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驻留考察项目:绵绵若存 走岷江(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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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四川明天文化艺术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与北京艺琅国际画廊,共同出品的艺术驻留考察项目于2016年正式启动,本次驻留考察项目将以主题创作的形式邀请艺术家参与,同时也接受艺术家自行申请参与。原则上本次项目将以一个月邀请两位艺术家进行驻留考察,每次驻留将由走访考察、驻地创作、开放展组成。但也开放性的接受艺术家在主题范畴内的一切自主的驻留创作方式。
绵绵若存,走岷江(第一回)
文:王澈
自然中的时间是被空间化的时间,脱离了空间的时间毫无意义。当时间从客观的定量维度转化到主观的感性层面,时间不仅有了强大的外扩张力,而且还有了延展的活力。时间,便是我们面对自然的重要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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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在我看来是时间的“实体”,从无到有,将生命延续下去,就像我在项目概述中所说的那样:河流作为生命的根源,正如“绵绵若存”的解释一样,在创造繁衍的运动中不勤不惰,稳定持久并延绵不绝。河流,便成为我们认识个体的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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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岷江为背景的考察创作计划里,我将用一年的时间邀请十二位艺术家在岷江流域行走,这不仅是一种观看的体验,也是一种再创造的过程。美国哲学家霍尔姆斯·罗尔斯顿曾说过:“检验一种文化是否完美并不是看它是否将全部的自然用于消费,而是把自然作为生命之源加以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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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9日,我与参加本次项目第一回的艺术家孙佳兴、韩五洲等八人从成都出发,溯源而上开始了为期6天的考察创作。岷江源位于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松潘县,海拔3600,昼夜温差极大。我们在源头附近的灌木丛中沿江行走了一下午,穿过一个藏民的牧场后,往下便久无人迹了,在跌跌撞撞中走进了自然的隐私。岷江在源头附近虽然河道很窄,但水流急湍并且声音很大,与远处翻飞的经幡和天空中的群鹰恰当地配置着。暂时从人类社区的关系中脱身出来,使每个人都集中自身的情感陷入对于自然的沉思。我认真地偶遇着开在树丛里的小小花,蓝白色和紫色,绝不在意它的名字,因为那都是后来人给的。韩五洲面对着河坐了很久,像扎了根一样,河的流动性和在城市中的流动性不一样,坐在河边,尤其是一条江的源头,没人会有迷失感,并且从本源意义上能体会到回家的感觉。不知他坐了多久后,终于兴奋地站起来,拿出一支笔在一棵已经去世了的矮树上,写了一段话,此段话略有诗意,大意上应该是从一个姑娘开始写到我们都是过客,只有这岷江在流啊流。孙佳兴脱离我们独自在灌木丛中穿行,他人的存在会限制他与自然的沟通。河流与生命的联系有时候是有形的,有时候是精神性的,河边的小小花的生命与河流紧密相连,而我们的生命与面前的这条河如何联系?孙佳兴邀请我到河边讨论之前,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对我说河边的河卵石让他很有感觉,想和我讨论一下,我们从河卵石到化石再到岷江流域的人,讨论的结果便是孙佳兴沿江收集十二块河卵石,从源头的大石头一直到下游的小石头,孙佳兴觉得这样有时间性。然后再收集流域里的十二个人的指纹,将他们的指纹像化石一样留在收集的河卵石上。他问我这十二个人的信息要不要收集,我觉得应该和小小花一样都只是江边的一个生命就好。生命只有处于自然中,灵魂才能显现,就像薄暮中的牦牛看我时流露出的深沉野性。八点时岷江源的这片灌木丛里已经全黑,月亮和星星明亮起来,山变得黑重,河流声与经幡翻飞的声音愈来愈大,气温越来越低,我们拿着手电筒在河流里寻找着什么,韩五洲要拍摄这个寻找的过程,用相机捕捉着河流里闪烁的光斑。我对他的这个行为没有加以思考,只顾着感受来自自然直接粗暴的撕裂,这是生命与自然最直接的接触,所有的经验秩序都不再重要,所以思考便也不知从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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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他所处环境的一部分,同时又会超出这个环境成为对立面。藏民在他们的寺庙门口向我们强卖他们的商品时,岷江就在不远处向南流。韩五洲用消费和给予的方式达到的和解,是基于信任和希冀上的,毕竟我们面对岷江时比我们祖先面对它时要温和的多,我们对这条河和这里的一切生命的判断和认知,让我们的力量更强一些,也更有爱一些。尽管我们对于岷江流域有一些了解和认识,但在自然中行走,一切都与我们预期的不大相同,自然局部的独特性常常呈现丰富多彩的故事,自然中不断生发的故事是科学不能把握的价值。岷江上游的江边随处可以看到被遗弃的完好鞋子,我沿江行走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江水湍急且不喜欢穿鞋过河的人吧。韩五洲收集了这些鞋子并将它们放在一个由七根圆木搭成的危桥上,这个危桥是藏民通往牧场唯一过河的路。牧民们经过这座桥时都互相祈祷,这应该就是五洲选择将鞋子铺满这座桥的原因吧。在人类诞生前到现代社会,自然创立并决定着这个世界的秩序,人类在对于这个秩序的服从中建立对于自然的敬畏。现代社会以人为中心重新确定了世界的秩序,自然的权利被剥夺,人们开始改变自然。但人类的弱点在于身心对于自然的依附,自然中可以没有人,人不能没有自然。在人类为主导的世界秩序中,贪婪使得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韩五洲以一种友善的方式,提示出了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和处境。除了将鞋子铺满危桥,韩五洲在岷江支流上将衣物连成一串后置于湍急的江水上,也是基于这种情感,在紧密的拍打中,一种紧张和危机感直面着周遭的现实。
羌族生活和工作在岷江中上游的高山上,世代如此,便有了云朵上的民族之称。我们到达黑虎羌寨需要穿过很长的峡谷,其间一些废弃的羌族防御建筑还坚实地立在半山腰上,盘山到达山顶的羌寨,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其他山上也零星的有些羌人的房子和其他建筑。这里的村寨很老,房子大多还使用石头修筑,这里的人也很老,服饰都是手工缝制,这里的时间很慢,与城市时间随着空间的不同,形成了较为明显的对抗。太阳出来点柱香,为一个承诺这里的妇女世代头上戴着“白孝”,称为“万年孝”,种种故事都指向了对于“源”的情感与敬畏。那天有太阳,墙上点的香也还没有燃烧完,两位老人热情的招呼着我们坐下,就这样坐了一下午。期间,我站起上厕所的空隙,韩五洲迅速霸占了我的位置,因为我的位置可以靠着石头墙,并且离老人更近。城市化的进程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切实地演绎着,工业化带来的现代社会使文化变得无根,一代人从乡村到城市才发现其实“进不了城”,当返回头想要回归时却再也“回不了乡”,在城与乡之间显得异常尴尬且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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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感性出发,恢复艺术创作的直觉意识,抛除各类学科、秩序的界限,以体验来面对艺术时,寻常的对话、行动也具有了审美意味。这种状态,在羌族的另一个寨子里得到了呈现。萝卜寨属于羌族人聚集的最大寨子,曾有四次更名的说法,从最早的凤凰寨到老虎寨再到富顺寨,最后是萝卜寨。萝卜寨的缘由是个悲惨的故事,历史上寨子被攻陷后屠杀了寨中的所有男人,砍头如砍萝卜一样,后人为纪念死去的人才将寨子称为萝卜寨。八年前的大地震将整个羌寨全部震塌,寨子里的人并没有离开这个山顶,而是在旁边新修了寨子。我们一行人在进入萝卜寨前发现恰逢5月12日,所以精神上开始紧绷,情感上开始沉重。我们在废墟上游走与思考时,试图从路过的羌人身上寻找一些伤痛,但劳作中的羌族老人背着整筐的猪草,自如地行走并时不时嘬几口烟斗,一种属于自然中特有的力量感在我们情感上确立了价值。韩五洲将买来的一百面镜子整齐地放在废墟上,这让我想起了梅洛-庞蒂在《眼与心》里的一句话:“镜中的幽灵在我的肉体外面延展,与此同时,我身体的整个不可见的部分可以覆盖我看见的其他身体。从此以后,我的身体可以包含某些取自于他人身体的部分,就像我的物质进入到了他们身体一样,人是人的镜子。至于镜子,它是具有普遍魔力的工具,它把事物变成景象,把景象变成事物,把自我变成他人,把他人变成自我。”这也就是说,人与人、人与事物之间互相作用形成了像镜子一样的关系,从路过的老人身上我们感受到了人与自然最为和谐和优雅的状态。另一方面,废墟上五彩边框的镜子显示出了一种出离于世的孤寂,像镜子般具有警示作用,不断地在提示着什么。孙佳兴在废墟中看到一块白石头,这块白石头被遗放在一个断墙上,羌族人将白石头称为神,是因为白石可以打火,常常摆放于房顶的四个角以及窗户上。这块白石就像源头的那块河卵石一样,又让孙佳兴有了感觉,他喷绘出了很多白石头,将他们叠摞起来后摆放在废墟上。在我看来,白石象征了这片土地上的人和这片土地最原初的关联,伴随着地域文化的不断消失,我们正在失去那种与自然最原初的关联。孙佳兴给我讲,他在摆这些石头的时候想要找到那些重心很难,需要反复调整,我想这种不断的调整也是在调整我们与宇宙的关系,时空中的连续性就在我们的身体中,那一刻似乎一些不可见的东西变得可见。
5月12日的晚上,我们住在了萝卜寨的一户羌民家,晚饭后他们点起了篝火,开始唱歌跳舞,寨子里的人也越聚越多。离自然越近的人越需要火,篝火点起的时候,我看到了羌族老人的微笑。五洲在他的岷江行日记里说到:“死者的忌日就是生者的节日”,在我看来,在自然里生活的人要比城市人坚强自信的多。韩五洲为此在某晚跑到岷江支流上,在河里的大石头上点起了三堆火,用他的相机记录了下来。而我在协助他实施的过程中,面对火与河的时候,生命意识变得强烈,也正是霍尔姆斯·罗尔斯顿说的那样,自然里没有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也没有民主与专制,无所谓诚实、公正、怜悯和义务,除了永恒的时间就是光与黑暗,生与死。[2016年5月26日/走岷江(第一回)记录]
艺术家简历
韩五洲
1980生于河南北部山村
现居住于北京城乡结合部
作品形式涉及装置、录像和摄影。使用生活中随手可得的材料,诸如塑料、废弃物、消费和消耗物品进行艺术实践和创作。作品多从个人境遇和生存感受出发,对生存空间及社会问题作出反应 。
孙佳兴
1987年2月10日出生于吉林省通榆县
2011 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学士
现生活、创作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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