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稻房和他收藏的对表

　　《人文杭州》记者 周珺

　　15至16世纪，欧洲君主喜欢将怀表作为礼物赠给来访贵客，这些钟表多为向顶尖的钟表制造商所订购，当时全球最富有的国家清王朝，更是大力收罗全世界最华美的钟表。故宫的钟表博物馆令英国女王都赞叹不已。

　　2008年香港佳士得上拍日本根津美术馆所藏的15件清宫御藏钟表，平均每件钟表价格高达1854万元。清乾隆“鎏金铜镶嵌珐琅料石转花花盆顶水法音乐钟”以3557.4万元成交，成为全球钟表史上最高价值的钟表。

　　在上海的西郊宾馆，稻房先生谈到清朝皇室座钟拍卖，叹道：“当全球买家被清朝皇室座钟吸引，却不知道当年皇室钟表收藏里最心爱的是怀表。”怀表的机械工艺精密度远远超过座钟，在15至16世纪，只有皇室和贵族以及一小撮富商才有能力拥有。当时拥有一枚精美和复杂的怀表，被视为身份的象征，令人艳羡。因为珐琅怀表便于携带，所以最先流离，散落无存，存世甚少。

　　中国皇室第一块怀表

　　安帝古伦钟表拍卖公司是世界著名钟表拍卖公司，曾拍卖过世界各大帝王互赠的怀表。有一天，安帝古伦钟表拍卖公司大厅里跑进一位年轻的中国人，要求见见公司老总。老总Osvaldo Patrizzi很不屑地说：“中国会有什么好的藏表。”没想到这位年轻人掏出一块珐琅怀表，公司老总的绿眼睛顿时直了，高鼻子深深埋进表壳里。

　　一般珐琅人偶艺术怀表，音乐键只有七根，这位年轻人手里的怀表居然有十根音乐键，这意味着能弹奏出更微妙的音乐，这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十根音乐键。这让Osvaldo Patrizzi惊叹不已。“没想到中国人手里还有这样的好宝贝。”当年轻人说，类似的艺术珐琅怀表，他朋友手里还有百余枚。老总立马决定飞上海一见这位海派藏家。

　　上海收藏曾是中国的半壁江山，高手都深藏不露，藏有如此怀表的是位上市公司董事长，喜欢海派文化，与海派艺术家交往甚密，曾花巨资收藏清朝末年的艺术珍品，到海外争拍中国第一枚金本位的机制币，也曾被海外艺术馆邀请做藏品展览。而令世界拍行老总惊诧的清朝皇室怀表也是出自他的收藏。他为自己取了个雅号叫稻房。

　　稻房先生的收藏甚多，怀表收藏只是其中一项，因朋友留学瑞士，便将数年收藏的怀表委托其去安帝古伦钟表拍卖公司拍卖，没想到公司为他的藏品做了专场，专门考证这些怀表的历史和工艺。一拿到画册，稻房先生没想到自己收藏的怀表居然是清朝皇室极品。

　　在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欧洲有专为中国市场而制的艺术怀表。19世纪初艺术表制造进入顶峰时期，日内瓦是当时制造重地。稻房收藏的是西方使节向清朝皇帝奉献的精致礼品表，集钟表制作、珐琅彩绘和自动机件方面的辉煌成就，正是当年日内瓦钟表大师级作品。

　　稻房先生收藏一套对表，名为“AFFection and Innocence”(温馨与纯真)，传为18世纪中后期名画师Jean-Abraham Lissignol参照当时一意大利名雕刻家Francesco Bartolozzi 的作品所画，珐琅彩绘工艺至今已大部分失传。在放大镜下，这套对表的珐琅质地密实细腻。表背面的机械画面，栩栩如生。每当活动人偶场景被启动，一群小天鹅会横过流动的池塘，而池塘上有玻璃制成的流水徐徐泻下，旁边还有一对小恋人，当木材放进晃动着的火堆中，火光闪动。如此精致细腻的细节设计，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公开拍卖市场上见过的中国市场中对照画像珐琅彩绘怀表中最精彩的拍品。更显身价的是原装表盒保存完好，内衬布上有英国汉诺威王朝的皇室徽章，外箱则是当年皇室专用的摩洛哥小羊皮。完整的包装证明此表是由英国国王乔治三世赠予大清嘉庆皇帝的礼物，也是公开拍卖市场上唯一获此证明的珐琅彩绘怀表。这一套对表被拍行认为其崇高的历史价值不容置疑。

　　这位藏品甚多的藏家，根本没想到这套对表在历史上和艺术造诣上占有如此显赫的地位，当即要求拍行退拍。可惜这家世界著名的钟表拍行从来没有退拍的前例。稻房先生只得在拍行自己举拍，为此多花了几百万。

　　一套对表创数个第一

　　稻房先生从瑞士回来，寻找资料，重新发掘自己收藏的怀表价值，结果他发现这套对表在钟表历史上已经创下数个第一。

　　清朝皇室收藏的艺术怀表历经浩劫，早已四散，无法证实。目前有文字记载和考察正身的怀表，仅此一对。可谓清朝皇室第一对怀表。稻房先生没想到自己是清朝皇室第一对怀表的拥有者。

　　拥有这块帝王之表后，稻房先生还发现这套对表的历史传说早深入民间。原来当年西方使节拜见大清皇帝，有个不愿意下跪的使节，被后人传为西方人膝盖不能弯的典故，而这不会弯膝盖的使节带了许多礼物，其中就有这套对表。这段传说流传了一百年，却没想到这对怀表也湮没了一百年。藏有如此神秘的东西方传说的怀表，“这一百年传说的表，其历史文化价值在全球钟表中当为独一无二。”稻房先生甚至找出这位西方使节的照片，这位英国勋爵赠送的对表，显然被清朝皇室收下后，就束之高阁，以至怀表盒子上的摩洛哥小羊皮都没有丝毫损伤。

　　欧洲皇室有馈赠怀表的礼仪，在拍卖市场上曾出现两枚均为英皇佐治三世馈赠之物，其中刻有其印记及皇冠式样，另一枚印有沙俄女皇嘉芙莲二世之印记，英国制造并由英皇赠与沙俄女皇。而英国皇室馈赠中国清朝皇室的怀表，面世的仅此一对。

　　好研究的稻房先生，为此参观了各大钟表博物馆，他发现在表的历史发展谱系里，世界上表分四类，其中最具有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的珐琅艺术怀表“AFFection and Innocence”，在艺术怀表上占冠军位置的怀表在他手里，稻房先生觉得异常骄傲。“因为我收藏的这套对表，钟表历史发展谱系就需要重新润色。”

　　海派藏家重新定位

　　财富的创造者自然对财富积累方式时刻思考。稻房先生说：“做任何企业都有生存的自然周期，企业赚再多的钱，都有阶段。而艺术品收藏则是随着年代进行数倍数百倍增长。一个成功企业家等到退休，他的收藏品价值也许超过了他企业利润。”

　　稻房先生是资深收藏家，在上世纪80年代收藏邮票，是中国最早一批合法收藏家。那时他的月收入已上万，坐在上海最早的写字楼里做买办。90年代初，他因了收藏兴趣办了古董铺，当时传说有套对表以30万价位出售，没人敢收。在那个万元户的年代，30万无疑是天价。因此他非常好奇，去看了这套对表，真是好东西。他带了30万去看对表的主人，那是一位老人，他发现其出手的东西每样都有皇室贵气，绝非庸常俗物。于是他的古董铺就以天价陆续收了他的其他藏品，没想到这个奇缘成全了他做海派藏家的夙愿。

　　“过去收藏讲究金石书画瓷器，这金指的就是青铜器。”在他的收藏谱系里，他说道，“大清末年，这些大收藏家都没有收藏到一枚漂亮的铜镜，我在拍卖市场上拍到一枚有落款的铜镜，清朝内务府制造的铜镜很多，都没有落款。唯一这把有落款。我发现这铜镜年份的次年正月是乾隆登基50周年，它是不是专门为乾隆皇帝庆贺所铸造，我还得找故宫资料研究。”

　　“什么叫海派文化，就是中西方文化交融时期出现的文化。在中国清朝后期出现机制金币，其中专门献给皇帝的金币共有5款，被我收齐了，其中一枚是从埃及法老那里收藏到的。这是工业革命中的金币鼻祖，正是中西方文化技术交融的阶段。如果要编撰大清皇家金币的历史，起头的金币都在我这里，我占据源头，扼了金币的龙头。”

　　这位海派藏家得意地自我总结三十年收藏：“玩收藏就要应对时代变迁，大东西要收藏，小东西也要收藏。大小细软都要。因为小东西一包就可以放起来。玩艺术收藏，最高水平就是要玩得超过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