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东:我不那么重要

2013年02月07日 07:40   第一财经日报  微博

  新疆和田,艺术家刘小东以现场写生的方式,追问当地人的生存状态

  钱梦妮

  “沙尘很大,画布上有沙,颜料像在沙纸上调和,运笔不畅。”艺术家刘小东在工作笔记上歪歪扭扭地写道。这是个需要与环境不断抗争才能画画的地方,新疆和田,2012年6月至8月,刘小东与其团队在这里展开现场绘画计划“刘小东在和田”。

  通过田野走访,刘小东找到采玉工人,以玉龙喀什河的河谷为背景,现场人物写生。除了4幅2.5米×3米的油画,他还创作了一系列直接在照片上涂抹加工的作品。

  这些作品,连同不到30分钟长的纪录片,以及刘小东在新疆一个月的工作笔记,日前正在北京今日美术馆[微博]展出。

  “选择了一个地点,就去那里画,从人的生存状态角度入手——这是他作品一贯的内核。”杨波是该项目中的纪录片导演,曾参与刘小东的多个艺术项目,对他而言,刘小东的创作更多带有“行动艺术”的色彩。

  记录艺术过程

  2012年6月22日,刘小东带着团队奔赴新疆。前期调研、踩点花去十几天,选定和田,挑定写生的位置,众人七手八脚搭起简易画棚。于是就有了在“千疮百孔、地老天荒”的河床上,孤独地支起一个军绿色帐篷的场景。

  那个季节的南疆白天酷热,还伴有经常性的沙尘暴,到了后半夜、早晨才能凉爽下来。住惯沿海地区的城里人连生活都无法适应,更别提工作。“团员每个人都在轮着热伤风,得了还好不了。”刘小东写道。

  日记里提到某夜的一场狂风,令旅馆里的画家彻夜失眠,第二天来到画棚,“打开帐篷全是画沙,画面铺满了黄土”。油彩混进沙土是很糟糕的事,幸好那次油彩在风暴之前就已干得差不多。

  纪录片里便出现了这样的镜头:一只手从画布上刮起厚厚的一堆黄土,再拿起画笔接着画。

  画家“对风沙可怜的绝望的态度”让一起工作的导演杨波觉得心软,如果画画时不顺手而感到痛苦,杨波也一并带着摄像机把画家的痛苦拍出来。

  现场写生时带一个摄像机,这个念头来源于2004年刘小东应蔡国强之邀,在台湾金门创作《战地写生:新十八罗汉像》。他在海峡两岸的军营里各找了九位官兵,为他们画像。他看到一群士兵抬着一人高的团长肖像庄严走开,觉得这场面实在有趣,想到用影像手段加以记录。

  于是,2005年,画家找好朋友贾樟柯一起去拍他在三峡的写生过程,项目的成果是著名的巨幅油画《三峡大移民》——两年后这幅画被拍出2200万天价。刘小东名声大振之余,因为去拍纪录片而衍生出的电影《三峡好人》也在之后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刘小东与电影的渊源还在持续。2011年获得金马奖最佳纪录片的《金城小子》由台湾导演侯孝贤监制,摄制组花费三四个月跟着艺术家回到辽宁老家,拍摄那个哺育刘小东的小城,也拍出成年的艺术家凝视故乡伙伴作画的眼神。

  这一次在风沙中被折磨得黝黑憔悴的刘小东,面对的是一个个有着深邃眼睛、浓浓眉毛的和田人。

  “简单来说,这个纪录片就是说刘小东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干了些什么事儿。”杨波说,“往深一点说,我们想表现的是,他把画架往那儿一放,有什么样的背景故事,对他起到了怎样的影响。”

  动物一般的凝视

  作为纪录片的监制,作家阿城评价刘小东的作品有“审丑”趣味。

  展览的作品《东》、《南》、《西》、《北》,是在和田的河床上朝四个方位创作而成的四张油画。群像里展现的多是和田挖玉人日常工作的情景:某个人刚挖到块籽玉、其他人围过来看;几个人手拿铁锹,在石头地上或蹲或站,几个人在石堆里挖玉,旁边两人停住观看——里面的人物线条无一不歪歪扭扭,笔触混沌张狂。

  这种非传统“现实主义”风格,令刘小东笔下几乎与真人等大的人物肖像充满了张力。他四幅作品里唯一出现女性的《西》,画面上一对年轻的维族夫妻背着手沿河岸散步,一袭黑裙的女人直面画面以外的观看者,她的丈夫则望向别处,显出戒备眼神。天边挂着一轮白色的落日。

  画家在笔记里提到这幅画的创作过程,“在离和田不远的河坝边,我让他俩走来走去,两身黑衣在灰灰的有沙尘的傍晚,没有晚霞,很是漂亮。媳妇单纯坚定,情不自禁会在镜头前快乐着她的容貌,其丈夫总是一副警惕的神情。”

  这些模特儿都是在工作棚搭好之后现场联系的。

  充当翻译或地陪的人会介绍自己挖玉的朋友,刘小东也会在现场主动去跟看起来很生动的当地人搭讪,邀请他们帮忙。通常在群像起稿的那天需要六七个模特都在现场,大家根据艺术家的构图要求摆好姿势。然后每个人再分别来两天,让画家仔细观察写生。

  “他们都特别坦然,”杨波说,“一开始对着镜头说不要拍、不要拍,但后来发现我们还在拍,也就放松下来,最后反而很喜欢拍照。”

  杨波从2008年起就跟着刘小东团队四处奔走,他参与了三峡、金城以及许多国外项目。在他的眼里,刘小东的艺术更多带有“行动艺术”的色彩。“在现场画画既能满足他的绘画需求,也能让绘画作品融入现场感,能有从社会角度切入的力量。”他说,“不只是从事绘画的人,从绘画以外的社会学角度也能体会到作品(的内涵)。”

  刘小东在后来的访谈及讲座中表达过类似的意见。他认为现场不像工作室,他在那里没有任何控制力,“世界很大,我不那么重要”。他需要这样的刺激,保持一个自由的、局外人的立场。

  “小东从来是直接面对人的……小东画人,不分类,不猎奇,即不高于对象,也不低于对象。”阿城熟识这位画家晚辈已久,他觉得“这说起来有点类似动物的凝视。”

  这种“动物性”用杨波的话说,就是“写生艺术家的土气”。既可以在骡马市场上跟一个卖骡子的老头长谈,也可以跟一个美术馆馆长聊很久——画画的时候心无旁骛,其他时间则操心所有的琐事。

  画家在笔记的最后写道:“两个多月的新疆生活,复杂的社会关系让我也心绪复杂。抛开现实,想念和田的沙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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