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小偷石柏魁

　　石柏魁直奔总闸切断电源造成故宫(微博)安保系统失灵，但是却在案发现场留下大量指纹和脚印而迅速被锁定抓获，他为财宝而去，并从高高的宫墙全身而退，却把偷来的展品一路走一路扔。

　　记者杨璐

　　颠三倒四的石柏魁只上到小学三年级，不怎么识字，在路边烧烤店打零工为生，也经常在网吧里过夜，他生活得没有痕迹，连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在警方指认时对他也没印象。“庭审到最后，法官问他有什么要说的，他都想不出来，还是在我的提醒下道了一个歉，还说不知道偷故宫的事情这么大。”石柏魁的律师张永红告诉记者。如果不是偷了故宫，他还一直游荡在城市的边缘，不在社会规范之内。

　　偷窃之后

　　“我当时就觉得有人追来了，心里很害怕，怕被人抓住，这时候发现墙外的树，冲着树跳了下去。”石柏魁纵身一跃创造了故宫逃脱的纪录，他之前的故宫窃贼韩吉林摔伤了腿，而他只跳掉了鞋。穿好鞋，他安然无恙地离开故宫。张永红告诉记者，宫外的摄像头只录下了他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像，如果不是他2008年4月来北京的时候因为在马连道附近携带管制刀具被宣武分局行政拘留3天留下指纹，故宫失窃的案子也许还要费些周折才能抓到他。

　　石柏魁找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把从故宫偷的东西放了进去，可是，塑料袋太大了，这几件东西在里面总是滚来滚去，他又捡了一个小的白色塑料袋，把白色的套在黑色的外面，然后拿着东西找了一家网吧过夜。根据石柏魁对警方的交代，大约在网吧睡到凌晨三四点钟，他醒来去厕所，无意中碰到别人搭在椅子背上的衣服。“挺硬的，趁这个人不注意，我就把他的手机，连着充电器、耳机一起偷了。”从这个网吧出来，石柏魁又找了另外一家网吧，看见有人正在睡觉，他又偷了一部黑色的手机。

　　偷完故宫，石柏魁的生活还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游荡。“从网吧出来我又走，不知道走了多远，走到了圆明园。我用偷来的手机拍了几张相，然后又去了颐和园，就没有路了。”石柏魁往回走，他感觉很累，在海淀区颐和园路西侧，距离海淀桥不远的地方歇了下来。“我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件方形的展品，玩儿了一会儿之后装进裤兜里了，我觉得我忙活了半天，偷的还是假的，越想越生气，正好走到一个垃圾桶边上，就连着袋子和袋子里的几件展品扔了。”根据石柏魁对警方的交代，他曾经上过故宫的网站，看到过玉器、瓷器的图片，他从故宫偷出的奢侈品同他认为值钱的东西差别很大，他不认识。石柏魁又继续沿着马路闲逛，走到知春路大钟寺东路北口附近，想着偷到的展品没什么用处，顺手又扔进了路边的树丛里。

　　前一晚的收入最后来自他顺手牵羊偷来的手机。他走过一座天桥，在路边遇到一个人。“我把偷到的黑色手机给他，他说不值钱也就几十块钱。我就又把红色的手机给他看，他说200元，我要300元，他就同意了。我把充电器和耳机一起给了他。”

　　拿到钱，石柏魁走到了菜户营，随便坐了一趟公交车，在一个市场下了车，买了一件上衣、一条裤子。他换了衣服之后又找了一个网吧过夜。偷盗故宫的事情在他的生活里翻过了一页，第二天睡醒之后，他把旧衣服扔掉了。离开网吧去找新的工作，可是，那一天并没有收获。他在丰台区孟家桥附近又找到了一个网吧栖身，在那里被警察抓获。

　　流民生活

　　石柏魁是山东菏泽曹县人，生于1983年，他被抓半个月之后，他哥哥辗转通过同乡的关系找到北京中同律师事务所法律援助。石柏魁的代理律师张永红告诉记者，石柏魁的父亲不识字，只能放手儿女们自己闯荡，石柏魁出事之后，他也并没有出面，开庭也没有来，也许是经济原因，只有石柏魁的哥哥和姐姐到了现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觉得脸上无光，特意叮嘱律师不能透露他们的行踪。

　　石柏魁在村里的高楼小学读书，因为学习不好，念到三年级就辍学回家，很多字他都不认识，警方对他的审讯笔录全部是念给他听，让他确认。张永红告诉记者，他的姐姐一天学都没上过，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哥哥也不怎么识字，但是因为在打工期间学习了电工的手艺，有技术在身是家里最见过市面的人。石柏魁最开始是随着亲戚到北京的建筑工地干活，但是并不长久，陆续回家和跟着哥哥到内蒙古打工。“他哥哥带过他一段时间，但是他什么都没学会。”张永红说。

　　在北京，石柏魁零散地在路边的烤串店打工，能够追踪到的一处在北三环大钟寺附近一个收藏品交流市场内的烤翅店。跟周围名目繁多的各种大型市场比，这个收藏品市场并不显眼，也很萧条，没什么顾客。他工作过的烤串店在市场的西北角，大门紧锁。透过窗子往里看，椅子凌乱地摆放着，门口还堆着机械设备。看门人告诉记者，市场里面的饭店生意都不好做，烤翅店几个月前就歇业了，老板回了老家，店铺转让给卖玉石的人。烤串店旁边挨着的都是石料店，屋里屋外摆着还未加工的巨型石头。看门人说，这些石头每个卖几十万元，只要卖出去一块就够吃上3年的。根据石柏魁对警方的交代，他最早的关于文物财富的启发就是来源于这段在收藏品市场工作的经历。

　　根据店老板对警方的回忆，大约是在2010年五六月份时候，石柏魁到这里找工作，他介绍自己原来烤过肉串，就被留下来试用，老板觉得他烤得还可以，就正式聘用了他，每个月的工资是1200元钱，住在老板提供的四人一间的宿舍里。他来找工作的时候，只背了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其他什么都没有，他也没有给老板出示身份证，说是丢了正在补办，只简单介绍自己姓石，是山东人。老板告诉警方，她甚至从来没有看到石柏魁用过手机，也没有给她手机号。石柏魁在这里大约干了两个月，提出涨工资，老板并没有同意他的要求，他就借口家里有点事儿辞了职。

　　从大钟寺的烤翅店辞职，这一年的下半年，石柏魁又在通县的一家自助烧烤店打工。他每天负责穿肉串，没有休息日，每个月的工资是1500块钱。他干了20多天，觉得身体吃不消，又听说要干一两年才给工资，就想从店里“捎点东西”再离开。他在凌晨3点钟从宿舍潜回店里，趁着看店的人在睡觉，偷走了一台电脑、一部手机和一个钱包。石柏魁把电脑和手机带回了农村老家，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拿回家的贵重东西。他的外甥很喜欢，经常到家里来玩电脑，时间不长就坏掉了。石柏魁的父亲告诉警方，他把电脑拿到集镇上去修，可是没有修好，回家的时候忘在了公交车上。

　　那次偷窃的物品留在石柏魁身上的只有一张身份证，因为偷窃故宫被捕时警察从他身上搜到。石柏魁解释，这是用来在网吧上网登记的。

　　偷故宫

　　如何动了偷窃故宫的念头，石柏魁的9次口供都不一致，他最后对警方的说法是，在上网时不知道按了什么键，进到了故宫的网页，看到很多文物、玉器、瓷器的图片，这些东西特别好看，也特别值钱，如果得到一件，这辈子花钱就不愁了。可是，到了庭审上，他又说没有预谋，只是在游览躲雨时，才想到了偷。

　　石柏魁一共进过两次故宫，都没有买票。“第一次到故宫太阳挺高的了，我是从故宫的午门进口处，躲在检票人员的身后一处铁牌边上，趁检票人员不注意，从角落的棚档下面的大空隙钻到里面去的。”他向警方交代，钻空隙的地方有一个卖旅游纪念品的棚子，第一次逃票时，有两个检票员在场，他从右手边检票员背后钻进了故宫，第二次有三个检票员，他用同样的方法钻了进去。

　　在故宫里，石柏魁跟着人多的团队游览。他向警方交代，第一次去的目的一个是从来没进过故宫，想来玩玩；一个是想看看故宫里的玉器、瓷器是不是像图片上一样好。第二次进故宫的时候，天已经下了雨，他躲进了诚肃殿附近的死角。“在一个院里看到一个墙与墙之间的夹道，那个地方有栅栏拦着，我是爬墙上栏杆进到夹道里，到一个角落，我蹲下身子藏了一段时间。”石柏魁向警方交代，他在夹道里听到故宫清园的喇叭喊了四五次，还有两个工作人员来锁门，他没有动一直蹲到天黑才原路回到外边。天还下着雨，比较冷，他在前后院转了转，发现左手边的屋子嗡嗡地响，就想进到屋子里去。

　　石柏魁发现的屋子是诚肃殿的西耳房，从来没有开放过，这里有电源的总闸，也是整个建筑群的安全系统和布展方为展品做的安全系统的机房。他拽断了糟朽的窗棂钻了进去，看见两个大铁柜，里面有嗡嗡的响声。“心里挺害怕，就慢慢打开看，第一个大柜子里有很多电线交织在一起，第二个相对小些的柜子，里面有电闸，其中有一个比较大的闸，我一使劲给拉下来了，一下子里面的嗡嗡声没有了。”石柏魁切断了总闸的电源，安保系统失灵，故宫的工作人员又疏忽懈怠，给了他偷窃的时间。

　　石柏魁一开始拿着西耳房旁边捡来的铁棍去撬锁，连着撬了两个都没有打开，只好转到诚肃殿背后的窗户，他拽开窗户翻进殿里又用双手掏开了布展时用石膏做的背景墙。他向警方交代，里面特别黑，他用随身带着的一次性打火机点着看了一下，发现工作人员留下的白色手电筒。拿着手电筒，他从容地转了一遍大殿。“这是一个比较大的房子，里面展柜具体有多少我不清楚，个都特别大，我只好选了最右边的展柜，里面的展品小，我想拿几件小的赶紧走。”仓皇之中，他没有数到底拿了几件展品，只记得“先往兜里装，装满之后两手又各拎了一个”。

　　带着展品，石柏魁上了西耳房的房顶，继续往前爬上了大墙。“在墙上看得比较清楚，往右走能转向外墙，可以看到高的红墙，往左走就越走越往里。”他说。看清楚地形，他开始了不可思议的逃跑道路。他在迷宫一样的墙、房顶和胡同里爬上爬下地穿行，在东十三排遇到了快退休的故宫警卫。“我大约走了十几米的样子，后面有人喊我，我就站住没动，把手里带链的包扔在了树边上。说我是来旅游的，下雨没出去。”石柏魁告诉警方，他趁着保安打电话的空当，继续逃跑，不知道保安追他到什么时候，他发现了一片竹林，在竹林里他把手里的另一个展品也给扔了。“我当时特别害怕，都被人发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跑出去，只想快点跑，也许展品不是被我扔的，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就掉了，反正就在竹林附近找不到了。”

　　从竹林里出来，石柏魁甩开了追他的警卫，又在爬墙、上房、钻洞中辗转腾挪了几次，终于看到了故宫的角楼。“我上来的时候感觉后面有光在晃，觉得有人追来了，就翻过城墙站在外城墙的沿上，冲着一棵树跳下来，正好落在树上，又从树上下地，一只鞋子摔掉了，我找到鞋之后，走到河边回了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