玛丽感到痛苦万分，但他们心心相印，相互鼓励，将对方的挚爱埋在心里。对玛丽亚·马丁斯的爱情使杜尚焕发出创作的第二春，在此期间，他创作出多件色情小雕塑，并着手创作生前最后一件作品《已知的条件：1.瀑布，2.煤气灯》。他和蒂尼喜结连理则是他完成这最后一件作品的动力。

　　虽然杜尚在晚年曾经总结说：“我有幸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人生不必拥有太多的东西，妻子、孩子、房子、汽车，这些东西全都让人操心不已，人生沉重不堪。我一生总是轻装，不带任何负担……”但《杜尚传》中的他仿佛没有那么潇洒，他同样也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并且，和毕加索一样，杜尚生命当中的这些女人最终也是他不同时期作品背后的创作源泉。”袁俊生说。

　　参展遭拒从此不再正经创作

　　拒绝各种艺术流派的“拉拢”

　　《杜尚传》详细回顾了杜尚在早期的艺术创作中，曾经先后在印象派、野兽派、立体主义画派方向进行过不同的尝试。1912年，杜尚画成了鼎鼎大名的《下楼的裸女》，并送到由立体主义艺术家主持的每年一度的巴黎独立沙龙展，但最终他的这幅作品被以“涉嫌未来主义”的理由而遭拒绝。这个事件成为杜尚艺术道路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作为画家的杜尚就此封笔，彻底从各种“主义”、流派中挣脱出来，以一种完全自由的姿态翱翔在所有人类的规矩和尺度之外。他开始不再正经地从事艺术创作，他到图书馆当管理员，捣鼓点小发明，演过电影，而且拿出了人生中相当长的时间用来练象棋，并且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棋手。在做这些事情的“间隙”，偶尔灵光一闪便玩儿似的进行一些创作：比如 1917年在独立艺术家沙龙展上，他购买了一件小便池，不但签上名字而且还冠以“泉”的标题……

　　“人们究竟能不能创作出非艺术的作品呢？”杜尚在这些看似恶作剧一般的作品当中进行着思考。他在批量化生产的工业品上签上艺术家的名字，使其摇身一变也成为艺术品，以“现成品”的手法完成了一种彻底的变革，进而被人们冠以“反艺术家”的称号。

　　在杜尚以此种方式声名鹊起之后，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都想拉杜尚入伙。但杜尚都不接受。达达派也对杜尚为《蒙娜丽莎》加胡子的作品十分推崇，把杜尚当成自己的精神领袖，而长着胡子的蒙娜丽莎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为达达运动的招牌。但事实却是——杜尚本人从来不承认自己是达达派。1922年在巴黎办的达达作品展览上，达达们写信希望当时在美国的杜尚能送一件作品来参展，但他们的“领袖”回了一封电报：给你个球。这让巴黎的达达们傻了眼。

　　《杜尚传》中数次对杜尚的面容进行了描述，他面容俊秀，气质典雅潇洒，对人很和气。袁俊生告诉记者，虽然从外表上看杜尚是一个圆融无碍的人，但他在创作方面却是一个具有非常强烈独立人格的艺术家。不管是艺术道路上为自己引路的两位哥哥，还是在情感世界上对杜尚影响深远的毕卡比亚妇人，抑或是各种各样流派的刻意拉拢，最终都没有改变这一点。

　　名家眼中的杜尚

　　当杜尚领会到他年轻时的想法正在风中渐渐地融化，直到完全融化时，他就很高贵地停止了自己的游戏，并有远见地宣布另一些年轻人会在当代艺术的棋局里成为那些想法的专家。然后，他就玩起真的棋来了。

　　——[西班牙]萨尔瓦多·达利

　　他的面容透着帅气，但那美感并不是靠动人心弦的细节来体现的，无论人们对他说什么事，你总会碰到光板一块，内心深处的任何东西都不会表露出来，眼睛带着笑意，但绝无讥讽之意，也无宽容之心，将自己周围任何不专心的状态一扫而光，却对人们在外表上依然露出客气的样子感到担心，他的典雅气质显得极为自然，透过这典雅的气质，他表露出一种潇洒的心态，这就是在巴黎逗留期间出现在我眼前的马塞尔·杜尚，我过去从未见过他，但我对他那充满睿智的作品有所耳闻，那时我就猜测此人绝对是个奇才。 

　　——[法]安德烈·布勒东

　　杜尚艺术最迷惑人、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作品的重要性不是来自其本身的美，而是来自否定的美；不是来自意义清晰，而是来自含混不清；不是来自多产丰富，而是来自惜墨如金；不是来自充分表达，而是来自不可表达；不是来自浅显通俗，而是来自晦涩费解。

　　——[美]爱丽丝·马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