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画家来说最糟糕的事是什么

2017年02月06日 14:21 新浪收藏 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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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勃朗《杜普医生的解剖课》伦勃朗《杜普医生的解剖课》

  如果你是一位画家,那么对你来说,最糟糕的事情会是什么呢?受到侮辱?被人嘲笑?其实这些都算不上什么,最糟糕的应该是不得不撕毁自己心爱的作品。是什么导致一个画家走到了这一步呢? 

  伦勃朗是荷兰最伟大的画家之一,曾经还是阿姆斯特丹有威望的领导人,但那都是过去了。中年落寞以后,他生活在一座博物馆公园的对面。那里每晚都躺满了醉汉,周末还时不时发生斗殴事件。

伦勃朗《自画像》伦勃朗《自画像》

  但是,他为什么要撕毁自己的作品呢?它们理应挂在市政厅的墙面上,但是作品被取了下来,然后挂上了别的东西。他要如何处理这件“劣质”的作品呢?也许可以把它们裁小一些,那么喜欢画面中心部分的人就会来欣赏了,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伦勃朗《芭思希芭》伦勃朗《芭思希芭》

  对于画家来说,这是一个非常严厉的惩罚,甚至可以说是最严厉的惩罚。伦勃朗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呢?他的画带着一股野性,脱离了大众的审美品位,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厌倦了去精雕细琢那些所谓的美丽。他在创造人类,如你我一般有血有肉的人类,艺术是用来揭露人类真实生存状态的,这是伦勃朗一直所骄傲与自豪的,但最终却成为了他的麻烦。

伦勃朗《伯沙撒王的盛宴》伦勃朗《伯沙撒王的盛宴》

  17世纪30年代的阿姆斯特丹,伦勃朗风头正盛。他仿佛有点金之术,总是比人们先一步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而且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来的。伟大的历史事件、令人荡气回肠的故事、瞠目结舌的旁观者、仿佛能随着上帝的呼吸在悸动的著作,还有那些杰出的肖像作品。

伦勃朗《抢劫甘尼米德》伦勃朗《抢劫甘尼米德》
伦勃朗《亚伯拉罕的牺牲》伦勃朗《亚伯拉罕的牺牲》

  画家与城市,二者相辅相成,1600年的阿姆斯特丹不过是个死气沉沉的渔港。30年后,伦勃朗到这里时,阿姆斯特丹已经一跃成为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仿佛是17世纪的超级折扣市场。财富迅速积累,而且这些暴发户们还喜爱显摆,这里居民的消费品也都很有品位。当然少不了绘画,尤其是他们自己的肖像画。

伦勃朗《提多的肖像》伦勃朗《提多的肖像》
伦勃朗《尼古拉斯·鲁茨画像》伦勃朗《尼古拉斯·鲁茨画像》

  尼古拉斯·鲁茨是一个皮毛商人,出售最昂贵的俄罗斯黑貂皮。在这幅肖像画中,难道穿着自己经营的货物为自己打广告是他本人的主意吗?或许是伦勃朗的点子。这件毛皮是整幅画的点睛之笔,令这幅毛绒绒的作品充满了想象力。毛皮大衣就像一条毛发瀑布顺流而下,宛如一条奢华的河流,由于静电的缘故,有些毛发立了起来。

  尽管充满了奢华的调子,伦勃朗却在尽力营造一种富而不奢的效果。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还有仿佛被剥皮的动物般锐利的眼神。鲁茨的眼神中还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但他又很立体,头部侧面投射的阴影显得他很有思想;微微发红的眼睛,似乎在表明他在努力熬夜工作。

  难道还有别的绘画能如此出色地表现出一个成功的商人形象吗?伦勃朗就像是从人物背后看过来一样,呈现给我们的是这些人物在向世界展示的面容,让我们与之产生更多的共鸣。

伦勃朗《抗议派公使约翰内斯·文博加特的画像》伦勃朗《抗议派公使约翰内斯·文博加特的画像》

  伦勃朗为很多的富裕阶层画肖像,对他们的刻画如同心理学家一般。难道他是从小在富裕家庭中长大的吗?并非如此。他成长在距离阿姆斯特丹25英里的莱顿,14岁辍学成为一名画家。终其一生,伦勃朗好像对油画颜料的那种朦胧状态很喜欢,这些颜料浓而显得硬质,淡又富有流动感。我们可以在他20多岁的自画像中看出他对颜料的痴迷。

伦勃朗《画室里的艺术家》伦勃朗《画室里的艺术家》

  画中,他身穿工作服,周围的工具、开裂的地板、墙角剥落的石膏墙面都表明这是个老旧的地方,但这也是他与一件古老的事情发生联系的地方——艺术创作。这个身穿大号画画斗篷的华而不实的小家伙,根本就不是在画画,而是在瞪着他藏起来的什么东西,这个秘密只有唯一的特征:画架边上那道浓烈的金色光芒。

伦勃朗《参孙与戴利拉》伦勃朗《参孙与戴利拉》

  伦勃朗最终被康斯坦丁·惠根慧眼所识,作为荷兰最具影响力的赞助商,惠根眼中的伦勃朗是一个超级会讲故事的人。

  比如作品《参孙和戴利拉》,众多艺术家笔下的参孙为裸体,处于滚床单后的睡眠状态,而伦勃朗的参孙不再裸露,却表现出更为脆弱的状态——通过参孙衣服上的结表现出来,仿佛将参孙与他的爱人还有自己的命运绑在一起。戴利拉挽起一撮参孙的头发打算剪掉,另一只手却在轻弹那撮头发。这么一个姿态,伦勃朗便抓住了故事的精华:残忍的背叛和多情的温柔两者具有悲剧的不可分离性。

伦勃朗《丹娜伊》伦勃朗《丹娜伊》

  萨斯基亚是他合伙人的侄女,无父无母,继承了一笔遗产。在这幅《微笑着的萨斯基亚》中,她有着胖胖的下巴,歪着脸在笑,像是一张抓拍。伦勃朗以这幅肖像画作为两个人的订婚礼。画中的她充满自然的气息:稻草帽、手里拿着野花,也只有伦勃朗会觉得那朵孤零零的野花充满了美感。只要有机会,伦勃朗为她作画时总会画朵花。

伦勃朗《微笑着的萨斯基亚》伦勃朗《微笑着的萨斯基亚》
伦勃朗《与萨斯基亚的画像》伦勃朗《与萨斯基亚的画像》

  婚后的伦勃朗变成了一个购物狂,在拍卖会上竞购大师级作品,古董店里购买稀奇的物品,他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艺术。毕竟住在一栋四层的豪宅里,而且还是荷兰最成功的画家,世界上许多权贵都挂着他的画,有什么理由不任性地买买买呢?

伦勃朗《苏珊娜和老头》伦勃朗《苏珊娜和老头》

  17世纪30年代,全盛时期的伦勃朗与他的合伙人发生了争吵,没有人能打败伦勃朗,他拥有阿姆斯特丹第一代富人所想要拥有的东西——肖像画。但是这种拥有却很矛盾:一方面,个人肖像能证明你是富有的;另一方面,肖像又证明了他们也是害怕上帝的,终归难逃一死。

  伦勃朗使这种富有变得完美了起来。在为顶级大富豪特里普家族的女儿玛利亚·特里普作画时,他意识到露富要“露”得讲究,要小处见大。白嫩的脸蛋上是毫无美感的笑容,接下去是精巧的蕾丝披肩——这是特里普家族财富的象征。

伦勃朗《玛利亚·特里普的画像》伦勃朗《玛利亚·特里普的画像》
伦勃朗《东方装束的男子》伦勃朗《东方装束的男子》
伦勃朗《一个年轻女人的肖像》伦勃朗《一个年轻女人的肖像》

  画家与被画者的关系十分微妙,但伦勃朗好像是这些富人阶层肚子里的蛔虫,跟他们有着良好的关系——因为他自己就想成为富人。在他34岁的时候,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貌似很伟大的艺术家,按照提香为诗人Ariosto设计的姿势:宽大的丝织衣服、络腮胡,袖子放在贵族常用的石架上,活脱脱一幅自我庆功像,脸上的表情像是对自己的成功感到不可思议。

  从一个村里的无名小卒,成为艺术史上“厚颜无耻”的画家,这位聪明的荷兰人常常剑走偏锋。

提香《一位绅士的肖像》提香《一位绅士的肖像》
伦勃朗《自画像》,34岁伦勃朗《自画像》,34岁

  单画肖像画是不够的,阿姆斯特丹是一个带有“公司”性质的地方,这些老总会想要什么?当然是集体像,艺术家还要把他们的微妙次序表现出来。伦勃朗毕竟是伦勃朗,于是《夜巡》横空出世,在物欲横流的商业时代中表现出了些许英雄气息。

伦勃朗《夜巡》伦勃朗《夜巡》

  当然,这不是真的战士,老总们沉浸在自己的英雄形象中,显然拍马屁是伦勃朗的拿手戏。这幅作品透出的恭维带着童话色彩,一群人玩着大型的士兵Cosplay。他摒弃了人挨人的前后排列方式,这些老总们似乎在冲向我们,黑暗的门口衬托出了3D效果,伴随着强烈的光线直逼画面边缘,似乎要破框而出。

  咋一看,《夜巡》似乎一团乱糟糟,但实际上是对处于约束状态下混沌力量的赞美,自由与秩序在这里达到了完美的统一。但荷兰人真的能领悟到吗?

伦勃朗《官员的群体肖像》伦勃朗《官员的群体肖像》

  这一次,伦勃朗遭到了资助人的不爽,他拒绝支付薪水,这对伦勃朗来说是第一次。站在人生顶峰的伦勃朗感受到似乎风向要变了,之后的他没有订单,负债累累,妻子因病去世。《萨斯基亚像》是唯一一幅没有微笑的肖像,这是伦勃朗最后一次为爱妻穿戴上珠宝与精美的衣物,还有一条皮草披肩,仿佛是用来抵住死亡的冰冷。

伦勃朗《萨斯基亚像》伦勃朗《萨斯基亚像》

  这一年,伦勃朗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生命中解读艺术实在是感伤,但还有些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放弃了对外界喧嚣生活的戏剧性掌控,将自己抛入了人间的凡俗,进入了宁静的内心世界。

  不再是夸张的姿势,取而代之的是简单朴素,更不再展示富有和权力。评论家不再将伦勃朗看成前卫派画家,而是讨人厌的古董派。此时的荷兰,复杂化第一次被重视,简朴与虔诚退居二线。随着伦勃朗的作品日渐隐晦,阿姆斯特丹的心情却日渐愉快。

伦勃朗《靠在窗台上的女仆》伦勃朗《靠在窗台上的女仆》

  富二代们是爱炫耀的一代,喜欢令人惊愕的猩红色。出国是他们教育的一部分,他们喜欢奢华,要向意大利看齐。而伦勃朗黑褐色与浅棕色的作品令他们感到无聊。

  1652年伦勃朗的《自画像》中,只有插在腰带里大而多肉的一双手掌。一切都那么破旧,眼皮发红,一双永远在寻找什么的眼睛,整幅作品轮廓粗略,不关心画没画完。他正在研究自己的事情——消除素描与绘画之间的界限,主题则是他最关心的人。

伦勃朗《与妻子交谈的牧师》伦勃朗《与妻子交谈的牧师》

  伦勃朗对亨德里克关爱有加,然后他们在一起了。画中的亨德里克正在向下看着水面,由于一部分腿没入水下,水上残缺的腿仿佛有些幻觉。伦勃朗将美感机智地传递了出来,将她的衣服拉高,领口拉低,且着色很重。在处理手部时,伦勃朗把手画成了不成形的片状油彩,这成了评论家找茬的实锤,他们觉得伦勃朗总是画不完画,认为他“廉颇老矣”。

伦勃朗《在河里洗澡的亨德里克》伦勃朗《在河里洗澡的亨德里克》

  1656年,伦勃朗申请了破产。不光是家具,他的私人艺术收藏也被拿走了,那些精巧的物件也没了,只剩下空荡荡孤零零的房子。

  1658年,伦勃朗一无所有,他是怎么画自己的呢?像国王一样,天庭饱满、披风金光闪闪,正是这幅厚重豪华的作品为他带来了力量和魔法。他的眼睛没有破产的萎靡,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这些自以为了解艺术真谛的小人物。他桶状的胸部吸收着光线,腹部膨隆得像妖怪,整个身体挤压着画框,用巨大的身躯向画框发出挑战。这幅作品在向那些艺术创作的清规戒律发出怒吼,表现他的蔑视。

伦勃朗《自画像》,1652年伦勃朗《自画像》,1652年

  你会觉得他的画风自由粗糙、每况日下,然而,虽然他要啥啥没有,但仍有东山再起的资本。新建的市政厅在征收着各种绘画作品,要求必须是优雅的、古典的、精美的,似乎处处都在与伦勃朗过不去。但不久一份委托秘密地交到了伦勃朗手中,他开始着手准备,这却成了他最骇人听闻的灾难。

伦勃朗《自画像》,1658年伦勃朗《自画像》,1658年

  作品要悬挂在主厅旁的一个拱形空间,市长想要一幅传说中激动人心的荷兰建国的绘画。这个故事每个荷兰小朋友都能脱口而出——“起义军的领袖认为税收太重,于是宣布了反叛并向加入的同胞宣誓,首领们接受了誓言,大家歃血为盟。”发出订单的基督教会希望得到的是一幅值得尊敬的作品,但他们收到的却是这样:丑陋不堪、残缺不全、野蛮残忍、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完全是一堆武夫。但伦勃朗认为起义就是这样,他甚至将领袖的瞎眼放在脸的正中央。

勃朗《阿比塔公牛》勃朗《阿比塔公牛》

  这幅充满野性的作品毫无优雅可言,它被取下来,被人们嗤之以鼻并扔在一边。最后,伦勃朗不得不跪下来亲手剪破自己的作品,抱着一线希望会有人来买走一片半片,但希望是渺茫的。或许我们并没有理解这幅作品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所看到的只有原来的1/5。

  这幅作品会让人想到《最后的晚餐》,没有蜡烛,却是一室金光,那是自由的能量在奔涌,是信念之火。或许会觉得没有画完,但伦勃朗认为那是在声情并茂地怒吼:“那就是你们,一座城市、一个国家、一幅未完成的作品,画中的人物就是你们,这一幅幅肖像都是你们,那是曾经的你们。”

伦勃朗《克劳迪·西维里斯的密谋》伦勃朗《克劳迪·西维里斯的密谋》

  伦勃朗在艰苦的历程中学到:正是对逢迎讨好的蔑视,推动了艺术的发展进步。当无知的富二代对他的作品嗤之以鼻,当他与阿姆斯特丹富人阶层关系变了味,当他的幻想与财富被剥夺,投其所好已经不是他所考虑的了,投其所需才是他的想法。但他们却不欣赏,难怪伦勃朗会损毁自己的作品。

伦勃朗《引进神殿》伦勃朗《引进神殿》

  在他最后一批作品中,《引进神殿》是牧师被带到圣子身旁。他闭着眼睛,脸部笼罩在圣子的光芒中,最终他理解了。事实上,他是看到了这团光芒,但是伦勃朗的资助人却没有。

  在那间昏暗的小屋里,人们还找到了《克劳迪·西维里斯的密谋》,这也许是绘画史上最令人心酸的一刻了。这幅作品告诉我们:优秀的作品不会随着时间和人们的喜好而改变。伦勃朗就像是一个发出提醒的人,每当我们需要的时候就会出现,虽然长得不太好看。

  来源:芭莎艺术  作者:王童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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