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田学森面壁华山的日子

2018年04月16日 14:17 新浪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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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香禾

  一位沉静的艺术家,一位时代的疏离者,告别城市生活,朝生命内在的源头追寻。在华山的深谷中,画画,劳作,求索艺术与人生的真谛。

  面壁华山的日子

  十月的一天,田学森回了趟上海。从华山乘车,经一夜,便到了都市。风是软的,夜是软的,一切都是软软的,和山里两个世界了。

  常常,他要把自己“定位”一下,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在哪里。见朋友,吃饭,去咖啡馆,在繁华的城市街头,恍惚着,直至重又回到华山,当那坦白、坚硬的山峰扑到眼前时,人仿佛也回到了自己,从心底里吁一声,哦,又回来了。

  “山上山下,温差有时十多度,四个月前作画的仙峪风口,气温与西峰三九天相仿。冬季就要过去,过程不容易,寒冷,孤病。日复一日,画面日长夜大,又觉考验不够,冬季如此短暂。”

  翻去岁的微信,这是十二月里的一段小记。如今已是深秋,很快,又一个冬天要到来了。

  在华山,冬季是漫长的。冰雪封山的日子,山川静默,人迹稀少,满山满野,是无边无涯的孤寂,伴随雪花落着。

  大雪稍停歇时,他就去画画。将充饥的大饼揣在怀里,暖着。敲开小河厚厚的冰层,取水,烧开来喝。“山风呼啸,掀落枝头的雪。幸运啊,飞雪不会落在画布。”用僵硬的手指写下一段微信,在猎猎山风中,心里依然有某种“温融和寂静”。

  这样的冬天,到今年,将是第五个了。四季轮回, 又是风雪不远。静静的大山里,眼前这幅六米六长、二米二高的大画上,华山还在孕育着。 在色彩和线条的无限变化中,壮阔的画面上,仿佛正在进行一场造山运动。

  从2015年初春至今,半年过去了,这幅巨画仅仅完成构图。在彻骨的山风中,要跋涉过这个冬天,“生育”出这幅心中的巨画来,对40岁的田学森,亦是生命中一个人的欢欣与挑战。

  一 初见

  这是华山腹地的一条山谷,至今没有通电,曾散落几户人家,但早些年都已迁下山去了。

  华山名满天下,天气好时,游人如织,可那是在山的表层。在山的深处,密林遮蔽,人迹罕至,寂寥亘古至今。

  田学森栖身在幽谷里的一座老旧土屋里, 对面就是华山绝壁。一条小路本已荒弃很久,今年早春,他请人清除荆棘野草,重又开拓出道路来。再将做好的巨大画框背上山来。

  “野外画画亦如安营扎寨。”画家说。他走出土屋,正在画的那面山就扑面而来。

  那是一大片如屏风般拔地而起的峭壁。突兀、直白,灰黄色的岩石山体一览无余。很多时候,他用一个长长的午后,只观察一条山的褶皱,那里清晰可见树在绝壁上的挣扎与舒展。

  某个春天的傍晚,一只野羊从岩壁上走过,歪过头来,看着他,很久。这是孤独者给孤独者的招呼。让他不由想起初见华山的情景。

  那是2008年的秋天。来华山之前,他已孤身驾车,沿大陆的国境线游历写生一年。这年夏天, 他在帕米尔高原停留了三个多月。

  记忆中,帕米尔高原辽阔如另一个星球。粗旷、质朴,阳光总是那么强烈,姑娘们的歌声飘荡在空气中,有遥远的不真实。他和塔吉克人一起跳鹰舞;走在强烈的阳光下,画沙漠,画交河故城;也画一个姑娘,她总是坐在窗前,眼睛是淡蓝色的。

  有时,他一个人听着音乐,开车去边境上。 在路的尽头呆很久,暮色起时,再驱车穿过沉默的荒山。

  5月12日那天,大地震发生了。他记得自己正在洗车,通讯中断,一瞬间和亲友们失去联系,仿佛真是在外星球上了。之后,他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翻天山,至喀纳斯,出新疆,接着,一路向南。

  就这样,长途跋涉而来,路经陕西时,绕道华阴,与华山撞见。

  第一眼,就记得这山是从平原上拔地而起。突兀坦白,太干净、太直接,仿佛一个人捧着心,站在那里,天荒地老一般。

  造山运动的痕迹就在眼前,似乎能看到山出生时的模样。苍凉遒劲的花岗岩山体,如圣者一般表里如一。华山,就这样“击中”了田学森。当时,他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来华山,守着它,专门画它。

  之后,他回到上海,经历生活一系列的变故,一直到2011年春天,他终于放下了一切,来到华山,如赴一个亘古以来的约定。

  从那时起到现在,又是5年过去了。 他信守了对华山的诺言,定居山中,与之相伴,从此未曾离开。

  花开花落,一去经年,他如苦行的僧侣,日日面壁华山,在写生与创作的每日劳作中,体会着那“远古而又踏实的感觉”。

  二 萍踪

  1997年,田学森在上海大学求学。也是从那时起,他放弃了此前学习多年的国画,改画油画。

  他一直不是个“安分”于庸常生活的人。少年时,父亲对他的安排,是让他在老家山东过一份安稳的生活,他拒绝了。在上海求学、画画,他有同龄人没有的勤奋与沉静。“他那时就能沉下心来,勇于追寻自己的艺术主张。”他的同学,如今在中央美术学院攻读博士的宁子,对田学森的印象极深。

  2002年,27岁的田学森辞去在上海的美术教师的工作,成了一名自由画家。此后多年,他受邀去法国游历、办展,画欧洲美丽宁静的风景, 或者就在上海过着宁静的生活,可心中却总有些空落。“始终和这个时代的热闹有些格格不入,希望有一段远行来提升生命与艺术。”

  2007年,他买了辆面包车,决定开始远行。临行,给弟弟留下一封遗书,对旅途上的危险,已做了充分的估计。

  从上海出发,先向北而去,到达漠河,已是严冬,最低气温达零下54度。他在冬天的大兴安岭写生,每天,车都在冰封的路面上漂移……之后一路向西,穿越河西走廊,过帕米尔高原,到珠峰大本营。于苍凉辽阔之地,历尽艰险。

  那是一段天涯孤旅。在悬崖边行走,于旷野里翻车,孤寂之极的时候,好多天无人说话,只有车载音乐相伴。上海一家报纸的记者采访他,以“我到过天堂,也去过地狱”为题,报道了他的旅行故事。

  4万多公里走过去了,画界的勇猛之士,最终依然要回到生活。而这一段长长的旅行,未辜负他的期许,原本他就想走遍大江南北,在那大好河山之间,寻找一个自己创作的永恒主题。

  而他遇到了华山。从此安心,“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的,不过就是自我,也是这座生命中的山而已。”

  他说,少年时,总想着将来有件大事要做,每日锻炼,磨炼心志。一直到30多岁,终于知道,这件大事,竟然是要和这亘古之山朝夕相对。

  “我要再画10年华山,但其实,华山一辈子也画不完。”说这话时的他,正在华山深处的幽谷里写生。胡子拉碴,掩盖了他面容的清俊,目光却依然是坚定而清澈的。

  这是2015年的初秋,站在华山峭壁的他,也如同站在这个时代边上,与山外的世界保持着一种清醒的疏离。

  三 亲近

  夏末的一天,田学森决定去趟大敷峪。

  这里并非华山主峰,风景却极为秀丽。那一年,他初到华山,正在寻找一个进入华山、亲近华山的路径,遇到了当地人介绍的一位老画家,带他来到了这里。

  山高路险。他小心地开车,一面避让着对面的大卡车,一面感叹,“看这块大石头还在!”“看那一段山还是老样子!”语气像孩子,找到了自己放置很久的玩具。

  2010年初到,大敷峪就让他不忍离开。他在这条山谷开始亲近华山。白天画画,夜里就住在车上或帐篷里。

  那是秋天,漫山遍野的苍翠中夹杂着红黄,白天风景甚美。然而,到了夜里,山谷就被无边的黑暗和空寂吞没了。

  帐篷搭在河畔,或者就在山脚。夜里,有怪鸟的叫声。大风的夜晚,帐篷顶会压下来,一直压到人的身上。偶尔,也有挖矿的人,打着手电,朝帐篷里张望,露出一张黝黑的脸。一开始,倒有些担心,后来,也就习惯了,听天由命,该睡觉就睡觉。天亮了,“还活着”,就去画画。车上放个小煤气罐子,早上或中午,自己做点饭吃。

  常常,他要把车子放公路上,搬到山上去画。 而在恶劣的天气,搬运画也是一个挑战。“运画途中,要顺着风的方向。如果风向风力不稳,就停下来,在可控的范围内,喘口气,快点通过。有时,例如在西峰顶上,得两人一起抬着抵抗风。”他说。

  在大敷峪,田学森度过了在华山的第一年。之后数年,寒冬酷暑,他辗转在华山深处的峪里和山峰之颠,一天天画下去。以苦为乐,画面日渐丰盛,身体却日益单薄,生存的需求,已被他压到最低。

  60岁的甄秦安先生和他是忘年之交。他们相识在从华山顶峰下来的索道上。这位离群索居、沉潜于寂寞的年轻画家,让甄先生感到好奇。相识之后,他希望自己能为田学森的华山生活拍一个纪录片。

  他曾持续跟拍田学森。“在山谷里,常常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说。一次傍晚时回来,他们路遇两头野猪,连滚带爬,从眼前冲过去了。

  “他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画上。大部分时间,一日三餐就是饼干、面包。喝水,就在河里取。在今天这样一个浮华的年代,像他这样耐得住寂寞的年轻艺术家,真是太罕见了 。”甄秦安先生说。

  四 山居

  这天风大,清晨微阴。不过太阳很快就出来了。

  初升的太阳温柔,粗旷的山峦也有了点愉快轻松的意思。田学森走出土屋,请李师傅把夜里搬进屋的画框一幅幅搬出去。这幅六米长的大画,分为五节,靠在院子里搭起的木桩上。每天,和画家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早饭还是苞谷粥,李师傅用柴火烙了饼,有点发焦,据说治胃病。

  李师傅今年44岁,已陪伴田学森将近一年。他祖辈就住在这条山谷中,到他这一代,因景区保护,加上生活条件实在困难不便,不得不迁走。

  在华山画画第五个年头时,田学森请了李师傅来做自己的助手。每天,这个质朴的农人帮画家做一点简单的饭食,也帮他搬运画框,料理一些杂事。两人相伴,让漫长的山居生涯少了一点寂寞。

  这天饭后,画家往山上走走,草深没膝盖。 乱林中幽静的一处,有9只蜂箱,是李师傅的。秋天,割了蜜,他们就有甘甜的蜜汁可以享用了。

  山坡上静谧, 过去的土地已经撂荒,只疯长着艾蒿。画家走到老杏树下,摘几粒泛起了太阳红晕的杏子,尝尝,还酸着。

  山居生活并不都是这样惬意。幽谷密林里,常有野猪出没,寻找食物,走在山里,要时时防备与它们狭路相逢。

  蛇是常客。这天,李师傅找到一条长长的蛇蜕,量一量,足足有两米多长。

  夏天,被蜂蛰则是常事。华山里,有一种地窝蜂,窝做在地里,毒性极大。今年5月,田学森被蛰了一次,整个头都肿了,他扛着没去下山就医,昏昏沉沉一周后才慢慢好起来。

  在山间,孤病、寂寞,这一切,如大自然的雷电风霜,也随时发生着。田学森说,既然已经选择了,就必须坦然面对和承受。

  “特别孤寂时,看看书,和小石头小花说说话,也是交流。在山间,有时也有监狱一样的感觉,似乎到了承受的极限。有一阵子不写日记,因为天天牙痛……但经常那样,也就锻炼出来了。 ”他说。

  事实上,即使人在山中,也要面对现实中的生活、情感,以及各方面的问题。田学森说,在山间并不是为了逃避,该面对的问题依然要面对。而画画本身,亦是在画面上寻找并解决一个个问题的过程。

  就这样,于日复一日的思考与劳作中,他的艺术在一天天进步,对生命本质的体验也在逐渐加深。每当夜深人静,在尚未通电的山谷里,看星空灿烂,往往有“天地之间,唯吾一人,何其大,又何其小”的浩淼感受。

  “一百多年来,科技发展让人类能一定程度的上天入地,各种主义繁多。一些聪明智慧,在宇宙大自然面前,是短浅的。继续面壁华山。”他在日记中记下自己的感悟。

  他也摘录王阳明:人性容易舍本逐末,背道而驰,形成某种大同。时不我待,当下是岸。

  在山中,过往的一切常常浮现于心,但他不再如年轻时任心向外驰逐,而是回望到生命本身,不争不辩,与自然为友,在孤独中与自己相处。

  五 面壁

  秋季雨多,画画时出一身汗,凉风吹来,便感冒了。有时感冒很重,他还是坚持每天画着。

  雨霁,地上还是积水,画家的劳作已经开始。他观察着山,然后转向画布。画面上,一层层的油彩覆盖,山的模样正日渐丰满,有深沉庄严的气势在其间孕育着。

  “画面这么大时,很容易画得空洞。所以必须不断地调整。有时,半天也不过画几个小小的树枝,大量的时间,都是在观察、思考。”他说。

  “朔风吹彻,绞尽脑汁。”这是冬天时他微信上的记录。事实上,要在复杂的大自然中完成这样一幅大画,画家要保持自始自终的热情、能力,尤其是内心的激情,这是一个更大的挑战。

  “你看到有的地方非常陡峭。山的出生也像孩子。地壳运动的力量太大,陡峭处如同刮痕,熔岩冷下来,山就成型了。所以山有内在的力量,结构和韵律。如果把这种东西感受到,再画出来,也是一个生命诞生了。”他说,自己画画也像在生孩子,这样一幅大画,至少要画10个月,也如十月怀胎,一切都是暗合的。

  这个下午,画了一会儿,他停下来。倒了一杯茶,继续观察画面。猛一低头,发觉木板搭起的简易茶桌下,灰黄色的落叶中卧着一条小蛇。他笑起来,低头用法语向小蛇打着招呼:“咕咕……你好吗,冷不冷啊?”在山间,他露出童心未泯的一面。不管是飞掠而过的小鸟,还是落在指尖的蜜蜂,以及那悄悄出现在脚边,晒着暖暖秋阳的小蛇,都被他视作小友。这条小蛇最近天天都出现在这里,担心蛇会咬人,李师傅打算赶走它,被画家阻止了。

  “ 我最早感动于华山的阳刚气,只想要体现那决绝的精神。 如今呢,更愿意从柔弱处展开怀抱。这么多年下来,看华山,也不止看到它的刚强,也能发现它的妩媚与温暖来。”他悠悠地说着。又发现了画面上一处需要修改的地方。

  “人的想象是有限的,而山本身非常丰富,那样的一口气,一股力量,只有身在其中,日日面对,方能感受到,且生生不息。”他说。

  这是面壁华山的日子。田学森说,自古以来,极少有人这样画华山。他知道的一位,是明朝的王履。医者王履,曾创作40幅关于华山的作品。有几次,田学森在上海博物馆看到这些画,内心都一阵激越,仿若在时光长河中,遇见一位遥远的知己。

  傍晚渐渐来临。夕阳照在眼前的山峦上,金光灿烂。画家站在崖边,久久地看着山,山也在看他。

  六 疏离与相守

  这天,一位年轻人来田学森的住处一带拍照,他是华山景区的工作人员,一点不掩藏对田学森的钦佩。

  “他对华山的感情比我还深,我在这里工作也快10年了,但他对山的角度比我都熟悉。”年轻人说。“山上其实很枯燥,一般人耐不住寂寞,尤其是年轻人,没有网络不行,呆三天以上,可能就要崩溃了。而他,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能坚持这么久。”

  “他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另一位朋友孟先生赞叹着。他在华山工作多年,也是一位摄影家,多年来给田学森的苦行生活不少帮助。

  “为了绘画,他几乎放弃了一切。他对华山的理解非常深,过去从没有人像他这样画过华山……他表面文弱内向,其实内心非常强大,和华山的气质是吻合的。”孟先生说。他觉得田学森沉静如一个古人。

  的确,在山谷之外,正是人的心灵和价值观在剧烈变动着的世界。而田学森,就如他自己所说,这么多年,似乎一直站在时代之外,沉静地恪守着自己,与喧嚣的时代保持着某种疏离。

  “从小,我的价值观就不在这个现实的体系里。”他说。的确,这是一个用“成功”来衡量一切的时代,而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将生命本身的丰富体验当作自己的追求。“可以说,这十多年变化的中国,纷乱复杂的价值观变迁,对我自己,没有太大的影响。”他说。

  “生命是个过程。曾经在喀什,飞机降落了又起飞。 在旅途中,生死常常在一线之间。这一切,让人最终豁达起来,对生命本身的真实感受更加在意。”

  “至于价值观,我更喜欢恒定的、非物质判断的、更多精神的东西。并以此在现实中取舍与之相关的事物。”

  田学森说,曾经有个朋友要和他辩论,探讨他这一切行为的意义。他对朋友说:我不再辩论,反正,我已是这样做了。

  “ 我也经历过戏剧化的生活,而当各种片段,悲欢离合,经历多了,一个人承受的‘箱体’也就越来越大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箱体里变化。 慢慢地,箱体也可能越来越大,能够束缚你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少。”他说。

  “ 少年时我磨练意志,觉得要排除一切阻力。如今,却懂得,要往虚弱处发展,过一种‘抱朴’的生活。”他静静地说着。

  “为了我心中的华山,为了我的绘画,我可以简化一切,甚至包括生命。也的确,画画是美丽又残酷的事情。”

  天色就这样慢慢暗淡下来。深秋的风掠过大树,炊烟升起。这亘古的山峦里,一位画家,与他的华山,就那样默默相守相望着。

  此际,山下华灯初起,城市霓虹缤纷,而默守山间的画家,为世人昭示了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

  2015年秋

  展览名称:华山九年:田学森油画展

  展览时间:2018/04/21~2018/05/05

  展览地点:[陕西]-西安曲江新区大唐不夜城贞观文化广场一区-(西安美术馆)

  主办单位:陕西华山旅游集团有限公司、西安美术馆

  策 展 人:王雪峰(中国美术馆研究馆员,收藏部副主任,中央美术学院博士后)

  参展艺术家:田学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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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田学森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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