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一个中国女人在巴黎病逝;40年后的今天,广州、合肥、济南都在为她举办纪念展览,她就是中国著名女画家、雕塑家潘玉良。
许多猎奇小报喜欢用“从雏妓到画坛巨匠”这样的噱头,来介绍潘玉良,但远远背离了事实,反而忽视了潘玉良对于中国现当代绘画极为重要的意义。
现在,安徽博物院里珍藏着4000多件潘玉良的遗物和作品。先来看看近些年来,她在艺术拍卖市场成交金额较高的几幅画作:
从这个榜单能得到的信息很直接:
第一,潘玉良的画 很!值!钱!
第二,其画风并不是女性艺术家惯有的柔美,相反很有男子般的气概。
第三,潘玉良主要画女性,尤其擅长画裸女。
她的女性画像,既有中国画的笔触,又受到西方艺术流派的滋养,将人体的柔美与坚实,力量与韵味展现得淋漓尽致,有独特的美感和生命力。
但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赫赫有名的女画家,其传奇一生的起点,竟是青楼。
一代画魂竟是妓女?
她原名张世秀,1岁丧父,8岁丧母,14岁被抽大烟的舅舅卖去了芜湖的妓院。就因为这样一个悲剧性的人生起点,很多以她为主角的文艺影视作品,都以这个作为卖点。
演员巩俐、李嘉欣都在荧幕上诠释过潘玉良的传奇人生,其实多为演绎。潘玉良真实的相貌,远远赶不上两位大美女。
研究潘玉良个人史的学者认为,潘玉良虽流落青楼,但做的可能并不是皮肉生意,“这一段历史其实是空白的,无从考证的。”
友人回忆说,她长得不算好看,嗓门粗,喜欢给人劝酒划拳,高兴了还能拉上一段二胡,唱上一段戏,但不唱青衣,只唱老生。
过去的青楼分很多工种,她显然不是卖弄姿色,靠脸吃饭的那一类,可能就是个打杂的。但不管怎么说,没满18岁的潘玉良,只是一个底层社会的少女。
潘玉良一生最重要的男人,是一个翩翩公子,名叫潘赞化。1913年,18岁的潘玉良在青楼里认识了潘赞化,当时他是芜湖海关监督,典型的精英人士。两人在芜湖结为伉俪,“张世秀”改姓为“潘”,后来一起搬去了上海。
潘赞化为何要娶潘玉良,具体原因从无考证。但从青楼走出来的潘玉良,开始了一生的大转折,一脚踏进了艺术圈。
22岁,跟随画家洪野先生学习素描。
25岁,被上海美专破格录取,是中国第一批进入美专读书的女学生。但后来,因身世问题,被劝退。
26岁,考取了法国里昂中法大学,成为中国最早的女留学生之一。
28岁,去巴黎学习绘画。
31岁,去意大利,师从绘画大师康洛马蒂(Corimaldi)。
辗转中,潘玉良的艺术风格越来越成熟。她将中国的笔墨形式和西洋画的绘画语言结合起来,风格自成一派。
欧洲留学8年,潘玉良归国。第一次办画展就引起了很大轰动,高朋满座,参观者络绎不绝,在当时的中国艺术界,风头无两。
好笑的是,曾劝退她的上海美专,聘请她重回母校,潘玉良成为这个学校史上第一个西画系女主任。
众多达人才子为她打call
1935年,潘玉良要在南京华侨招待所举办个人画展,开展日正好在徐悲鸿出差去外地的前夕,他不甘心错过,就在开幕前一天夜闯招待所,没人开门,徐悲鸿就从侧门的书架下面,钻了进去。
徐悲鸿在看过展览后,在当时的官媒《中央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说:“士大夫无得,而得巾帼英雄潘玉良夫人。”
意思是,连男人都做不到,只有女英雄潘玉良做到啦。
还是同一场展览,当时的中共中央书记陈独秀被国民政府抓了,他想的不是怎么出狱继续闹革命,而是先在狱里给潘玉良的展览题了词,夸她的白描作品,有“西方油画雕塑的神味”。
据说,著名画家刘海粟和徐悲鸿一向是合不来的,经常在报纸上笔战互骂,可是刘海粟却十分欣赏潘玉良,刘海粟曾是上海美专的校长,就是他破格录取了几近文盲的潘玉良。
家喻户晓的国画大师张大千对潘玉良,则是尊称“玉良大姊”,还给玉良大姊送去很多自己的画作,当然还要加上自己的题字。
潘赞化:恩人、丈夫、好友
潘玉良一生颠沛流离,辗转安徽、上海、法国、意大利,从沦落青楼到跻身画坛一线,除了强烈的自我拯救意识、不断冲破枷锁的蛮性和充沛的艺术才情,将她带出青楼并站在她背后的潘赞化功不可没。
国内国外求学十年,潘玉良走的每一步,都离不开丈夫的支持,无论是经济上还是人脉上,潘赞化都不遗余力地为潘玉良斡旋。
据潘玉良在上海美专的同学刘苇回忆,“潘玉良进入上海美专,并不是全凭成绩出众,而是潘赞化请陈独秀在刘海粟处介绍、斡旋的结果。”可见,一开始潘玉良的艺术造诣并不是那么高超。
潘玉良留学归来后的第一场画展,就吸引了诸多艺术同行和国民党人士前来捧场,这可能也离不开潘赞化的人脉关系吧。
潘玉良于1931年创作的《我之家庭》,左1 潘赞化,中间潘玉良,右1潘赞化与正室之子
潘玉良也感念潘赞化的救赎之情和夫妻之恩,嫁人之后就冠了夫姓,她也曾将潘赞化和其爱子画进自己的作品里。
1937年,潘玉良再次赴欧,之后便旅居海外40多年,多次尝试回国,未果。夫妻二人通信不断,潘赞化曾为潘玉良写情书,“六二老妪如少女,摩挲怪兽古雕镌。温柔敦厚仍如昨,文采风流未减前。”
媳妇62岁了,在他心里,宛若少女。
这么多年爱慕之心毫不减色,可见一斑。
1959年夏天,潘玉良在自己的照片背面题字:“赞兄!你的意中人的心时刻在你身边!”这两位从青年爱到老年,真是叫人嫉妒!
潘赞化曾因参加“云南起义”获得纪念怀表一块,并转赠给了潘玉良,她一直带在身边,直到1977年她去世,怀表才作为遗物被运回国内。
两人的婚姻关系,从一开始就有身份门第上的巨大悬殊,又多年远隔重洋,聚少离多,潘玉良甚至都不是潘赞化的正妻。
但潘赞化能看到潘玉良皮囊之下的人格魅力和才华天赋,给予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倾力支持,在男女权利关系极其不对等的旧社会,这种基于爱的成全,显得尤其可贵。
就算在当下,很多男人也做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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