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画像呈现墓主生活

　　记者 钱欢青

　　对于汉画像石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鲁迅先生早有深刻认识。当年，河南南阳汉画像石刚公之于世，鲁迅先生立刻认识到了它的重要性，他认为，从这些画像石上，一是可以窥见秦汉典章文物及生活状态；二是如果参酌汉代的石刻画像、明清的书籍插图，并且留心民间所赏玩的所谓“年画”，和欧洲的新法融合起来，也许能够创出一种更好的版画，“或可另辟一境界”。

　　事实已经证明鲁迅先生眼光的独到，在他之后，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了汉画像石的价值，史学家翦伯赞先生从汉画像石上看到了“一部绣像的汉代史”，美学家李泽厚先生则从汉画像石上看到了“古拙”与“气势”交融而成的汉代美学气质和时代精神。

　　从杨栏口汉墓运到济阳县博物馆珍藏的汉画像石虽然只有8块，但其中6块组成的一座刻满图像的墓门，尽显汉代生活百态。济阳县博物馆馆长熊建平表示，仅凭这几块画像石，就足以成为汉画像石中的精品。

　　6块画像石组成独特墓门

　　熊建平告诉记者，经过整理，他发现，运回济阳县博物馆的8块画像石中的其中6块，是墓的前室门构件：墓前室门底座石1块(发现时已经断为2块)、门框石2块、门楣石1块、东西门扉各1块。各种题材的画像都集中 到一座墓门之上，题材丰富，尽显汉代生活百态，具有很高的价值。

　　记者在济阳县博物馆库房看到，墓门底座石长175厘米、宽约80厘米、厚约21厘米，上面向前侧开一个长115厘米、宽17.5厘米、深3.2厘米的凹口，用以挡门扉。凹口两端都有用于安装门枢的臼窝。门扉外启。座石上面门扉、门框以内部分刻有一个两侧高出的部位，用来放置门框石，凹面部分即为门洞地面。由6块画像石组成的墓门非常完整地呈现了古代“门”的建筑，而且除了底座石没有画像，左、右门框石都是三面有画像，门楣、东西门扉也都有画像。熊建平表示，虽然由画像石砌筑的墓门在汉代比较常见，但两扇门扉完备，上面还刻满精美画像的，则非常罕见。

　　羊头、朱雀表吉祥，猛虎来辟邪

　　据杨爱国先生《不为观赏的画作——— 汉画像石和画像砖》一书所写，在汉代，人们非常相信祥瑞，《宋书·符瑞志》中记载的各种符瑞在汉代都有出现，仅在汉画像石上表现出来的就不下百种，能说出名的有数十种之多。汉画像石上的祥瑞大致可以分为动物、植物、器物和自然现象四类，其中动物最多，超过其余几类总和的几倍。

　　在杨栏口发现的画像石中，墓门门额上正中高浮雕的羊头、朱雀就是典型的祥瑞图案，表示吉祥，虎则又有辟邪之意。当然，羊头、朱雀的图案不是单独出现的，刻于墓门南面，东、西门框及门楣上的三组图像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图案周边刻有斜线、五铢线、菱形格纹、三角纹、水波纹及连弧纹等复合纹饰，不同纹饰之间用宽边相隔。门楣中间的高浮雕羊头高出石面5厘米，羊头高达48.5厘米、宽65厘米。羊角上还刻有S状线纹，羊眼处涂有朱砂。在羊头下方两侧各刻有朱雀与老虎。两只朱雀相对而立，两只老虎则都向左站立，老虎尾巴上扬，抬着右前爪作向后张望状，活灵活现。

　　另外，画像石上还刻有一些装饰性图案，在门扉、门洞西壁等地方都刻有对称的鸟头卷云纹充填空间。这些图案生动活泼又富有装饰性，风格与山东平阴县孟庄汉画像石墓的鸟头卷云非常接近。

　　全面呈现墓主人日常生活场景

　　古人讲究“视死如生”，因此总是希望能把生前享受到的生活也带到地下去，所以，汉画像石上总有墓主人生活的图像，以及门楼、建筑等等图像。在杨栏口发现的汉画像石中，最主要的表现内容就是墓主人的车马出行、门生故吏，对弈、宴会等生活场景描写。

　　其中，东门扉的第二层和第四层画像上，都刻着站立的四个人物，他们戴着冠，有的抄袖，有的双臂前伸，神态安详而生动。第五层左侧芭蕉树中间，有一个骑马的官吏，马下则是一棵四瓣宽叶树，马后有上下四个圆球，看起来很像马粪蛋。在这幅画像的空白处，还有榜题。汉画像石能引起金石学家的注意，很大程度上因为榜题，因为榜题中的文字往往能和文献互相印证，甚至填补文献空白，比如平阴孟庄汉墓人物画像旁就有“韦君故吏”等内容，为判断墓主人的身份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可惜的是，杨栏口汉画像石墓中的榜题却没有任何文字，因此也无法为墓主人身份提供确切的信息。西门扉上的画像内容和东门扉上的基本类似，但是出现了一个女性人物形象。

　　车马出行图是汉画像石的常见题材，也是墓主人身份的象征，在门洞西壁上一幅长118.8厘米、宽58.8厘米的画面就生动展现了墓主人车马出行的壮观场景。在车马出行图的下面，还有一幅栩栩如生的对弈图，对弈图的中间是两个方形棋盘，小棋盘左右两侧分别为耳杯及罐，罐内放一兽头柄勺。棋盘两侧跽坐二人，双手均向前伸出，作谦让状，对弈者后方均立一人观棋。

　　侍女手里居然拿着一串“肉串”

　　在这些雕刻精美的画像中，比较有意思的还有刻于门洞东壁上的一幅画像，画面为两层楼阁，下层立柱左侧面对面站着两个人，右侧那人手持笏板面对立柱，第二层楼阁上则有四个人，从画面来看，应该是一个女主人和三个侍女。有意思的是，其中一个侍女手拿肉串，联系到洛庄汉墓曾出土用来串肉、烤肉的铁炉子和铁签子，说明可能在汉代，济南地区就喜欢吃串儿了。

　　在这幅画像的右侧，还有两个拿着扫帚的妇人。旁边的一幅骑马射箭图被表现得活灵活现：一匹健壮的马被缰绳拴在树上，马上站着一个人，此人手持弓箭射向鸟巢，一只鸟被箭射中，另有两只鸟则继续啄食。而马的后面还有一个人正在刷着马尾巴！这幅动态十足的画像被雕刻得活灵活现，体现了画师和石匠高超的技艺。

　　高超雕刻手法成就汉画像石精品之作

　　精美的画像石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呢？熊建平告诉记者，一般情况都是先由画师在经过加工的石板或石块上画出图形，再由石匠雕刻，刻完后再敷彩。由于年代久远，彩色多已脱落，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只能是黑白的画像了。画像石的雕刻技法变化多端，基本可分为阴线刻、凹面线刻、减地平面线刻、浅浮雕、高浮雕和透雕六种。不同的雕刻技法各有特点：阴线刻的作品细腻传神；凹面线刻的作品简洁大方；减地平面线刻的作品凝重醒目；浅浮雕的作品富丽优美；高浮雕和透雕的作品则奇伟瑰丽。

　　在杨栏口发现的汉画像石中，门楣上的羊头画像采用的是高浮雕，其他画像主要采用减地平面阴线刻手法，这种雕刻手法是先将石面打平磨光后，在画像轮廓以外的空白处剔去薄薄一层，使其稍显下凹。然后在画像平面上用阴线刻画细部，最后在空白减地处凿刻整齐的竖线纹。用减地平面线刻手法雕刻的作品凝重醒目，极能体现画师和工匠的功力。熊建平表示，从这些画像石的雕刻水准看，无疑属于汉画像石中的精品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