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金山寺僧人”的故事说起
近读清人丁柔克的笔记《柳弧》，有则故事：刘墉到金山寺游赏，当时“布衣芒履”，寺僧不识，以为山野匹夫，曰：“坐。”让小和尚：“茶。”片刻，僧问刘墉是干什么的，答曰：“官。”僧闻此客气起来，说：“请坐。”并让小和尚：“泡茶。”再过一会，僧问：“阁下是何官？”刘墉慢吞吞地说：“中堂。”僧大惊，立即换上恭敬的表情，说：“请上坐。”并吩咐小和尚：“泡好茶。”又请刘墉给金山寺题副对联。刘墉没有拒绝，提笔即书：“坐，请坐，请上坐；茶，泡茶，泡好茶。”由金山寺僧的“前倨后恭”表现来看，此僧不是那种诵经念佛、晨钟暮鼓的“好和尚”，而是一个见风使舵、媚上欺下之人。
细细品咂，时下书画界还真有不少这样的“金山寺僧人”，他们长着“势利眼”，有着“官崇拜”的心理，是为“官本位”，一种以官为本、以官为贵、以官为尊的观念。它存在于社会的各个层面，虽也是一种传统文化，但是是糟粕的。
每逢书画协会的换届选举，常有候选人争先恐后地去请客、送礼，打电话、发微信，甚至花钱拉选票、行贿定交椅。这些人为何抢破头地去争当主席、副主席？缘起“官崇拜”，官者有权，权可生名利，故令人趋之若鹜。当上了主席、副主席，管你写得咋样、画得如何，在“金山寺僧人”那里的待遇就会提高一个等级，享受“请坐”“泡茶”之礼。如果是更高一级的主席，那么享受的则是“请上坐”“泡好茶”的VIP待遇。“金山寺僧人”的谄媚势利，无疑是眼皮上翻看到了主席头上的乌纱帽，以期从中弄点香油钱。当上了主席，其作品的价位就会噌噌往上长，这已成为业界畸形的规律，此乃得益于艺术市场那些投机者。他们大多不懂鉴赏却很有钱，要附庸风雅搞“收藏”，也就只好看名头了。在他们看来，主席的作品比副主席的要好，副主席的作品比理事的要好，理事的作品比会员的要好。如此一来，以官为贵，演绎出“赌主席”“炒博士”的闹剧也就不足为奇了。这种形势下，不想当官的书画家似乎就不是好书画家了，可毕竟正规社团的数量有限，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对于那些艺术水准不高、没后台又没钱的人来说，进入书画官场似是成了梦想。于是，便催生了专门从事“官帽”批发的“山寨”“离岸”社团，从而满足一些人的需求，让五花八门的书画“主席”“院长”“大师”等充斥于艺术市场，让书画收藏的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浑。
在一些书画展的开幕式上，主席台上的嘉宾一溜排开或坐或站，也有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当主持人宣读嘉宾名单时，大多是与书画不搭边的行政官员，纵是有书画家，也必然是书画界的领导。书画展开幕式热衷请领导也是“官崇拜”的现象，一些主办者借此“放长线钓大鱼”，以谋取隐形“福利”。一是显得对领导“重视”，还可显功劳、摆政绩、展能力、出风头，从而获得领导青睐，就有可能更快更高更强地往上爬。所以，一些展览的组织者喜欢在请官员出席开幕式上下功夫，这是一种公权私用、滥用公共资源的表现，一种扭曲的政绩观。二是某些书画家利用出场的官员为自己“抬轿子”，以此去忽悠观众，让别人相信、认为自己有能力、有水平，从而达到作品能卖得快、卖得贵之目的。这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做法在书画界很风行，一些人把与某某官员的合影、作品送给某某外国元首的照片等，反反复复地发到朋友圈里、印在画册上，甚至喷绘成海报到处张贴。笔者有时会弱弱地想，这样的照片就算不是PS出来的，也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蹭来的，又能怎样？无非作为一种营销的手段，到处招摇撞骗罢了。这样的“官崇拜”，实则不是对官员的“崇”与“拜”，只是一种利用罢了。书画展上的“官崇拜”，已突显出展览性质在悄悄地变味，大有“醉翁之意不在酒”之意。虽然主办方信誓旦旦地称展览以民为本、以艺为尊，注重展览的学术性、艺术性、纯粹性，实际上已是言行不一、说做两张皮了。
随着中央八项规定、六项禁令、反对四风、三严三实的实施，书画界的“势利眼”“官崇拜”现象也开始得到治理和转变。比如有些展览已开启不设开幕式、不搞排排坐、不请领导讲话之模式，这种形式“瘦身”、务实求真的做法无疑是值得肯定和称赞的。对于书画界的“金山寺僧人”而言，也该收收心、读读书，从而加强自身修养，提高人生境界，别再投机取巧，误入歧途了。
来源： 中国书画报 作者：彭庆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