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者在泰特现代美术馆门前聚集。图片：Courtesy of the WHEREISANAMENDIETA collective。

　　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万众期待的新馆在本周一开幕之际，就当观众们迫不及待地涌向众多新设的馆藏预览时，迎接他们的是集结在美术馆门口的近200名示威者。大多 为女性的抗议者们高举标语和横幅，上面写着：“安娜·曼迪耶塔在哪儿？“（Where is Ana Mendieta？）

　　安娜·曼 迪耶塔（Ana Mendieta，1948-1985）是一名来自古巴哈瓦那的艺术家。她通常带有自传性的作品广泛涉及女性主义、暴力、死亡及归属感。1985年9月8 日，她离奇地从34层楼高的纽约格林威治村公寓半裸坠楼而亡，死前与她同处一室的只有她的丈夫卡尔·安德烈（Carl Andre）。安娜到底是自杀、意外，还是他杀？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真实死因是什么？

　　这200多名示威者质问的不仅是安娜的死因，同时还有英国权威艺术机构泰特——为何美术馆没有收录在二十世纪艺术史上留下重要轨迹的安娜·曼迪耶塔，却展出了凶案嫌疑人卡尔·安德烈的作品？

　　一宗匪夷所思的坠楼案

　　案发当天早晨，安娜和卡尔又一次激烈争吵。数小时后，卡尔拨打911，声称他的妻子 “不知何故跳出了窗外“（“somehow went out of the window”）。案发前，楼下的保安听到一名女子尖叫反抗，随后便看到坠楼而亡的安娜。案发公寓34E一片狼藉。卡尔脸上和前臂都有打斗痕迹，而他在警 察来到后的证供和报警时所说的截然不同——他声称自己因为喝了太多酒，什么都不记起来了——毫无疑问，他立即被逮捕，被指控涉嫌谋杀。

　　卡尔一直声称安娜很有可能是自杀，以此为自己开脱。但按安娜的亲友所言，当时艺术事业处于上升期， 正春风得意的她没有理由了结自己的生命；而就算是真的想不开寻死，安娜也不会选择跳楼，因为她严重畏高；她也不会半裸着自杀，因为这太不体面，太不符合寻 常自杀人群的心理。种种证据都指向卡尔的二级谋杀罪行，然而历经了三年缓慢而反复的审讯，以及警方因马虎行事使物证受到破坏，卡尔最终无罪释放。

　　因爱而起，却终结于相互憎恨的战争

　　安娜出生于古巴一个政治贵族家庭。她的家族先是饱受卡斯特罗的重用，只是之后和发生在任何一个国家 的政治斗争故事一样，遭到政治领袖的唾弃或憎恶，家破人亡。12岁的那年她和14岁的姐姐两人流亡美国，此后一直寄居儿童福利院或寄养家庭直到成年。她才 华横溢，拥有两个艺术硕士学位。基于她的流亡经历以及血脉里自带的狂烈，安娜的作品总是充满暴力、死亡和对女性不公的抗争。她的艺术在当时十分前卫，融合 行为艺术、大地艺术和身体艺术。80年代时就成为女性艺术家中的佼佼者。

　　和安娜的家庭相反，卡尔的爸爸是一个造船工人。但他艺术天赋杰出，在大约30岁时，便成为极简主义的领军人物，60年代开始就是纽约Soho最前卫的艺术圈中的当红人物。

　　两人性格迥异，卡尔如冰：冷淡、内敛；曼迪耶特如火：生猛、性感。他们相互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 们的结合，在当时自然被看成是金童玉女的一对。然而危机暗藏。他们相爱之时，安娜艺术事业正在一帆风顺的上升，而卡尔的艺术创作和事业都在处于瓶颈期，甚 至有下降趋势。夫妻事业的不平衡引发一系列争吵，而且由于双方的激烈个性和酗酒倾向，争吵总会导致打斗。卡尔有意或无意地嫉妒安娜的事业，害怕她的光环会 盖过他的；安娜也不赞同卡尔极简主义的创作理念。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她对卡尔呼喊道：“极简主义已经死了！“

　　安娜死后，很长的一段 时间里，她的作品一直受到主流艺术机构的忽视。相反，卡尔得到无罪释放后，艺 术事业丝毫没有受到影响。90年代开始，作为极简主义和纽约Soho 70年代艺术圈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作品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众多当代艺术博物馆收藏他的作品，其中当然包括泰特现代美术馆。

　　示威者向艺术机构的质问

　　这场示威由社会活动组织“WHEREISANAMENDIETA？“发起，要求泰特现代美术馆用安 娜的作品取代卡尔的作品。示威组织发言人，同时也是伦敦Golden Smith 大学的艺术系讲师Amanda Millis 发表宣言：“1985年安娜·曼迪耶塔的死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悲痛。早在1992年古根海姆美术馆Soho分馆的开幕式上，我们就高声发问：‘安娜去哪儿 了？‘。如今24年过去了，同样的问题我们仍然在问，你们仍然没有回答，这是一场旷日持久、耗时24年的抗争。”

　　

示威者代表发言。图片：Courtesy of the WHEREISANAMENDIETA collective。

　　“WHEREISANAMENDIETA？“发起的这场示威的重要性，也是讽刺性在于，泰特现代美术馆这个新馆一直着重标榜自己为 “权威、包容、多元”。这些免费的馆藏展览展出来自超过50个国家的艺术家，其中超过一半是女性艺术家的个展。但是，没有安娜。

　　

示威者 图片：Courtesy of the WHEREISANAMENDIETA collective。

　　示威者高举横幅“安娜·曼迪耶塔在哪儿？“和“卡尔·安德烈杀了安娜·曼迪耶塔！”他们手挽着手，结成人墙，堵住美术大门，捶打着入口的玻璃墙。据说在示威进行时，卡尔就在泰特美术馆这座新馆里。

　　示威者捶打泰特新馆大堂的玻璃 图片：Courtesy of the WHEREISANAMENDIETA collective。

　　另一名“WHEREISANAMENDIETA？“组织的成员Olivia Luck在她的宣言里说道：“我们组织的目的是为了让权威机构——比如泰特美术馆——意识到，我们不会保持沉默，继续忍受下去。我自己就是家庭暴力的受害 者和生还者。这些权威机构屡屡无视合作艺术家的暴力前科，让我感到极其恶心，特别是他们对于这些有过谋杀和暴力罪行的白人富裕男性的纵容，真是无耻至极。 我们不会继续沉默下去，我们要建立自己的发声平台。”

　　示威的支持者，女性主义组织Sisters Uncut的伦敦东南部分支，强烈谴责家庭暴力，并发表一则震撼人心的演说：

　　“今天，我们示威，是为了反抗泰特美术馆对家庭暴力受害者的恶意无视和蓄意暴力，它公然展示一个杀 人犯的作品。今天，我们哀鸣，是为了有色人种女性在艺术上和司法上，被抹杀的不公平待遇。今天，我们要求泰特美术馆撤下卡尔·安德烈的作品，同时承认并展 示安娜·曼迪耶塔的艺术创作。“

　　

泰特现代美术馆门前的示威者。图片：ourtesy of the WHEREISANAMENDIETA collective。

　　来源：artnet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