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书画艺术界，经常会有谁是画什么、画什么“第一人”的修辞出现在其大名的前面；有时候你想不看、不听、绕过去都不行。

　　画什么“第一人”的尊称，大都有这三类人传输来：一是书画艺术家；二是喜欢书画的企业家；三是正在对书画艺术感兴趣的兴趣家。所谓“兴趣家”指 一些不知从何种艺术门类的何人、何时下手的人。这三类人，首先得认我为诤友，这一点很重要；在对待艺术的取舍、取向、取材上，有时候我的话会让他们心绞痛 好几天的。

　　事实上，“第一人”们已经深入人心，而且具有比较广泛的群众基础。那么“第一人”究竟是什么人？“第一人”怎么知道自己是第一人？什么样的人会迷恋“第一人”？什么人会成为“第一人”？是“第一人”又怎么啦？“第一人”的画就值得收藏吗？

　　有人向我介绍谁谁是中国画什么的“第一人”时，我就非常反感，并毫不留情地当场回敬。

　　如果说“第一人”有标准，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应是开天辟地前无古人的。比如探月工程、攻克癌患、与外星人接触等等，都可称第一。单凭变着法子画张 画就说自己是“第一人”，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我见过有人画“独眼鸡”“三头人”和“五腿马”的，但这都不算“第一人”，如果他坚信，那么他就以为我们没 有看过《山海经》。《山海经》上什么奇形怪物、奇花异草没有？

　　当艺术家们求全、求胜、求第一时；其实还有求败的呢。比如：弘一法师说：“物忌全胜，事忌全美，人忌全盛”。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弘一法师在 《南闽十年之梦影》中又说：“我的性情是很特别的，我只希望我的事情失败，因为事情失败，不完满，这才使我发大惭愧，能够晓得自己的德行欠缺，自己的修养 不足，那我才可努力用功，努力改过迁善！不论什么事，总希望他失败，失败才会发大惭愧，倘若因成功而得意，那就不得了啦！”当然，弘一法师是高僧，他求败 的心情，岂是我等凡人能够参透的。

　　其实做天下第一是非常不好玩的。还记得“独孤求败”吗？他是金庸笔下的武侠人物，相信好多人知道的。他“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 雄，天下更无对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独孤求败的剑道天下第一，但他是寂寞的，孤傲的。还有 古龙笔下的“剑神”西门吹雪等。他们的功夫都是天下第一，“求败”和“吹雪”的境界，就是心高气傲，但无欲和无求是其本质。能够读懂他们的寂寞和他们的 “虚无”便也能了解他们的伟大之处。我们在说“独孤求败”的武学境界和他的剑法的时候，首先要明白他的心境和人生观，只有明白了这两点，才能真正地体会 到，什么叫做“无剑胜有剑”和“无招胜有招”。

　　书法和画画一样，当你的功底、学养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真的是无所谓是不是天下第一了！所以，有时候我们看名家大师随意的一封书信，随意的画竿竹子、兰花都是那么的气象万千，其原因就是境界和心境的内涵所至。那么你达到这种“无求”的境界了没有？

　　在台湾有才子之称的张继高（1926-1995）笔名吴心柳。他以新闻人、音乐人、文化人的渊博学识和宽阔视野，衡情论理，说古道今，针砭社会 异象，因他生前坚守“不出书，不教书，不上电视”的三不原则，致使千千万万爱书人不得不剪贴张文品尝、咀嚼和保存。直到他病逝后，才有台湾九歌结集成三册 出版，并在两个月间重印六次的畅销纪录。

　　有多少人能达到这“三不”的境界？

　　现在不一样了，“第一”两字在艺术界，比先前的“著名”要著名多了。什么“中国第一美女”“王体（王羲之）第一人”“宇宙第一人”“华夏第一画 家”“中国第一书”“天下第一阴书”“写‘龙’字第一人”，“中国画长城第一人”“中国画沙漠第一人”“八怪画派第一人”等等。如果都写出来，那是蔚为壮 观的。

　　其实一个人在求名、求大、求第一的同时，还应有求少、求小、求败的心情。所谓高处不胜寒吧，但愿世人都能参悟到、参透它！

　　（作者系艺术评论人）

　　录入编辑：张珺

　　来源：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