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东:把玩之累

2014年10月10日 09:51   扬子晚报  微博 收藏本文     

  文/孔祥东

  仗着对古今书画家名头熟悉,从古玩市场很便宜买得魏   (此字:“有彧”,音同彧。)所书横批:“经古舍碑帖书画文玩处”。该魏戫京津沪穗拍卖均有行情,本为谋利而收,不想回来翻检台湾商务版《民国书画家汇传》,却发现问题,传载:“初名龙常,字纫芝,又字铁珊,亦作铁三、号匏公。浙江山阴人。清咸丰十年生(1860年),民国六年卒(1917年),年六十八岁。光绪十一年乙酉举人,能为中晚唐诗、宋明文,尤工倚声、长短调及南北曲。又工书,法北魏,以龙藏寺体作小楷,如半黍大,于大小篆籀隶草钟鼎,亦咸擅之……民国六年正月初五,自撰碑文,书于黄纸,字大三寸,且招儿辈嘱后事。碑曰:其国无清,其人无名,其生庚申,其死丙丁;其籍山阴,其葬天津,后世子孙,曷视此茔。九月十五日无疾而逝……”横批所署年款却是“乙丑闰夏四月”(1925年),第一反应是上了古玩商的当!

  展卷细玩,龙藏寺碑风格的小款,圆润而有节奏,怎么也看不出伪在何处,那就得推翻文献记载的生卒年。再读前述引文,发现自相矛盾,即(1860—1917)按传统计岁习惯,只有58岁。如果“年六十八岁”无讹,则民六,他只是自撰碑文,说他该年即死,当为附会。因为“其生庚申”(1860年)确信无疑,“其死丙丁”若亦应验,当为丁卯1927年。仅以此一书之矛盾当不足以确证,查《绍兴名人辞典》,魏铁珊条下,无生卒年。《民国书法史》(孙询著),“以北碑入书”章节中,有魏戫“久居天津,享名华北,人称津门四大写家之一”。该书附注生卒年为1859-1927,逝后湘乡陈诒重为作墓志铭;又案:《枫园艺友录》载其生卒年为1870-1938。

  上述两种不同的生卒年可以看出都是根据68推定,而享年68是否有铁定的出处呢?或许出自“墓志铭”。又“津门四大写家”另三位为华世奎(1864—1943)、方文谦(1871—1936),吴玉如(1898—1982)。吴玉如1917年才20岁,四大写家之名流行总会有一段年限,如果魏戫在1917年便逝世,那么吴玉如在十几岁时即与他们齐名,实在是没有可能。考订清楚后,再想变卖却不舍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其实人与物亦然,日久生情。在考据中又获知“津门四大写家”的概念,其中,方尔谦为扬州人,吴玉如为泾县籍南京人,如果将此二位作乡贤,再收一件华世奎,即成一组收藏小专辑。当然类此把玩生情的事也有些不胜其累,原可卖钱的东西,这样一来,变得这也不舍那也不弃,终于积物如山,难释重负。

  又“经古舍”为民国年间南京瞻园路上一家经营碑帖字画的名店,店主张熙园与许多民国要人有轶闻趣事传世。《知堂回忆录》说魏戫“他是鲁迅的父亲伯宜公的朋友,或是同案的秀才吧。”周作人还大段记述了父亲讲的魏大侠的传奇。民国多奇人,允称书家者,多有大学问或大禀赋,越深入丝丝缕缕的牵连越多,这也是超值的玩味。

文章关键词: 古玩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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