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新生代艺术策展人刘婷
如何看待跨文化背景下的文化现象与机遇
---------艺术观察员记者倪倩对话策展人刘婷
Q。（记者倪倩）：刘婷您好，《国家宝藏》第一季于故宫600年之际播出后，引发全民收视热潮，“让国宝活起来”的生动理念吸引了全球媒体的热切关注。更多充满历史文化底蕴的国宝走入大众视野。Daniel Arsham 与《国家宝藏》最新的国宝长信宫灯艺术企划，使国宝长信宫灯焕发新的魅力。让更多年轻人通过喜欢的方式接触到国宝的悠久历史。您作为促成此次联名的HRY集团艺术策划总监，如何看待这次合作？
国宝长信宫灯 与 Daniel Arsham 的致敬作品T（刘婷）：《国家宝藏》通过IP授权与HRY集团签约的著名美国当代艺术家 Daniel Arsham 开展联名合作，不仅是对国宝“活化”的实践，更希望以此将中国文化推至国际潮流的前沿，引发更多年轻人对传统文化的关注与热爱。我很荣幸有机会筹划这样一场融合中西古今的艺术项目策划。《国家宝藏》的热度让我们看到了年轻人对于民族文化的热切和自豪。HRY集团专注于中国和海外文化潮流IP的合作，掌握世界一线艺术和时尚资源，携同对社会具有积极影响的潮流品牌和艺术家工作室，力图在全球艺术、潮流界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发扬光大。我们希望这次国宝长信宫灯的联名能够让全世界的人们能够关注历史文物，重新审视、深入理解，也更加珍惜我们每个国家历史中那些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因为它们是全世界人类文化的璀璨结晶，代表了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Q。 从两年前开始，许多国外艺术家大规模进入中国的展览，而我们也发现在这当中几个尤为重要的展览都有您主要策划或参与策展的身影。您作为有着国际大型展览策经验的新一代策展人，在国际化的当代艺术动向有独特的见解和经验。如何看待这种文化机遇和现象？
T。 我们可以理解为是一个机遇，更多是在时代背景下必然产生的现象。而我也是有幸作为少数活跃在美国的华人策展人，宝贵的工作学习经验和跨文化土壤让我更直观地参与到这些展览的策划。根据我自己过去的跨国策展经验，能够有机会把我在海外吸取经验，以策展的形式带回国，同时，也是因为有优秀的中国年轻人在国外学习艺术、策展、艺术史和博物馆研究，并愿意把在海外接触到的好的艺术家和作品以及策展方案带回到国内。从市场方面讲，具有前瞻性的艺术赞助人和资深收藏家，已经致力于在当前的历史和地缘政治环境下，为当代艺术与文化生产开拓出新图景和新方向。
虽然有着语境上的隔阂，但全球化的语境下，国外艺术家发展中国艺术之路仍然有多种可能性。国外艺术家受到中国艺术市场的吸引，来华办展的越来越多，他们受邀参展，参与驻地项目，或直接参加国内的艺博会。就地域来看，上海、香港等国际化大都市为国外艺术家提供了良好的推广宣传环境。通过参观人数可见，年轻人普遍对国外艺术抱有较大的热情。作为外来文化的“他者”，一些国外艺术家也会通过创作探讨其处境和身份问题，取得广泛关注和认可。中国的文化资源和社会资源为国外艺术家提供了艺术发展的沃土。除了跨文化之界的艺术理念，他们在设计与文化产业方面有所尝试。
Q。几年前您在波士顿创办了T+H画廊，算是波士顿第一家华人创办的的当代艺术画廊，让更多优秀华人艺术家在北美地区开展，给艺术市场注入了很多活力。画廊具体有什么样的展览和项目发展？
T + H Gallery 展览现场
T + H Gallery 展览现场T。 本科毕业前，我就在寻找合适的画廊空间，由于波士顿良好的教育和文化条件，在这里艺术产业发展也很蓬勃也有很多好的机会，于是敲定了这个空间并开始筹备第一个展览。首展展出21位艺术家们，以迥异多元的个人风格用动态影像、高科技软件、模型和材料表达着对各种社会问题与人类心理精神层面内部状态之所见。展览艺术家名不仅包括中国艺术家徐冰、向京、姚璐、黄岩等，还有诸如以因地制宜的大型装置艺术闻名于世的女性艺术家Ann Hamilton、将版画带入装置和环境、画廊空间对话之中的DianaCooper、融合综合媒材拼贴借以进行艺术实验的Oliver Herring，被称为艺术女巫的Kiki Smith这些重要艺术家。画廊还代理着一批非常出色的年轻艺术家，来自美国、阿联酋、中国等地，画廊一直支持着他们的创作，进行海内外的宣传推广。画廊还举办的一系列的艺术沙龙，也吸引了一大批波士顿的艺术爱好者。讨论包括公共艺术、艺术媒体等艺术生态中有趣话题。画廊的展览在波士顿当地和美国全国的艺术评论界都收到很好的反馈，获得Boston Globe， New American Paintings， Artsy等艺术媒体报导，并获得国内的艺术媒体Artnet、雅昌、燃点、搜狐、凤凰艺术等专题报导。
T + H Gallery 展览现场Q。您是如何开始在国内策划美术馆和艺术机构的大型展览？从国家美术馆到艺术中心画廊以及公共艺术项目，根据您的策展经验，对不同的策展环境有怎么的理解？当下的西方年轻艺术家都呈现出什么样的创作状态？
T。 我曾在策展笔记中，记录到“处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中，我们的一切都成为一种网络行为。所有的信息：照片、银行转账记录，与人们的交流，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汇集到一个虚拟的网络空间，我们的生活开始变得平面二维化，而网络成了一个丰富多彩的立体空间。” 这些观点都在波士顿策划的展览中体现，也正是因为这些选择的艺术作品能够呈现我的观点，观众更好的理解，在网络上得到广泛的关注和讨论，逐渐有越来越多的美术馆、艺术机构以及公共艺术项目邀请我担任策展。
当代唐人艺术中心“无幕可落”展览现场
当代唐人艺术中心“无幕可落”展览现场正如当代唐人艺术中心负责人郑林先生看到了我策划的展览后，希望我将这些美国艺术家介绍给中国观众。2017年“无幕可落”在当代唐人艺术中心的第二空间开幕，展出七位生活工作于美国的艺术家作品。 整个展览充满艺术家们以风格不一的绘画、雕塑与装置营造的诗意与惊奇，他们通过细节中的短暂、精致和脆弱，完成对秩序的探索。 参展艺术家作品张弛有度，并且更具备多元化特质，呈现了当下西方年轻艺术家创作的切面。
当代唐人艺术中心“无幕可落”展览现场在我看来，美国的70、80后一代艺术家，他们所在的文化环境、创作环境，跟他们的父辈是相似的：无论是他们的物价、还是经济环境，都没有很大的变化。楼下社区的便利店、加油站，那么多年了还是那个。不像西方，我们的经济文化环境转变非常大。作为艺术家来说，中国的创作土壤比西方丰富很多。好展览的意图并非是显示出当下对所谓“国际“流行语言的偏爱，或凸显某种意识形态， 或一场简单的跨国“交流”，而更像是对某些恒久创作方式的认可，我们可以从多重角度去分析和解读作品，包括感官的介入，或通过经验与知识去理性探索。
我所策划的展览，不管是在画廊或美术馆，都有完整的出版物，这也为研究出版计划打下了基础。展览受时间、场地等限制，无法将信息有效传递给到场的观众。出版物作为艺术展览一个重要补充，可将艺术作品背后的故事更完整的呈现出来，让观众更好的理解。
Q。 2017年您参与策划了一场有着双年展体量的大型国际艺术展，“观世界·世界观——漳州国际当代艺术展”，集合了来自十余个国家和地区、跨越五零后到九零后的七十位国内外艺术家，呈现百余件作品。以如此大规模的展览形态落地，需要的是策展团队极大的勇气与耐心。您如何看待这个展览主题的定位？和大家现在所常关注的具有全球化特征的展览？
“观世界·世界观——漳州国际当代艺术展”画册T。 首先很荣幸受邀加入到此次“观世界·世界观——漳州国际当代艺术展”的策展团队。在与策划团队的通力协作下，从展览立意到最终落地，历时五个月的时间，呈现来自国内外70余位艺术家的作品，其中参展名单包含国际影响力的知名艺术家与一众初露锋芒却已具备个人特色的新锐艺术家。对于展览主题定位来说，我认为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全球化越来越高的时代，所以我们以突出全球化作为展览主题。展览期间，策展团队将邀请青年艺评人观察团，对本次展览进行深入观察探讨；同时组织一系列由艺术家、艺术史学者、策展人、批评家等共同参与的圆桌和公众艺术讲座活动。
观世界·世界观——漳州国际当代艺术展Q。您在国际文化交流方面做出过很多工作，从策展、规划项目和学术研讨会议，那么如何才能够增加了解调动更多资源，更深度推动文化交流？如何接触西方艺术？
T。 我在国际上一些文化委员会、艺术基金和艺术奖担任顾问或评委，包括波士顿城市艺术文化发展计划Boston Creates、迪拜政府的城市公共艺术项目Brand Dubai、博雅艺术奖和基金、中美文化艺术交流中心等等，并且亲自参与了多个环节的设计和落实。这样多元的经历让我获得很多宝贵经验，有能力把艺术圈的多方角色串联起来，看到它们之间的紧密关系，让各方互为补充。近期，很荣幸受到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The Museum of Modern Art（简称MOMA）邀请，以唯一华人策展人身份加入理事会（Director’s Council），与世界当代艺术领域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人，知名收藏家，艺术策展人和机构负责人等共同贡献发展方针和战略资源。这对未来发展和链接中西艺术交流项目起到促进作用。
现在我们所接收到的信息没有时间和地域限制，音乐、表演和电影各个媒介都有交流与融合。我认为，当代艺术需要更多的带入和引出，我们可以通过讲座、授课、展览、考察等这样多种交流形式，深入了解国际艺术生态和机制，结合国内艺术机构的发展现状，文化艺术在市场推广中呈现文化差异与障碍，以及在不同地域艺术机构介入国际语境等话题，做初全面的分析和判断。
在中央美术学院工坊和讲座，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的毕业生作品评审等多次实践交流后，我更坚信，通过搭建中西文化艺术交流的桥梁，可以推动艺术生态介入与合作，实现艺术资源更宽阔的共享与交流，加强跨文化艺术领域的了解与共识，促成更务实更匹配的文化艺术的区域活力和项目。
2016年，我受邀策划，为中国版画博物馆举办首届中国版画艺术节。中国版画博物馆是全球规模最大、设施最齐全的专业版画艺术博物馆，首届中国版画艺术节不仅为中国版画博物馆开创了良好的国际交流环境，也为各国艺术家提供了学术交流的专业平台，促进着当今国际版画的学术交流和发展。整个艺术节的策划包括作品展览、学术研究交流、文化艺术教育等多个板块。
中国版画博物馆首届中国版画艺术节开幕现场
中国版画博物馆首届中国版画艺术节开幕现场
中国版画博物馆首届中国版画艺术节展览现场
中国版画博物馆首届中国版画艺术节展览现场Q。 作为策展人您也以对中美艺术环境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不管是从学术还是市场的角度，我们知道您也为很多重要美术馆的收藏顾问，比如古根海姆的当代艺术收藏委员会等。您是如何看待在现在艺术环境下建立机构或私人收藏？作为画廊面对这样跨文化的市场冲击？
T。 美国艺术展更强调来自不同种族文化的多样性和差异性，倡导艺术家以各自身份，视角，文化发声。在我加入古根海姆美术馆的藏家理事会，参与到美术馆对藏品购入的投票决定环节中，让我更了解到，世界顶级的美术馆，尊重文化多样；大型美术馆的收藏也是未来大型展览的风向标。
我有自己的系统收藏，数百件藏品都是我非常看好的，但这样的专业眼光需要多年的知识和经验积累，我一直在探索如何能让大众简明清晰地了解到一件艺术品的收藏价值。我熟悉的藏家群体大多表示非常感兴趣有潜力的新兴艺术家，但由于没有一个话语体系来说明一位艺术家作品应该具备如何的艺术价值，致使这一领域的市场扩张较为困难。从画廊的角度来说，本土画廊了解中国的市场和藏家体系，了解国内市场稀缺什么样的作品，并由此寻找外国艺术家，这是一种新的模式，我觉得会有好的发展。值得一提的是，当代艺术需要带入和引出，构建与海外艺术家合理的对话机制尤为重要。
Q。 您的专业背景与策划的展览有很多艺术与科技结合的探讨，您如何看待艺术与科技之间的关系呢？
2017刘婷个展LOOP展览现场T。 从央美附中到阿尔弗雷德大学，我一直在学习纯艺术（扩展媒体）与艺术史专业，进行着艺术创作，专注强调数字媒体的物质特征，以及它如何与人们认知产生共鸣。我个人的艺术创作主要以数码媒介，摄影、影像和装置艺术为主，关注着科技前沿。在我的策展实践中，专注于艺术技术的探索潜力和艺术在未来塑造技术的力量。希望，尽我的不懈地实践探索，将艺术与科技结合的体验带入了全球的画廊和博物馆，做出更多的对城市景观产生深远影响的城市文化规划项目。
刘婷新媒体声音影像交互装置作品<舞蹈室>室内展览现场
刘婷新媒体声音影像交互装置作品<舞蹈室>户外展览现场对于数码媒介来说，如今的信息传播为版权保护带来了不少难题，例如影像艺术品如何在获得市场曝光的同时保证其收藏价值。艺术界本就亟待革新，这是我在多年的业界经历中感受颇深的。从艺术市场的销售到美术馆的公众教育，艺术面临着许多发展瓶颈。尽管近年来大家也纷纷认识到科技介入的力量，将最新科技引入艺术创作和展览呈现中，但鲜有意义深远的重大革新。对艺术家来说，艺术市场的革新尤为必要。
Q。 您现在任职总策展人的FRESCO艺术基金会是一个如何的定位，未来有何发展计划？
FRESCO Foundation纽约总部T。 FRESCO Foundation 是2016年于纽约成立的501（c）（3）非营利机构，旨在促进艺术与科技的发展和大众普及公众教育。该机构的使命分为三个主要方向：艺术与科技的结合；艺术教育的变革与普及；以及全新艺术参与模式的推广。机构协同全球的艺术家、策展人、文化机构和商业公司，推动大众的艺术参与，同时通过奖项、活动和研究项目，支持年轻艺术家和艺术从业者的发展。基金会主要分为四个板块，杂志、访谈、研究和艺术奖项；其中的FRESCO杂志是我们近几个月来在重点推出的。杂志围绕艺术&科技、艺术教育和艺术参与模式，鼓励热爱艺术和科技行业的人士分享他们的独到见解。目前在多家院校聚集了一个由众多优秀青年组成的供稿人团体也随时欢迎新人投稿或长期加入，在基金会的平台上共同发展。
刘婷，艺术家、策展人，现工作生活于纽约。现任FRESCO艺术基金会策展总监，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理事会成员。中央美术学院附中毕业后，赴美国纽约阿尔佛雷德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获得艺术学士学位。作为策展人策划“世界观·世界“：漳州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2017），无幕可落，唐人当代艺术中心（2017，北京）夜翼，约瑟夫希尔作品展，烟台美术馆（2016，烟台）、首届中国版画艺术节，中国版画博物馆，（2016，深圳） 作为艺术家，她曾于北京艺术实验室举办“圈套：LOOP”个展（2017，北京），并曾参加第二届长江国际影像双年展（2017，重庆）、“世界观·世界“：漳州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2017）、首届国际学院版画联盟邀请展（北京故宫太庙，2016），“计时漂移CHRONODRIFT ”（美国俄勒冈波特兰，兰博空间画廊，2016 ）， “50/50 2015新版画”，（纽约国际版画中心，2015）以及位于英国、澳大利亚、比利时、法国、美国、中国等
地的多个重要群展。作品被美国纽约电子艺术研究院、纽约国际版画中心、法国巴黎国立高等艺术学院 、德国多特蒙德大学、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美术学院、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保加利亚国立美术学院等数个机构和国内外藏家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