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是一本常读常新的大书

2014年02月18日 09:38   北京青年报  

齐白石是一本常读常新的大书 齐白石是一本常读常新的大书

  导读:今年是齐白石诞辰150周年,作为纪念活动之一,由文化部、中国文联、北京市政府主办的“纪念齐白石先生诞辰150周年座谈会”近日举办,来自北京的知名画家、美术理论家、齐白石家属等100余人参与座谈。

  同时,由北京画院主办的北京画院藏齐白石作品系列特展之十“人生若寄——齐白石的手札情思”也在进行中。在白石老人去世后的五十多年里,仍有大批绘画爱好者不停地学习、研究他的绘画。就像著名美术理论家、国画家邵大箴先生所说:齐白石是一本大书,是一本需要认真读、常读常新的书。

  纪念齐白石先生,首先要简单回忆一下他在20世纪的一段历程。齐白石先生是在“五四运动”之后成长起来的一位具有现代意义的中国画家。“五四”时期,不少文化先驱提倡新兴的现代文化和大众文化,齐白石受到了启发。但是齐白石没有受一度流行的激进主义思潮的影响,激进主义批判中国传统文化,提倡中西文化的融合,接受西方文化的洗礼。齐白石从一个木匠走向画坛,在陈师曾等先贤指导下,经过长期艰苦的上下探索,终于成为一位举国公认的艺术大师,也在世界艺坛赢得巨大声誉。

  作为一位既有深厚传统功力又有创新精神的艺术家,齐白石曾经受到来自两方面的压力:尊重传统文化而忽视艺术创新的一些艺术家对齐白石先生是不够尊重的;另外一些接受西方文化影响,认为中国的绘画应该只能走中西融合道路的人,对于从传统的文人画走出来的齐白石,也有所非议。齐白石排除了两方面的压力,走出了自己独特的道路。

  我们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时期对齐白石的批判,当时江青歪曲毛主席的指示,污蔑齐白石是封建文人艺术家。后来到“八五新潮”时期,一些青年人又对齐白石的艺术有所质疑。不过总的说来,改革开放之后,特别是80年代末期以后,人们对齐白石艺术的认识越来越充分,研究也越来越深入了,北京画院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

  今天纪念齐白石先生,讨论他的艺术,我觉得会从中获得许多教益,受到多方面的启发,能有助于我们正确理顺下面一些问题的关系。

  艺术创作与意识形态性 

  这是一个曾经长期以来困扰我们的问题,我们经常把艺术和政治混同起来。艺术是离不开政治的,艺术为政治服务这个提法也不是错误的,但是艺术和政治毕竟是两个范畴。艺术里面含有政治性,但是不能把艺术和政治混为一谈。有强烈政治内容和鲜明政治观点的艺术,可以是好的艺术,而真实表现人与自然美、能够提高人们情操的艺术也可以是艺术精品,不能忽视艺术的审美作用。广义地说,艺术的功能含有思想教育与娱乐两种功能,目的都是净化人们的心灵。

  艺术是有意识形态性的,但是艺术不等于纯意识形态,艺术在很多方面是超越时代、超越阶级、超越国界的,艺术是有自身规律和普遍原理的。假如我们在这点上有所动摇的话,我们在制定艺术政策时肯定会发生偏差,甚至会产生错误,会不公正地对待一些在艺术上很有成就而在题材内容上与当前政治和意识形态并不密切相关的艺术家,他们可能会受到埋没、打击和批判,历史上也有这些教训。

  传统与创新 

  齐白石接受文人画的传统,又不囿于此,敢于在文人画传统基础上创新。但是他没有亦步亦趋地追随他崇拜的前人,在艺术风格样式上,向古代金石碑文学习,吸收民间艺术元素,敢于独创,另辟蹊径。他自己这样做,也这样要求学生。他有句名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他认为应该虚心向有成就的前人学习,但假如艺术创作酷似前人、他的艺术就会失去活力,这点对我们今天很有现实意义。

  艺术的雅和俗 

  齐白石的艺术是高雅的,也为大众所喜爱。艺术是要为大众服务的,艺术的最终目的是要提高大众的文化素质和修养。齐白石不迎合大众,他的艺术是在适应大众欣赏趣味的同时去征服大众。王朝闻先生把这种关系归纳为七个字:“适应是为了征服”。艺术要为人们喜闻乐见,又要在这个过程中使他们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所谓征服大众,就是让大众逐渐接受那些不太懂的高雅艺术。齐白石的艺术是高雅的,也是大众的。他从农工群中走来,心里装着劳苦大众和市井平民,又心仪古代艺术典范,他的作品雅俗共赏,他是一位真正的人民艺术家。

  艺术观念的多元与艺术形态的多样 

  在20世纪中国艺术史上有一段佳话,那就是齐白石与徐悲鸿的友谊,他们是一段忘年交。徐悲鸿是20世纪重要的艺术大家,他对中国艺术的贡献是不可抹煞的,但是他在艺术观念上有自己的主张和喜爱,也难免有偏狭之处。他对一些坚持传统而创新成就不大的文人画家有自己的看法。解放前,在国立北平艺专,就是中央美术学院的前身,徐悲鸿先生做校长,和三位著名的北京的教授发生争论,这三位教授都是在文人画方面很有造诣的艺术家。有人由此说徐悲鸿要消灭国画,这当然是危言耸听。徐悲鸿十分尊重齐白石,把齐白石请到学校里面来当教授,给他发薪金,可见他是重视国画创新的,只是对国画发展的广泛可能性缺乏足够的认识。徐悲鸿有深厚的传统文化艺术修养,但他的国画是中西融合体的,却受到齐白石的赏识。齐白石和徐悲鸿的这段佳话说明艺术的观念可以是多元的,艺术形态、样态应该是多样的。不同观念和不同风格的艺术家应该互相包容、互相尊重。

  中国艺术如何走向世界 

  中国艺术如何走向世界,现在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应该把中国的当代艺术推向世界,认为像齐白石这种传统艺术,不需要到国外展出了,因为陈旧了,过时了。我觉得这种看法是偏颇的。解放前中国京剧大家梅兰芳到美国去演出,提这个建议的是谁呢?是当时美国驻中国的大使,他在一次会议上讲,你们中国艺术拿到外国去,拿什么呢?你们可以把外国人、包括我们美国人不懂的东西拿过去,不懂的东西也可以让我们逐渐地懂得。梅兰芳犹豫了很久,后来在一些文人、一些对京剧艺术很有研究的专家的支持之下,梅兰芳到美国去演出了十多场,梅兰芳艺术征服了美国的观众。

  我们把什么东西拿出去呢?我认为要坚持两条腿走路,传统的艺术,像齐白石这样的艺术作品可以拿到国外去,组织很好的展览。因为外国很多人不是真正了解齐白石和中国传统绘画。但是展览要举办得好,要有充分的筹备。我觉得外国人不懂或懂得少的东西可以拿出去。当然我们当代艺术发展的面貌,也应该向外国介绍。

  艺术创作和艺术市场的关系 

  我们应该研究齐白石如何处理艺术创作和艺术市场的关系。

  齐白石是典型的职业文人画家,以卖画维续一个大家族的生计。为此,他一生写过很多润例,对于卖画的价格和要求事无巨细地加以明示。他不回避他的艺术要走向市场,当然当时中国的艺术市场并不发达。齐白石一生创造了数以万计的画,他的题材有很多是相同的,但只要是齐白石的真迹,他的每件作品都是值得我们观赏的。

  我们当代一些艺术家不能说在技术、技巧上没有很高的成就,但是我们的创作态度不能因为受到市场的热捧,就去应付市场,应付观众。这一点,我们也应该向齐白石学习。

  齐白石是一本大书,是一本需要认真读、常读常新的书。我以为,假如我们把齐白石和他的艺术真正研究透了,那对我们当代中国艺术的发展,一定有很重要的启示意义。◎邵大箴

  草虫虽小 大地恩深

  ◎赵艳霞

  希腊神话中,大地女神盖亚的儿子——巨人安泰,只要保持与大地母亲的接触,就不可战胜,因为他可以通过接触从母亲那里获得无限力量。对于艺术巨人齐白石来说,给他源源不断力量源泉的大地母亲,就是祖国,包括养育了他的传统文化、家乡和人民,他不断从大地母亲那里获得力量。这力量给了他生机、灵感和感染力,从而成就了一个个辉煌。

  齐白石有一句名言“不叫一日闲过”,并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身体力行,从而使他成为无比多产的艺术家,在绘画、印石、诗词等方面都作品数量巨大。有个流传甚广的故事,他要求自己每天作画至少五幅。过90岁生日那天,很晚才把最后一批客人送走。他拿起笔作画,家人一再劝阻下,才去休息。第二天白石老人早早起床,饭都顾不得吃就到画室作画,画够五幅才吃早餐。吃过饭后,又到画室。家里人劝道:你不是画了五幅了么,怎么还画?老人说:昨日已虚度,今日补之。

  今天,我们仍可看到他的作品《南瓜》上的题款:“昨日大风,不曾作画,今朝制此补足之,不教一日闲过也”。齐白石到四川游历时也曾对记者说作画一日未间断。除了从有关记载得知,他因母亲去世或长途旅行后“太疲乏”等罕见的情况短暂中断作画,他坚持每天作画。

  “神”在中国古典美学中被作为一个基本审美形态,工虫是齐白石艺术成就的一个突出特色,顾恺之的“写神传照”理论,到了齐白石这里,成了要“为万虫写照,为百鸟传神”。从“形”的方面,他的学生余中英、儿子齐子如等画的草虫,都不逊于他,并且他多次与二人合作。与齐子如合作的草虫画仍有不少传世,如辽宁省博物馆藏的《枫叶知了》、《红梅双蝶》,私人藏的《莲蓬蜻蜓》等;与余中英合作的作品如现藏成都博物院的《篱豆蜻蜓图》(1936年),现藏四川博物院的《香火螳螂图》(1936年)。齐白石画的草虫,形神骨肉兼具;而齐子如、余中英等画的草虫,具形,少神,具肉,少骨。尽管齐白石在《莲蓬蜻蜓》的题款上称子如“画虫之工,过于乃翁”,但正如齐白石学生于非闇所说,“子如先生的画,确实可以乱真;可是,比起齐老师的工笔草虫,总是觉得工致有余而气韵不足,不如齐老师的有筋有骨、有皮有肉,使人耐看。”

  谁能像齐白石在战乱动荡的年代深有“草间偷活”之慨?谁能像齐白石有“不教一日闲过”的坚持,并拥有近一个世纪的长寿?谁能像齐白石有不媚官场的自守?谁像齐白石对农村田园生活有那么刻骨铭心的热爱?“物色之动,心动摇焉”,在景物感动心情时,意境自然酝酿成熟。 因此,齐白石对草虫感同身受,心有灵犀,所以注定难以有人在工虫方面超过他。

  “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又一个重要审美形态,所谓“妙”,是支配事物发展变化的精微奥妙又无从究诘的规律。因为“妙”的无规定性、无限性特点,使“妙”超越于有限物象,不拘泥于好看和华美,而是与“道”、“无”、“自然”等有更密切的联系,从而与宇宙造化的本体与生命相通。“妙”往往指一种同“神”相联系的美。齐白石有名言“作画妙在于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

  齐白石的草虫,也有人认为太写实,其实齐白石的草虫形象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在似与不似之间。他画的草虫,比实物更美,更生动,更神气,而没有实物的狼狈、仓皇、蒙尘等。他是从草虫的具体形态中抽象提炼出最美的姿态而创作艺术形象。

  几乎没有任何一种绘画技术能像中国工笔那样细致地刻画事物的“形”,而齐白石画的工虫,把这种细致做到了极致。

  齐白石对草虫的关注,一个重要原因是对于乡村生活的留恋。在他眼里,具有生灵的草虫没有是非、丑恶,有的是生活的情趣。他把那些丑的、恶的,通常认为不入画的东西搬上画面,营造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草虫世界。这是一个生态平衡的世界——没有憎恨,也没有残杀,有的只是一种艺术的情趣。

  齐白石进京前,曾捕养过许多昆虫:“蟋蟀、蝴蝶、螳螂、蚱蜢……无不应有尽有”。从1909年到1919年,速写的或工细的画在毛边纸上的画稿最少也在千张以上。 这使齐白石更好地观察各种具有生命力的草虫,并把草虫画得出神入化。

  齐白石寓居京城后,北京画坛既是传统文人画的天下,又是西方绘画的传播中心,不管相对于哪个阵营,齐白石都是另类。

  齐白石“画吾自画”,不盲从,不忌俗,不避俗,甚至以俗为傲,白菜、芋头、南瓜、笆等皆入画。在北京艺术圈里,不乏对齐白石绘画不认可的,因为他的题材对那个圈子来说,太“俗”,甚至有人称他“乡巴佬”,但由于他的作品贴近民众,有巨大市场。他这种“俗”,是把传统雅文化中的工笔做到极致后的“俗”。题材的俗,拉近了他与民众的距离,使他如鱼得水。

  齐白石的“粉丝”也包括他的同事、朋友、乡亲等。他们的需求使齐白石一次次为满足这些需求作出改变和选择,从而最终取得空前的成就。早年画人物最有市场,花卉次之,画山水就有饿死的危险。昔年扬州有画谣“金脸(人物画)银花卉,要讨饭画山水”,所以齐白石曾一度画人物。

  一些朋友出题目,也使齐白石更关注市场的需求。这些需求都成为齐白石的动力。

  虽然齐白石内心更倾心于阔笔的大写意画,但人们对他那工致传神的草虫特别倾心,梅兰芳、尚小云、金城等各界名人纷纷请他画工虫,梅兰芳还正式拜师跟他学画草虫。这种工致的草虫也颇受市场欢迎,他历年的润格表明,凡画工致者画价必加倍。作为一个卖画为生的职业画家,不可能完全忽视市场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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