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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大师的护生护心

2013年05月13日 10:08   东方早报  

  讲到弘一大师的“护生护心”思想必然要讲到丰子恺的《护生画集》。经过考证研究,丰子恺与佛教有关的行为,几乎都与弘一大师有关。

  陈星

  弘一大师“护生护心”思想至今仍极具当代意义。讲到弘一大师的“护生护心”思想必然要讲到《护生画集》,而讲到《护生画集》必定要讲到丰子恺。而经过考证研究,丰子恺与佛教有关的行为,几乎都与弘一大师有关。

  1912年秋,李叔同应邀任浙江省立两级师范学校(次年改校名为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艺术教师。在该校任教六年。1914年秋,丰子恺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成为李叔同的学生。1918年夏,李叔同出家为僧,次年夏,丰子恺毕业离校。

  李叔同的学生吴梦非、刘质平、丰子恺等创办于1920年4月的《美育》是中国第一种美育研究刊物。此固然没有问题,但是,就传播学角度言之,李叔同于1913年编辑发行的《白阳》实可看作是近代中国学校美育的先声。《白阳》杂志的内容是涵括了美术、音乐、文学、教育等诸多方面,对提高学生的文艺素质起到了重要的普及美育知识的作用。《美育》的创办者,实际上也是在传承和光大李叔同的艺术教育事业。作为李叔同的学生,丰子恺在艺术事业上取得了十分辉煌的成就,同时,他亦于1927年皈依弘一大师,成为佛门弟子。皈依后,弘一大师与他共同制订了一个弘扬佛法,提倡护生的创作计划:编绘“护生画”。丰子恺的漫画创作,有古诗新画、社会相漫画、儿童相漫画,学生漫画,有组画、连环漫画、漫画小说,还有插图及装帧画等等,而“护生画”在丰子恺的绘画作品中具有十分特别的意义。

  《护生画集》第一册出版于1929年2月(开明书店),马一浮在《护生画初集·序》中云:“……知生则知画矣,知画则知心矣,知护心则知护生矣,吾愿读是画着善护其心。”如果说此言是序作者对读者的特别关照的话,那么弘一大师则说明了作者编绘《护生画集》的意图,即“盖以艺术作方便,人道主义为宗趣”。弘一大师还在1928年给丰子恺的信中说:“今所编之《护生画集》,专为新派有高等小学以上毕业程度之人阅览为主。”又说:“今此画集编辑之宗旨……第一,专为新派智识阶级之人(即高小毕业以上之程度)阅览。至他种人,只能分获其少益。第二,专为不信佛法,不喜阅佛书之人阅览。(现在戒杀放生之书出版者甚多,彼有善根者,久已能阅其书,而奉行惟谨。不必需此画集也。)近来戒杀之书虽多,但适于以上二种人之阅览者,则殊为稀有。故此画集,不得不编印行世。能使阅者爱慕其画法崭新,研玩不释手,自然能于戒杀放生之事,种植善根也。”

  《护生画集》阐发的核心思想是不杀生、是护生。历史上,无论中外,许多大智慧都有过关于护生的言论。白居易《子在巢中望母归》中写道:“谁道群生性明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陆游《戒杀诗》中说:“血肉淋漓味足珍,一般痛苦怨难伸。设身处地扪心想,谁肯将刀割自身。”林肯则言:“我对人权和动物权益一样重视,这也应是全体人类该有的共识 。”托尔斯泰说:“一个人如果向往正直的生活,第一步就是要禁绝伤害动物。”达·芬奇曰:“我在年轻的时候便开始吃素,我相信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人类会以他们现在看待人类互相残杀的心态,来看待谋杀动物的行为。”

  其实世界上很早就有许多各种各样的保护动物的组织。早在14世纪,英国就有王家禁止虐待动物会。最早的动物福利法也起源于英国,1596年,英国曼彻斯特郡就制定了一项关于纵狗斗熊的禁令。到了1822年,英国议院接受了爱尔兰庄园主理查德·马丁提出的《禁止虐待家畜法案》,即马丁法案,成为动物保护史上的一座里程碑。根据该法案,在全国范围内残酷虐待动物的行为都将被视为犯罪行为而受到惩罚。1824年,马丁组织了英国王家禁止虐待动物会而展开保护动物运动。今天,我们仍带着非常崇敬的心情看待西方早期保护动物的观念和理念。

  现代中国历史上有一位风云女性叫吕碧城。她是中国现代史上少有的奇慧,她善诗工画,倡导女权,呼唤女性应有独立自主之人格。她周游欧美各国,弘传东方文化,主张“世界之和平,断非国际条约及办法所能维持,必赖人心维持之。而和平之心,须由公道正义仁爱之精神养成之”。故致力于戒杀护生的宣扬与践履。1920年,谛闲法师在北京讲经,她曾前往谒见。谛闲法师为她讲说因果报应之说,使她对佛教有了初步的接触。她随后至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习, 1922年归国。1926年,她再度出国,漫游英、法、意、瑞士等国。写有大量游记,刊登于北京的《顺天时报》和上海的《半月杂志》上。1930年,吕碧城正式皈依佛教,法名曼智,并与太虚、常惺法师建立了密切关系。可以说,吕碧城是中国第一位具有世界眼光的佛教女性,自从与以太虚为代表的世界佛化运动建立联系后,她始终不渝地为佛法西传与中外文化交流积极奔走。1933年,吕碧城从瑞士回国,在上海寓居年,捐款10万元给红十字会,倡导动物保护。此后,她再次出国,辗转于欧美国家,致力于倡导佛教,希望用佛教慈悲的理念呼吁“护生戒杀”,阻止野蛮的战争。随着欧战爆发,她于1940年返国,寓居香港,潜心学佛,在此期间,她着成《观音圣感录》等。1943年1月24日,病逝,享年61岁。她将全部财产20余万港元布施于佛寺,并遗嘱“遗体火化,把骨灰和面粉为小丸,抛入海中,供鱼吞食”。

  吕碧城提倡“戒杀护生”的思想,并以此来促进东西方对佛教慈悲理念的认同。早在1926年她出国前,就曾拟创办一份刊物,“以人类不伤人类及人类不伤物类二语为旨”。终未果。赴美后,又准备与日本人合作提倡戒杀,仍未有结果。她在欧洲时,见西方人士崇尚物质文明,不识因果轮回,食必甘肥,残害物命。1928年她偶见伦敦《泰晤士报》载英国王家禁止虐待动物会函,心灵深受震动。她称其为“天良上一线之明”。于是她当即致函英国王家禁止虐待动物会,陈述自己有关保护动物的见解并决计谋创中国动物保护会,起草了要谋创中国保护动物会缘起。是年12月25日,她在日内瓦断荤。她说“因食肉而习见流血之惨,养成凶残之性,人类且自相杀害,兵战格斗一触即发,酿成痛苦之生涯”。“故残忍之人,乃战争祸乱之发酵物。”她与欧美各国的“蔬食会”建立了广泛联系,并将资料寄回国内,大力宣传戒杀护生的主张。1929年,她接受国际保护动物会的邀请,赴维也纳参加该组织的会议,其作为唯一一个应邀与会的中国人,具有历史意义。在欧美考察时,吕碧城发现欧美人士虽然也提倡保护动物,但仅限于禁止虐待动物,而不及于保护动物的生命。碧城以佛家慈悲的精神,宣说于保护动物不受虐待外,还应进一步戒杀,以保护动物的生命。

  吕碧城在为护生思想的传播奔走的年代,正是《护生画集》编创的时候。如今虽无证据说明吕氏的言论主张对“护生画”的编创有过直接的影响,但作为当时社会上的一种思潮,其影响或多或少应该是有的。《护生画集》纂集者李圆净在《护生痛言》中说:“实行素食,固然于我心有无限的安处,并且于我身也有无限的益处。年来各国素食的风气颇见盛行,考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各种科学都进步了,于是对于素食和肉食的利害上,便有了种种确切的证明,和种种惊人的警告。”有意味的是,这篇《护生痛言》与吕碧城介绍西方护生事迹的《欧游通信》居然在《护生画集》第二版中一并附刊在书上。

  《护生画集》正是在如此素食主义“大潮”中孕育而生,画集本身,其宗旨亦与当时流行的素食护生思想基本一致,如弘一大师在护生画《农夫与乳母》的配诗中就写道:“西方之学者,倡人道主义。不啖老牛肉,淡泊乐蔬食。卓哉此美风,可以昭百世。”

  《护生画集》始作于1927年,初集50幅出版于1929年2月(开明书店),弘一大师配文。抗战期间,丰子恺在逃难之中又绘成《续护生画集》60幅,并寄往泉州,请弘一大师配文。大师在给丰氏的信中写曰:“朽人七十岁时,请仁者作护生画第三集,共七十幅;八十岁时,作第四集,共八十幅;九十岁时,作第五集,共九十幅;百岁时,作第六集,共百幅。护生画集功德于此圆满。”丰子恺收到此信,私下琢磨:其时寇势凶险,自己流亡在外,命运生死难卜。但大师既有此嘱,又岂敢不从?于是他回信曰:“世寿所许,定当遵嘱。”前两集护生画问世后,立即引起佛教界内外的广泛关注,诸如大中书局、大法轮书局、大雄书局、佛学书局等相继印行(《护生画集》鼓励翻印流传)。仅第一集就有十余种版本之多,还有英译本外销。由此可见,《护生画集》是当时十分受重视的一本护生读物。

  《护生画集》用一种浅显的方式编绘,这跟弘一大师的持戒精神也有关系。陈慧剑先生在《弘一大师戒律思想溯源》一文中讲到弘一大师宏律、持律的见地与行履时为人们归纳了很好的结论。其中他说:“处于佛门风气陵夷的末世,佛教仍待出家人严持戒律才能振兴;出家不仅要严持戒律,持一分算一分……”又说:“在佛门戒坛,应回归本位,不要好高骛远,不可滥传戒法;比丘(比丘尼)受戒,或居士们受戒,不必贪多,更要明了每一戒的精神,能持几戒便受几戒;不管是出家戒、在家戒,还是沙弥戒、菩萨戒,都应随分受。”陈慧剑先生在这里论述了弘一大师的宏律持戒见解,我以为完全可以移用来看待大师在编绘《护生画集》时的用心。

  弘一大师在《律学要略》中也说:“应先自思量:如是诸戒能持否?万不可受而不持!且就杀生而论,未受戒者,犯之本应有罪;若已受不杀生戒者犯之,则罪更加重一倍,可怕不可怕呢?你们试想一想,如果不能受持,勉强敷衍,实是自寻烦恼。”这些话既说明弘一大师要求受戒者遵守戒律,同时也表明了他希望出家、在家信众在持戒问题上的量力持戒的态度。虽然只是不杀生戒,一旦持受则须严格遵守。这是长养慈悲心,也是弘扬佛教的途径之一。之所以如此,弘一大师才在护生问题上一丝不苟、始终如一。

  《护生画集》也是受到过一些批评,如柔石、曹聚仁等均针对当时国内矛盾或抗战现实有过对该画集的批评言论。丰子恺以为,这些批评是曲解了《护生画集》,未加深思,拘泥小节,不知大体。《护生画集》的序文中分明说是:“‘护生’就是‘护心’……救护禽兽鱼虫是手段,倡导仁爱和平是目的。”

  就当下而言,《护生画集》仍有积极意义。至少可以归纳几条:第一,有助于培养着眼于全球的可持续发展意识。人与植物,人与动物,人与地球,人与环境等等各方面,若能做到和谐“相处”的话,有助于全球的可持续发展;第二,有助于长养体恤于人类的慈悲意识;第三,有助于建立众生和睦相处的平等意识;第四,有助于社会的和谐进步。这是我认为护生文化在当代最起码的,也是很明显的四个意义。涓涓细流汇大海,我们很难设想,一个不在细微品行上持守的人能够成为大德。同理,弘一大师正因为能在每一个具体的持戒问题上认真严格地对待,持之以恒、一以贯之,他才能成为如今被人们广泛景仰的大师大德。

  当然,在宣传护生文化的时候,我们所需要的,是用真正的、科学的佛教理念去普及人心,而不能听信甚至采用愚昧的邪说。郑逸梅在《德国之不食牛肉运动》(载1930年《大云》第33号第99期)上写曰:“德国生理学博士利嘉氏,欧战时曾参列戎行,一尝硝烟弹雨生活,目击尸体遍野,肝脑涂地之惨,恻然而动仁者之心,乃着非战问题一书,传诵于世,并继续以学理推究人类好战与残杀。苦不得其肯綮,近顷忽恍然有悟,于柏林生理学社演讲,谓人类之好战与残杀,实关系于食牛肉与饮牛乳。西方之人,无不藉牛肉牛乳以为滋养要品。牛善斗,往往同类相残。人类食其肉而饮其乳,则人之性日以离,牛之性日以近,岁积累子孙继承,而不自觉于是弱肉强食,人民死亡,不可数计,其惨酷而不忍言者……”郑逸梅记述的是一则轶事,但此德国生理学博士的“理论”显然是难以为人们认同的,虽然他的本意是善良的。如今也有一些人做法类似这位德国博士。他们欲宣传佛教精神,这一点非常理解,但他们的方法是不可取的。他们向人们发送电子邮件,内容竟然是说,新西兰、澳大利亚作为牛肉出产大国,现在准备不再养牛了(依这种宣传的说法),原因是经过“科学”的论证,牛放一个屁所造成的污染顶得过一辆汽车排放的尾气,新西兰和澳大利亚有这么多的牛,放那么多的屁,造成十分严重的空气污染。他们将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决定不养牛的“喜讯”广泛宣传,似乎人类环境前景一片光明。这种宣传太浅薄、太愚蠢,也不符合事实,读了让人既好笑又无奈。在我们在日常的修为方面是有很多方法的,区分愚和智临界点一定要找到。

  《护生画集》从第1册出版到6册出齐历经半个世纪,在佛教界、文化界和广大读者中广泛流传,影响深远,是佛教界、文化界诸位先贤绝世合作的结晶。在一个日益技术化的时代,这种直接将文艺工作的终极目标定位在“人”,定位在“护心”,定位在广大的信众的心志,于当代中国佛教文化建设,尤其具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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