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雍容，神完气足——观孔达达榜书
文 / 向燕南
佛虽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说，言万物小大皆一义，但亦无不可从个性或特殊性言，解作每一事物皆有其作为存在特性义。吾此言书法，即当如是解。书法世界间，除真、行、草、篆、隶等不同书体外，以单体字幅大小计，所谓“榜书”或“擘窠大字”，就可谓是“别有门户”、“另一洞天”。“榜书”既以体量给人视觉强烈冲击著，更以其书写的难度著。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论“榜书”，曾亟称其“作之与小字不同，自古为难”，而“其难有五：一曰执笔不同，二曰运管不同，三曰立身骤变，四曰临仿难周，五曰笔豪难精。有此五者，虽有能书之人，精熟碑法，骤作榜书，多失故步……”。亦惟因“榜书”于书艺“别有门户”，且难度颇巨，故书家多不敢率尔为之，或不善为之。如大书家启功先生，即几不为“榜书”。至于一般书家，或偶操觚，则往往要么笔力萎弱，几同帚刷，要么结体松散，全无章法。以“榜书”之难，返观达达之书，则又不能不令人生是否得神之助叹。
孔达达“榜书”最忌，乃书者因字大而刻意追求“气势”，或刻意追求“张扬”，造作“飞白”，以致几无结构章法，几无提按顿挫，犹以帚涂壁。所以宋米芾《海越名言》道：“世人多写大字时，用力提笔，字愈无筋骨神气。”其“要须如小字，锋势备全，都无刻意做作乃佳作。”旧题南宋陈槱的《负暄野录》亦称：“作大字如小字，盖谓大字则欲如小字之详细曲折。”此皆言写大字，要在如写小字，虽笔粗墨重，体量庞大，但于笔画起收顿挫，绝不得半点含混。观孔达达榜书，所得印象的第一妙处，即在于此——字虽为“擘窠”，点画撇捺之间，一如“小字之详细曲折”，绝非一些“戾家”可比。此吾观孔达达“榜书”印象之一。
近年书坛，江湖风盛，或以名人招摇，或以举止怪诞哗众，直取捷径，弃楷径草，号称笔走龙蛇，其实涂鸦。至于所作“榜书”，更是不敢以楷书示人，惟以帚刷“草书”为能事。而观孔达达“榜书”，多为最见功力的楷书，字字结构沉稳，笔笔意手皆到，整幅字，气象磅礴而雍容稳健，潜然透出几分富贵之气。此吾观孔达达“榜书”印象之二。
“榜书”之难，气象之外，在于其太吃功力，而这气力又绝非武夫扛鼎蛮力，其巧在运通身之力，通达肩臂而于笔端，其间又非积十数年之功，绝难臻达妙处。于是我们所见到的“榜书”，大多只一二或三五字，很少十数字以上者。因字多气必萎谢，间架必散。然观孔达达所展“榜书”，却动辄接近百字，头尾一致，其中气力之足，功力之深，可见一斑。此吾观孔达达“榜书”印象之三。
言“榜书”书者，有此三点足矣。壮哉，磅礴雍容，神完气足，此吾观达达之书印象！
（向燕南：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