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赢椿新书《便形鸟》:一滩鸟粪引发的绘画故事

2018年01月12日 14:51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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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计师朱赢椿的艺术创作灵感来源于一次被鸟粪砸中的经历,他将鸟粪外形描出来,想象哪里是头哪里是脚,然后上色。新书《便形鸟》出版了,他觉得,便形鸟最吸引他的一点是形状的不可预料和千变万化,甚至让他的想象力插上了翅膀。

  2014年5月份,莫奈在上海有画展,设计师朱赢椿收拾停当,准备出发去看画展。打开院门,却发现工作室的小猫“切糕”一跃跳上矮墙,还蹿上了大树。朱赢椿想拿起相机拍小猫爬树,突然“啪”的一声,不是快门的声音,而是一滩白色的东西从天而降,径直落在朱赢椿左臂上——这是一大滩白色的鸟粪。

  被鸟粪砸中的这种小概率事件被认为是不祥之兆,朱赢椿黑着脸等鸟粪晾干,鸟粪越变越白,他惊喜地发现一只大眼睛的鸟儿浮现在他的左臂上。他赶快回工作室将它的形状描了下来,于是这世上有了第一只便形鸟。

被鸟粪砸中的这种小概率事件被认为是不祥之兆被鸟粪砸中的这种小概率事件被认为是不祥之兆

  朱赢椿在院子里随便走走,发现每天路过的地方有着各式各样的鸟粪。“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最平常的, 甚至是丑陋的事物,却启发了自己去创造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这让我的内心获得极大的满足,享受到非凡的乐趣。”朱赢椿在《便形鸟》的后记中写道。

  最近澎湃新闻采访了朱赢椿,他谈到便形鸟最吸引他的一点是形状的不可预料和千变万化。“要是有人给我一张白纸,让我画三百只鸟,我画到第三十种就画不出来了。不要认为天马行空就是自由了,自由是要在一定的限制之内的。我借助于大地上千变万化的鸟粪的痕迹,这看似是限制,但其实是给我的想象力加上了翅膀,我就此打开了另外一扇门。同时,我只画鸟,不画成小猫或者房子,这又是一个限制,我取之于鸟,也用之于鸟。”

  日积月累,朱赢椿笔下的便形鸟越积越多,他去到各国的博物馆、艺术馆,相比于进艺术馆看展览,他对于广场上的鸟儿掠过时留下的各式各样的粪便更有兴趣。

  朱赢椿营构了一个便形鸟的世界:其新书《便形鸟》由三部分构成,其中“图谱”为绘画成型,名字、习性详备的便形鸟;“揭秘”部分罗列便形鸟原型的拍摄、写生现场;“影像”部分则是将绘制成形的便形鸟再还原到它的发现地。

  朱赢椿的艺术创作过程是先发现鸟粪,将其外形描出来,看着它观察和想象它的形状哪里是头哪里是脚,然后上色,再命名。

颜色绚丽、形态难以捉摸的便形鸟颜色绚丽、形态难以捉摸的便形鸟

  “图谱”部分,每一只鸟对应一个颇有生趣的名字和一段煞有介事的习性介绍,比如:

  单尾双翅三足,颈后有火喷出,烈焰熊熊。常于午夜出现,所到之处亮如白昼。

  骇然:声叫似人,其貌怪异。上额凹陷,翅如血染。常自高空急坠,忽现人前,故作惊骇状,见者战栗。

  朱赢椿谈道,在给便形鸟上颜色和命名的时候,有意做了仿古的艺术化处理,取法于《山海经》的写作风格。“希望看起来有点距离感和时间感,让人感觉这是古代的东西。”

  “影像”部分,图谱里的便形鸟再回到它们的发现地。

  “骇然”的原型就是在这个广场发现的,“影像”中,朱赢椿把它贴到天上,因为它的名字叫“骇然”所以将其放大,给人一种威慑感。同时因为是外国的建筑,居中式的构图显得更“正儿八经”。

  啮山和它被发现时的场景

  啮山和它发现的场景

  “啮山”的原型是在这片白色的石堆中,在给“啮山”赋予性格时,朱赢椿参考了其发现地,啮山的形态和性格为:“前后各有一首,前大而后小。前首耳角一体,面庞左右各异。齿如钳,可咬合,翅退化,不能飞。常啃噬山石,磨牙砺齿。”

  所有的“影像”颜色都是昏暗的,朱赢椿说这样可以制造出一种神秘感,好像是一个不知道离我们多远的时代,黑白照片有很老旧的气氛。其次模糊的画面可以遮盖绘画上的不足,不然照片和情景很难吻合。这样一糅合形成似是而非的东西,显得有真实感。

  你的好奇心余额已不足

  从《虫子书》到《便形鸟》,朱赢椿关注自然中动物留下的痕迹。啃树叶的虫子、鸟的粪便,看起来并不是我们一贯的审美中温柔敦厚和美好的所在。

  朱赢椿将审美的范畴不断拓展,他谈道:“庄子说:道在蝼蚁、道在稊稗、道在瓦甓、道在屎溺。我们通常认为的美都是给人一种愉悦感的、善良美好的,但是这种东西看多了就觉得乏味,我想给大家一种冲击力更大的东西,同时也想引发大家的思考:究竟什么是美?蝴蝶和鲜花是美,那么杂草丛生、虫子,甚至是鸟粪,它们又何尝不是美,这样观念一转,美的范畴就变得更广。”

  朱赢椿对《便形鸟》做了一个很有趣的实验,他将《便形鸟》中的一只鸟“一足”做成了一个雕塑,放在了工作室外面的小花园中,并在朋友圈煞有介事地写道:

  “就在刚才,院子里传来一阵怪叫,我开门看到院子里这个怪物。乍一看以为是雕塑,湿漉漉的,可是明明又在走动。我大喊一声,打开手机电筒,我和这家伙擦腿而过,吓人啊。”

  这个朋友圈引起一片哗然,大家纷纷留言讨论,大家都来问事情的原委,其中也有人顺着他的说辞很认真地接续起故事。

  三天后,朱赢椿又写道:“有人发来照片,说前天晚上出现的小怪物被清洁工抓到了,我不在南京,但愿没被人伤害。”

  朱赢椿这样“很认真”地讲着“一足”的故事,以黑白照片营造着氛围。他谈道在朋友圈做的这个实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还有多少人有好奇心:“结果有几种。有好奇心的人每天都盯着看,问你它到哪儿去了?还有人去查文献,看文献中是否有关于这种动物的记载,还有人会说:它嘴巴大,感觉会喷液体,要把它关起来之类。但是没有好奇心的人就一口咬定是假的。这个事情也给我们生活带来一些讨论的乐趣。”

  后来朱赢椿也把“一足”带到了活动现场,有的小朋友就特别喜欢,希望能抱着拍照。网上有对于朱赢椿的负面留言写道:“能不能有点儿数,这个东西真的适合小朋友吗?这东西传达了一股什么样的能量?”朱赢椿回应:“大人总是以自己对于美的标准去要求小孩子,给他们看小鸭子、大白兔和小绵羊。但其实小孩子更喜欢怪的、神奇的东西。不要只是一味灌输给他们美、温柔、友善,孩子的天性是一种没有理由的快乐,他们会关注生活中不常见的东西。”

  一足的道歉信(注:其中有一句话有误,应为“造成的困惑不安和恐惧”)

  [对话]

  澎湃新闻:现在你的艺术创作中最关注的是什么?

  朱赢椿:我对无心的、自然发生的事情有兴趣。它不是刻意的,不是绞尽脑汁的或者是哗众取宠的。我喜欢自然馈赠于我的东西,我就觉得大地宇宙间的东西有能量,可以滋养我,比如花鸟鱼虫,甚至鸟粪。我希望我的创作过程也是自然而然的,从平常中发现不平常,从丑陋中发现美。我希望有一个转换,不是就美的东西谈美,我希望从不被人注意的日常的、随处可见的、唾手可得中生发出一些东西。

  澎湃新闻:大家对于你之前的设计也有讨论,比如《虫子书》,很多人欣赏它的趣味性,也有很多人诟病其晦涩和难以理解,你怎么回应?

  朱赢椿:视觉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告诉你一个什么东西。我在德国、法国买了很多看不懂的书,未知给我的吸引力很大,上来就看懂了不就没意思了吗?很多东西就是模糊化和多义性的,最喜欢《虫子书》的是儿童,他们会煞有介事地读,根据想象去读。准确的东西遍地都是,没什么意思。正如你准确而逼真地描摹了一朵花并不是展示它的最佳的、最艺术的方式,复制和再现不是本事,如果经过我们的思想将其转换出来,就升了一级。

  澎湃新闻:为什么你常以自然中有的东西作为创作本体或者创作原型?

  朱赢椿:自然里的东西不刻意、不做作,一切生发于自然。自然不知道什么是艺术。而我们人知道什么是艺术,创作的时候总是会动心,社会的评价、艺术品的价格、展览的效果,观众的反应等都会干扰我们创作。而像《虫子书》里面的虫子就不管这个,一切都是他们生命的流露,吃叶子就是他们生命的轨迹。

  澎湃新闻:你怎么看待有人评价你的书形式大于内容?

  朱赢椿:在电子时代,数字出版非常发达的情况下,传达信息已经不是书的唯一的功能。我们可以用电子书、可以用kindle等各种各样的媒介获取文字信息,纸质书不是只担负一种传达信息的功效。我觉得书是可以用来玩儿的 ,可以挖孔、打洞,像《不裁》,就是一个没出过书的作者写的一些小散文,如果正常做,不会有人看的,我给它进行了设计以后就会变得比较好玩。生命苦短,为什么我们要刻板地去过生活。

  澎湃新闻:你的经历中,是什么决定了你后来的天马行空的想象?

  朱赢椿:没有接受正规的教育。我没有上过幼儿园,我在广阔的天地长大,我在农村时,没有各式各样的玩具,故乡的花鸟鱼虫等自然界的事物融进了我的身体,我成年了以后在我想调用的时候,这些记忆就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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