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兰芳女士的采访约在了周五下午的四点钟，当我来到画廊的时候刚好赶上即将展出的一批作品运送到画廊来，待在画廊的一个多小时里，李兰芳女士一直都处于忙碌的状态，采访也偶尔被工作电话打断。这种紧张的状态也是大多数画廊艺术总监的状态，忙碌甚至有些疲惫。

　　在798能教育人，在草场地就不能教育人？

　　Artnews：凯旋艺术机构其实是有两个分空间，请简单介绍一下空间的情况。

　　李兰芳：对，刚开始的设想是一个艺术空间做一些市场上比较成熟的，在美术史上有地位的艺术家的作品。另一个小空间，当时是想给年轻艺术家一些机会，但是渐渐的我们发现，年轻艺术家成熟的作品有点断代。所以，我们暂时把这个小空间搁浅一下。

　　Artnews：那么现在所有的展览都在艺·凯旋这个空间做？

　　李兰芳：其实当时我们选的年轻艺术家，现在从市场上来看也是比较成熟的了。当时我们那个小空间，是叫凯旋新锐空间，英文翻译是Alternative，就是替代空间的意思，当然我们现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与调整，新锐的年轻艺术家已经比较成熟了。新锐空间现主要做一些艺术衍生品的销售，产品有的是根据自己的艺术家制作的，有的是跟同行合作的。

　　Artnews：据我了解，凯旋艺术机构之前是做收藏的

　　李兰芳：对，我们凯旋艺术机构，最早是做收藏的，是有几个收藏家一起发起来做这个画廊的。因为收藏家收藏到一定时间，他的作品是需要流通的。他在刚进入收藏阶段和现在的这种中级收藏阶段的审美标准是不一样的。所以，他需要传播，或者说是作品的一个慢慢转换和转移的过程。所以，我们后来也有很多艺术家觉得我们的收藏做得比较规范，也愿意跟我们合作。起初只是说，觉得收藏作品很好的，可以转给好朋友或者藏家，慢慢的这样朋友多了，就开了画廊。

　　Artnews：那当时为什么会选择798呢？

　　李兰芳：当时选择798的原因是，第一我们觉得798比较国际化，它的空间和设施也比较符合我们经营的理念，我们当时是以经营当代艺术为主的。其实我们机构也有很多近现代艺术，如果说是以经营近现代艺术为主，可能就会选择什么琉璃厂之类的，但我们并没有选择在那边，主要就是跟作品和空间的定位有关系， 798这边正好也有符合我们的场地，所以就决定进驻798。

　　Artnews：现在有的画廊撤离798，他们觉得这里太商业化；而另外一些搬进来，他们觉得这里人流量比较大，是一个很适合将艺术传播给大众的地方，您怎么看？

　　李兰芳：这个是怎么说呢，我觉得作为画廊老板来讲，各有说辞。从我的角度来讲，你经营的画廊，都有自己的方式，因为每个画廊他的切入点和经营方式都不一样。曾经还有人跟我说，搬走是因为798的租金太贵，如果预计到不久的将来草场地会拆的话，我想他也不会搬走，没有必要到那边去折腾一番装修后，又再寻找新的地方。那有的人就是说，留在这儿不管卖不卖东西，先做一种艺术的普及，艺术的教育，我觉得这种现象都有。

　　像我们以一个画廊的形式存在，其实不管有没有人来参观，你都占据一个艺术传播的点；有人来观摩，无形中就产生了一种艺术和信息的传播，那就是一种教育，不管你是在798还是在草场地，我觉得都是有这种教育的功能。至于地点，在798能教育人，在草场地就不能教育人？我觉得这不是一个绝对的因素。

　　Artnews：但是， 798的人流量会比较大。

　　李兰芳：那我觉得可能是因为798比较有名的关系，就像前几年大家去美国，都想去苏荷(SOHO)，这是一个道理。一个产业区，或者一个文化区发展到一定程度，一定会引起各行各业的人对你的关注。本身798这个地方就离美院比较近，周六、周日一些美院的学生都会把它作为一个集中的展览的观摩区，我觉得这一件好事。

　　其中一些国外的藏家到了798，一下子可以接触好多画廊，可以看到好多艺术品，可以接触到中国当代整个这时期的艺术信息，也不是一件坏事。那现在还有很多画廊想进驻798，难道说他们就是不想做艺术教育？还是不想接触客户？我觉得都不是绝对的。

　　学术和商业是分不开的

　　Artnews：艺凯旋在培养藏家方面都做了哪些工作？

　　李兰芳：我们画廊是做生意的地方，说现实一点，一个画廊你能做生意，就代表你的艺术品有足够的学术品质。学术和商业是分不开的，一条腿走路，永远就是叫瘸子。那么，我们如果不做藏家的培养，将失去这种资金的流向，那我们艺术品的流通脉络会中断，不可能说只是成熟的藏家莅临画廊，这也不太现实，所以，我们得逐渐培养自己的藏家。

　　Artnews：主要是哪些方面？因为现在中国经济好了嘛，能够消费起艺术品的人有很多，但是他们可能并不关注？

　　李兰芳：我觉得现在从我的角度来讲，就是说很多人对艺术不是特别了解，就像你说的，比较富裕的人对艺术不是很了解。第一是他没什么时间，第二个他觉得这个跟他从事的行业格格不入，让他去学习一种新的东西，不自觉中会有一种保护的意识。所以，我觉得首先你要让这个藏家对你的画廊有信任感，之后他就会逐渐跟你交流，在藏家信任认同你后，再向他推荐恰当的具有说服力作品。比如说我在跟藏家交流中建议说，一定要买在美术史上有定位的作品，不论是在商业上还是在市场上都比较成熟的艺术家，当然这个级别的艺术作品是很贵的。如果藏家想做一些初步的收藏，我觉得可以从新锐艺术家下手，那你怎么去相信这个新锐艺术家以后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空间？首先你要去衡量这个艺术家的职业标准，他是不是有正规的画廊代理，是不是有对艺术的执着，或者说他会有长期绘画的执着。不是说今天市场好了，我画画，市场不好了，便去从事别的行业。这完全是两种状态，对收藏家和对我们来讲，意义肯定是不一样的。

　　Artnews：那咱们发现新的艺术家主要的途径有哪些？

　　李兰芳：多看展览，多看年轻艺术家的展览，多关注新的美院的毕业生的展览。新锐这一块是一个画廊生存的命脉，一定要去不断的挖掘艺术家。可以这么说，做画廊三年多，我们合作的年轻艺术家只有两个，我并不认为说所有的年轻艺术家的作品都是可以进行买卖的，因为他们毕竟还不够成熟。将年轻艺术家进行过于激烈的宣传，或者通过某种方式把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哄抬到一个高价，我觉得这种方式太不成熟了。

　　Artnews：就是要经过不断的磨炼？

　　李兰芳：对，不断的磨炼，市场不断的考验，藏家不断的推敲，和画廊不断的配合，一个年轻艺术家的这个品质和对艺术的执着，都是考虑的标准。

　　中国的画廊行业需要完善

　　Artnews：那么前两年经济的大背景不太好，对咱们画廊有没有什么影响？

　　李兰芳：我觉得影响是有的，经济的衰退对各行各业都有影响的，艺术肯定也不例外。艺术是一个比较相对滞后的产业，每次这种经济衰退，或者是经济的变化，都会使财富的分配趋于一个转移，一部分人本身不富有，可能通过经济危机变得很富有，于是他开始收藏艺术品，开始重新培养自己的收藏眼光和收藏标准。所以，我觉得经济的这种衰退和变化，都会使我们重新有动力去培养新的藏家。

　　Artnews：能不能说经济的衰退，同时也是一个机会？

　　李兰芳：对。

　　Artnews：那您就是从您从业的这个经历来看，中国的画廊行业发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阶段？

　　李兰芳：我觉得中国的画廊行业，目前处于初级的水平。所以，要通过我们很多人不断的努力，包括一个一级市场，二级市场的区别，一个行业的规范，标准，包括行业的制度和法律各方面都需要有它更完善的地方。

　　Artnews：它最不成熟的地方主要体现在哪里？

　　李兰芳：最不成熟的地方就是说，中国的艺术家现在都可以不跟画廊合作，直接与收藏家进行交易。这是违背经济规律的，因为一个艺术家是要通过画廊的代理，然后画廊把他的作品推向藏家，经过很多年之后，可能流向拍卖。现在在中国艺术家、拍卖和画廊同时兴起，制度都处在一个萌芽状态。本来画廊是一级市场，拍卖行是二级市场，现在大家转化为拍卖行是一级市场，画廊是二级市场，反而就是说画廊去拍卖行买东西，会比从艺术家那儿买便宜，我觉得这是违背这个行业规律的。

　　Artnews：那经济危机对于这种行业的调整，会不会有一些促进作用？

　　李兰芳：优胜劣汰吧。

　　艺术的品质和艺术家的个人品性是收藏标准

　　Artnews：那您觉得今年这个经济危机的影响还会继续持续吗？

　　李兰芳：大家都说现在是属于后危机时代，所以我觉得影响大与不大，可能还要看下半年。刚开始这个上半年，好多春拍等等各方面都没有进入轨道，我们也不敢肯定是后危机时代，还是持续危机严重的这种状态，还是说已经过去了，都不敢讲。我不是学经济的，从我的感觉来讲，应该会好的，但好是要通过我们的努力，我们要寻找新的藏家，寻找新的机会，然后寻找新的财富的拥有者。因为过去的藏家，不论买的高了还是低了，他都已经买过了。那么对于艺术品来说，可能不会说经过经济危机这一两年就会凸显出一批很有份量的艺术家，我觉得还是要寻找新的藏家。

　　Artnews：对于艺术家来说还是按部就班的做？

　　李兰芳：对，在我们画廊能称之为艺术家的这个标准，其实是很严的。首先艺术的品质和艺术家的个人品性，我觉得要过关，你才有资格称为艺术家。当然了，可能是因为市场的原因，或者是中国经济变化的影响，使之产生不规范的行为。那我觉得慢慢的会好，因为很多人都会有机会。

　　Artnews：那你觉得现在的年轻艺术家，比较缺乏的一些品质主要是在哪些方面？

　　李兰芳：第一个是这种独立意识的判断，就是这个艺术品到底适不适合收藏或者被收藏，他自己不清楚，包括跟谁合作，怎样合作。可能都是学艺术的，缺少一种行业或者经济管理规范的概念。但我是不建议直接给他们这些信息，我觉得至少他的艺术要与众不同，要有这种坚持艺术创作的信念。

　　Artnews：现在的一些艺术家，会不会显得比较缺乏创造力？

　　李兰芳：会有，经过市场这么多年的筛选，很多艺术家显得疲惫不堪，然后就是停滞、困惑，不知道后面的路该怎么走这样的。

　　Artnews：有些可能是进来的也会比较盲目？

　　李兰芳：对，盲目，就是有的时候会停在一个标准下不来，可能曾经有一件作品卖了十万，他永远就以十万块作为自己的标准。

　　Artnews：对自己也缺乏认识？

　　李兰芳：对，对自己也缺乏正确的认识，我觉得这都是很可悲的，就是如果再不转变观念，再不去调整自己的这种心态，那将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