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风》杂志于1934年首发徐悲鸿的《九方皋》

　　谢其章

　　前些日子收到一本收藏杂志，与同类杂志一样，前面十几页广告，一般情况我都是一翻而过。这回一瞥，瞥到了一条大消息：去年某拍卖行卖出徐悲鸿的《九方皋》引发了巨大争议，争议的核心是这幅《九方皋》的真伪。我对于拍场上天价赝品的故事一点儿不关心，我倒是对这句聪明话有兴趣——“轻真伪，重流通”，管它什么真的假的，只要有下家就好。

　　我顺着这条消息上网搜相关消息，有一则资讯说拍卖《九方皋》的这家公司在拍卖图录标注“《九方皋》画作最早发表于1934年《美术生活》第七期”，马上有网民指出《美术生活》上的《九方皋》是国画，而拍卖的《九方皋》是油画。我记得自己存有这期《美术生活》，马上翻找，这回特别的顺当，没费劲儿就找到了。找是找到了，只看了一眼就放回去了，他人已言，我何必再言。

　　《美术生活》给我提了个醒，记得在《艺风》杂志上好像也看见过一幅《九方皋》，找它出来。近年买书的热情毫无收敛，放书的地方迄未寸长，逼迫得想出一个办法，从淘宝网买了几十个纸箱，将散落各处的书刊放进纸箱，然后将纸箱摞起来，空间真的好像宽裕了。纸箱的好处是整齐省地，缺点是如果要找一本书可就费老大劲儿了。这回找《艺风》，翻遍了有可能搁《艺风》的十九个箱子，几乎快绝望的时刻，在最后一个箱子的最底层《艺风》出现了。经常翻箱倒柜地找书，有时一找即有，有时上天入地也寻它不着，我想这种规律应该属于或然率的范畴，生活中常会遇到类似的数学问题。周作人的女婿杨永芳写过一篇文章叫《一笔图》，解决的问题是：“十八世纪之初，在东普鲁士的首都konigisberg市，曾发生了一个问题：当我们散步的时候，是否能把市内的每个桥都经过一次，仅仅的一次？”

　　1933年1月1日，艺风社于杭州成立，同日《艺风》创刊、资料称艺风社“我国现代美术史上重要的美术团体，会员最多时达六百余人。第一任会长由孙福熙担任(孙也是《艺风》主编)。社主要骨干有徐悲鸿、张书旂、陈树人、汪亚尘、胡藻斌、方君璧、陈抱一、潘天授、俞剑华、沈迈士、倪贻德、方人定、丰子恺等”。

　　《艺风》出版到1936年底停刊，共出四卷四十余期，我所藏者不及半数，但也算是难得了，全国各大图书馆亦鲜有全份的。该刊不但是美术家的园地，散文、游记也很隽永可读。凡书画作品多用道林纸精印，于三十年代算是豪华刊物了。

　　《艺风》的功绩有一个是必须提到的，它保存了许多失传的美术作品，它使许多名不见经传的画家的作品得以永久流传。我没有时间一一翻查《艺风》所载画作是否有出现在今天的书画拍卖会，那是一件有趣的工作。大名头如徐悲鸿，他的名作《九方皋》首发《艺风》第二卷第六期(1934年6月)，本来这样的名家名画出现在今天拍卖场的概率极低，不想却真的发生了类似事件。谁能料到老期刊上的画作几十年后派上了旁证的用场。据说徐悲鸿以九方皋为题材画过十九次，有国画也有油画，可见他对这个题材的喜爱。《艺风》这幅乃徐悲鸿1928年(戊辰)所作，1930年(庚午)徐悲鸿请陈散原(1853-1937)为《九方皋》题句，散原遂写“造化无迹求迹者非愚则诬一士得其解踌躇满志与天为徒乃吮毫濡墨醒扰扰世间以九方皋相马之图 庚午初秋 悲鸿重来匡山 携此幅属题散原老人三立”。

　　刊出《九方皋》的这期《艺风》是《艺风展览会专号》。艺风社举办社员画展，当期的专号往往增加篇幅，比平日要厚上许多。还会特出《艺风社展览会出品目录》，标出画种、画家姓名、作品名称、售价等项。画种有水彩、油画、木炭画、雕刻、实用美术等。“售价”未免刺眼，所以目录上标为“价值”。另有一些是“非卖品”，《九方皋》即是，徐悲鸿参展的另一幅《双鹅》也是。孙多慈《自画像》等参展的八幅画全部是“非卖品”。

　　参展作品的标价我以为是画家自行决定的，以艺风社第二届画展的目录为例：最低8元(冉熙《黄浦江风景》)，最高1500元(胡藻斌《群雄山头见》)。三五十元、一二百元的居多。这些差距很大的价格并非完全体现作品艺术水平的高低，欣赏者永远是“各花入各眼”。冉熙参展的四幅两幅标8元，两幅标10元；胡藻斌的五幅，除了那个“天价”之外，其余四幅分别为500、400、300、200元，四幅加起来也不抵一幅。如果这里的“元”果是大洋钱的“圆”的话，那可不是平头百姓敢奢求的。说到底，还是“非卖品”的策略高明，既保全了艺术的斯文，又留有议价的余地。名贵书画讲究传承有序，我认为应该对每幅《九方皋》立档案，以后若出什么问题就拿档案问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