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红也开始玩虚拟现实 用传统绘画与VR科技碰撞

2018年01月17日 16:05 一财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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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梦妮

  跟绘画打了半辈子交道,艺术家喻红没想过跨越传统。直到最新作品《她曾经来过》,她才第一次把自己的艺术语言带入虚拟现实世界。

  “平时除了生活琐事,都在想画画的事儿。”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喻红说。她的画室在北京798艺术区的偏僻角落,一年多前刚改建完。开阔的空间被一分为二,一边是丈夫刘小东的工作室,一边是她的。

  大尺幅的三联画立在架子上蓄势待发,两面是空白的,一面刚开始显现出人物轮廓的线条。喻红把放在旁边的纸上小稿拿起来给我看,就是照着这个画。先有大致想法,经过长期构思,在纸上画草稿,确认人物造型、构图、色彩,往大画布上搬,最后雕琢细节——画画几乎成了像吃饭、睡觉那样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没想过画画之外的艺术手段,直到林冠艺术基金会和专门做虚拟现实技术的科拉当代找上门来。

  科拉当代是创立于2016年的北欧科技公司,对虚拟现实技术有着广泛研究。他们和许多艺术家共同创作,试图把全新的科学技术转化为新的当代艺术语言。

  “虚拟现实技术最大的特点就是创造出一个场景,人可以直接走进去。”喻红说,“其实艺术在最初也应该是和周围的环境紧密相关的。”比如摩崖石刻、敦煌壁画,人们看到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物形象,而是由许多形象色彩所组成的空间氛围。后来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画作才被单独框起来、挂在了墙上。

  从这个角度入手,比较容易理解喻红的新作《她曾经来过》。

  白色墙壁的展览空间里没有画,只有一个个隔间。工作人员帮你戴上VR眼镜,调整头戴耳机,才开始“看展”。观者将经历四个场景,从出生开始,跟随一名女性的生命轨迹,回溯她眼里的历史。

  第一个场景是一间现代医院的产房,婴儿刚出生,被医生抱到电子秤上称重。你可以走来走去,看看产妇、看看墙壁上的笔触、再看看婴儿的样子。

  然后场景转变为小女孩的房间,沙发、桌子、床单都显示出上世纪60、70年代的样子。画外音响起,仿佛有人在楼下喊着:“喻红,喻红。”穿花裙子的小女孩穿过房间,跳上窗台,望向窗外飘扬的红旗。

  第三个场景出现时,人们会立即辨认出这是现代社会,昏暗的室内只有油灯在闪动,一位身着明代服饰的中年女人推门进来,坐在床沿慢慢地解开那畸变小脚上的缠脚布。观众可以跟着她缓慢的步伐、也可以绕过去看看她的正面,还可以俯身去仔细看那只严重变形的脚。

  最后一幕的时空显然更为久远。那是母系氏族社会发展到鼎盛时期的红山文化,观看者走进尖顶篷子,会意识到自己正见证着一场祭祀活动。祭台四周匍匐了几个人,当中站着一位老年女人,身上披挂满各种形状的玉器饰物。她双手朝天,喃喃自语。走近些就会赫然发现,她那扬起的脖子上由皱褶组成了一张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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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那就是我故意设计的。”喻红确认了这个细节,“技术团队做老年人的脖子需要考虑很多皮肤、骨骼、肌肉、赘肉,我后来想想就干脆把那边做成一张脸吧。祭祀本来就有神性,既野蛮又残酷,那种东西特别有力量。”

  这七分钟的体验,仿佛一段穿越时空的历程。随着主线人物的年龄增长,她所处的年代愈发久远——两个时间线截然相反,仿佛是艺术版的《本杰明 · 巴顿奇事》。

  四个月制作四个虚拟场景

  喻红没想到,用VR技术创作的工作量这么大。

  平时,喻红只要对着画布,几笔就可以勾画出人物的体态、外形与光影。但这次,哪怕一个发髻,在VR团队那边都要仔细设计出发丝具体的盘法、发簪从什么位置插过去。她和丹麦团队足足用了四个多月,才做出四个场景。

  “首先是设想场景。我画个场景草图,然后具体设计空间,比如这个房间有多大、要摆哪些家具、放在什么位置,有点像是空间平面图。然后再考虑人物的形象,从哪儿走到哪儿,在干些什么,这部分又像是编剧导演的工作。”她说。

  只有在一切都确定下来,才需要她拿起画笔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所有场景里的家具表面、人物的色彩肌理都是画出来的。

  以往画家都是在平面上努力通过阴影、结构来达到三维立体效果,用VR创作,则是把立体展开成平面。

  于是所有的人体都不再是人体,而像平铺开的一个个零部件。手臂正面、手臂反面、面孔、后脑勺,喻红需要把画家“看到什么就画什么”的思维转换成“它们组装起来会是什么样”。也不用画冷光源、暖光源和阴影,直接画固有色,电脑合成之后会自动设定光影效果。

  “画着画着会搞不清膝盖在哪儿了。”她说,“画的过程比较简单,但是思维转换比较难,而且画完也不知道最后成了什么样子。给他们之后挺忐忑,成什么样子不知道。”

  技术团队在电脑里为人物建模,跟画家讨论确定了高矮胖瘦、动态姿势之后,再把喻红画的平面表层附在3D模型上。这样才有了最后人们看到的那种笔触。

  但是观感是奇特的。有点像是在游戏世界,人物的表情与动作都闪现着诡异的僵态,但那属于一流画家的笔触与调色又显示出有点格格不入的微妙质感。

  从女性视角关注生命变化

  虽然用的是最新的艺术手段,但喻红想讲的,还是她一直关注的事情。

  1990年,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的喻红办了人生第一次个人画展,从那时至今近30年时间里,她逐渐成长为中国当代艺术领域里最重要的女画家之一。

  1990年,她曾联合前后几届的校友在央美陈列馆组织过一个名为“女画家的世界”群展。后来这批女画家又在五年、十年后再聚首,接着展了两次。可能从那时开始,喻红这个名字就与“女画家”紧密地连接在一起了。

  “女性在历史上总会面临专属于这个性别的问题,比如缠足、生孩子。我上大学的时候,央美油画系十几个学生,只有我一个人是女生,当时学艺术的女性很少。现在基本上男女性比例对半开,受教育情况已经进步一大块。”她说起自己亲眼所见的变化,由衷感叹。

  1993年,喻红和刘小东去纽约结了婚,这对新人早在中学、大学时期就颇受关注。后来还被中学同学王小帅说服,主演了王小帅早期的独立电影《冬春的日子》。影片里面他们俩几乎就是本色出演,一对从高中时期就交往的画家夫妇,在90年代改革开放大潮之中,每天都在焦虑如何卖画挣钱。

  “那时候当然想着挣钱,一个月工资才70块,住在宿舍、吃饭去食堂,希望有自己的空间。对未来的生活有很多期待。”喻红说。电影里男女主角最后分道扬镳,现实中他们俩结婚生了孩子,可刚做母亲的四五年里,喻红完全停止创作。

  “结婚之前我是少女心态,画里表现的也是小姑娘进入社会的青春焦虑;有了家庭之后有了另外的问题。”她停顿下来,也需要花时间去思考究竟该画什么。

  这个结直到1999年才解开。女儿开始上幼儿园,经历孩子五年的成长,女画家喻红开始画“目击成长”系列。

  她从女儿出生的那年开始,选一张自己的照片、一张女儿的、再有一张当年的新闻图片,三者并置重现在画布上。前后画了近四五十组,其中还包括在女儿出生之前自己的成长历程。1968年是婴儿喻红和“毛主席去安源”那张著名的宣传画;1996年是30岁的喻红和歪躺在沙发上的女儿;2005年是一家三口在场景三峡,以及学艺术体操的女儿。

  关注个体生命的变化,是喻红成为母亲之后最关心的主题。

  后来她又连续创作了“她”系列、“忧云”系列,逐步形成了一套得心应手的绘画语言。她开始把心理活动具象化,以非常写实的笔触画出来,让整个画面因此而显得更加魔幻。

  比如2008年的异形画《天梯》,阶梯形状的画布当中是一只看不到头尾的梯子,上面挤满了迫切往上爬的人。还有那些张牙舞爪坠落的人,脸上却似乎没有恐惧。再比如2009年《天井》,她画了一幅天顶画,观众需要抬头、仿佛从井底仰望,画面里围着栏杆一圈人,有的在看下面、有的在兀自走神。

  其实从那时开始,女画家就已经在探索绘画所制造的空间氛围。

  “每天看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让我目不暇接,周围画室拆迁、国际局势,都千变万化,都可能对我的作品有很多影响。”她对第一财经说,“现实中的乱象也不是靠有限的个人之力能够解决的,于是乱象反而成为一种常态。”而每个个体在乱象之中的常态,成为她长久以来关注的主题。

  虚拟现实艺术作品《她曾经来过》将在林冠艺术基金会(北京)展出至2018年2月3日。(本文图片均由艺术家和科拉当代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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