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一切而无能重建是泼墨的恶毒
周末艺术:当代艺术中观念重于技巧,在媒介材料以及艺术形式多样的今天,您怎么看待绘画这种艺术表现形式?
何玲:如果一个艺术家是奔着观念与技巧去创作,我想,他一定只能是一个蹩脚的蠢货。所以,我如何看待绘画这种艺术形式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以什么态度对自己的作品。没有什么比你的心及对待艺术的态度更重要。至少,我创作时完全没考虑观念与技巧,这个是不可言说的。你眼睛观察到的是最主要的,没有技巧就是最高的技巧。至于用什么媒介材料,这个完全是艺术家的自由,只要你能够用材料准确地表达出你想说的话,那个材料就是好的。
一个会画画的,能够画出一手漂亮的画,太容易也太没意思。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艺术家都是从破坏、颠覆及重建中走出来的。消解和破坏一切而无能重建,说重一点,是惯于往白纸上泼墨的恶毒。
周末艺术:您怎么理解中国传统艺术精神?
何玲:这个问题太大了,牵涉的面太广,我研究不够不敢乱说,就说点和自己专业相关的吧。中国传统艺术的直觉思维是“悟”,重直觉是传统思维方式的重要特点之一,一直影响至今,是一种最自由的思想活动状态和创造性思维方式。”渐悟” “顿悟” “开悟”等等,都离不开悟字。真正的艺术家必须具备悟性,作品高度也取决于悟性高度。艺术家与匠人最大的区别可能就在于,前者是以道驭技,而后者是有技无道。
提到中国传统艺术精神,那肯定离不开“气”,中国文化强调“天人合一”,气应该就是传统艺术的生命。看书法和传统绘画,“气韵生动”常挂嘴边。所以,目前我希望我的作品也能够流露出“气韵生动”。至于更高深的,就等着自己慢慢悟吧,尤其是艺术创作,急不来的。
周末艺术:可否介绍一下您的作品?主要关切什么?
何玲:严格来说,我的绘画是从版画进入的,从小,我就是个毅力不足的人,每本书,几乎没有从头到尾读完过,都是跳跃着读。而版画最大程度磨练了我的耐心和毅力,唯有严格遵循它的作画程序,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渐渐知道,秩序,对每类绘画都同等重要,方法不对,永远画不好。仅凭着直觉和情绪根本走不远,这些太有限也太小儿科了,每一步都必须统一好理性与情感的关系。
从画第一批大师肖像说起,选择大师作题材,偶然也刻意,我喜观察人,无论电影,小说,我对人物命运的兴趣远远大于故事本身,更以为如何挖掘人性远远比说好一个故事更深刻动人得多,人性是永恒的主题。笔下这些人物的作品多少都曾影响过我,想画他们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我无意借他们抒情,我本身就极度厌恶抒情。
我画的多是每个人中年时期的形象,无论男女,我相信中年以后的面部表情多为其内在品质的折射。我也只能忠于我对他们有限的认知,尽可能表现出各人的精神气质。听很多人谈气质,多为浅薄的外表论,其实当你长期坚持只做一件事,漫长的过程会悄无声息地内化为你心深处的某种信念,此信念又会慢慢在你心里生根发芽,一点点生长,最终外化为只属于你的独特气质,气质绝非天生。
我也画过一些如我一样的普通人,慢慢没有了肖像的概念,只是想着眼前的是一幅画而已,无关题材,从第一张画开始,我就没考虑过风格、主义这些玩意儿。毕加索说:打倒风格。
周末艺术:如何评价自己的作品?
何玲:其实我们绝大多数画家都还是处在实践绘画的范畴里,比如我自己,初衷还是在学习如何画好一张画,而忽略和模糊了如何转换“绘画语言”和“文本图像”这两个系统概念,前者是从美术史里来,后者从生活中来,里希特说过这么一句:一张塞尚的经典作品远不如一张破照片给他的启发大。实践艺术是有纲领的,在此基础上一步步积累(传统艺术大多如此)。而实验性艺术是颠覆和爆炸性的,是碎片、重建、综合、借用等等。它的动机就是要追问,这究竟是不是艺术,而我就是想将实验性引入我的作品里。只要我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任何人,任何物像都会成为我作品的积极因素,任何东西都有好的一面,庄子的齐物论嘛。一个人的学习能力决定其创作能力,所以,我要不断摸索学习,找到属于自己的方法论。(记者/褚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