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又精巧的“中国拼贴画"中隐藏着什么秘密?

2017年06月22日 07:35 新浪收藏 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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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艺术家,未命名,1900,纸本横幅,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未知艺术家,未命名,1900,纸本横幅,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今夏开始一直到10月29日,美国波士顿美术馆(MFA)在其Lee展厅呈现了一场名为“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China‘s 8 Brokens: Puzzles of the Treasured Past)的展览,涵盖超过40件中国挂轴、扇面、瓷器、鼻烟壶。这个展览将把晚清民国时期流行的一个特殊艺术类型——“八破画”重新放归公共视野。

“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在展览现场,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在展览现场,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耐人寻味的古代文化遗存

“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美术馆Fenway入口处展览现场,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美术馆Fenway入口处展览现场,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基于写实画法的视觉游戏,在美术史上由来已久。在西方绘画中,来自法语trompe l‘oeil的错视画,便可以直译为“欺骗眼睛“。

  从巴洛克时期起,艺术家便有意识地通过对透视法以及光影效果的操纵,在二维的布面上创造三维的立体幻象。而进入现代以来,突破架上绘画的“拼贴“、结合几何计算的科学思维版画,乃至在街头制造视幻觉从而达到惊异感的涂鸦,无疑是在对眼睛的试探中不断开拓新的思路。

  而与此类似的是,中国古代对于视觉观感的体验极为精巧细微,涵盖广大。伴随着具象画法在清代的流行,八破画在19世纪左右应运而生,这种艺术类型兼容并蓄了多种本土的视觉以及文化传统,展示出了一种革新的现代面貌。

  这种在观感上可以被称作“中国的拼贴画“的八破,常常被创作者以杂乱无章的堆叠,来呈现出耐人寻味、破碎的古代文化遗存。这些“破碎”中,有虫蛀的书迹、破损的书页、烧焦的画作、残留的法帖,以及撕裂的信笺。

  虽然常常被后人误以为是拼贴,但是八破画却不同于拼贴,其内容全部出于手绘。所以要求创作者技法高超,需要面面俱到。在理念上,八破画常常借由堆叠的古物及破损的余烬残篇发挥传统主题,如贺岁、怀古等。

  因而“八破“这个名字,也成为了对这类绘画的最好概括:一方面,“八”是一个虚数,代表内容丰富,同时也谐音“发财“、“发达”,寓指了这类作品的吉祥主题;而“破“,或“不及完满”,则代表“破碎“或“碎碎平安”,代指了事物的潜能韬晦,以及描绘对象的残破面貌和博古趣味。

“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在波士顿美术馆展览现场。图片:波士顿美术馆“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在波士顿美术馆展览现场。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30年的关注,4年筹备的大展

  波士顿美术馆中国部策展主任白铃安筹划了该展览,她还是首位对八破画进行系统学术研究的学者。在采访中,她介绍说:“这次的展览是一个可贵的契机。我们可以由此发掘、观察八破画,并将这种在历史上格外有现代面貌的艺术类型,重新放归公共视野;它此前从未被记叙过,并且几乎被遗忘“。

“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在波士顿美术馆展览现场。图片:波士顿美术馆“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在波士顿美术馆展览现场。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白铃安女士在八破主题上关注了30年,这个展览筹备也耗时4年多。波士顿美术馆当前拥有最大量的八破馆藏。而此次展览,也是关于“八破“主题的首个博物馆级别展览,呈现了19世纪以来八破绘画的最好范例,其中首次将32件新进藏品开放给公众,并囊括了来自美国与亚洲多家博物馆及私人藏家的重要借展作品。此外,第一部关注八破画的插图类研究出版物也预计在2018年刊行。

  展览中的中国八破展品,涵盖晚清、民国时期杨渭泉、郑佐宸、朱纬、吴华、谭庆焕、陈振远、李成忎、袁润和等八破画家的创作,与绘画并置的还有描绘着八破图像的装饰及功用性器物,如来自皮博迪美术馆(Peabody Essex Museum)的粉彩龙纹瓷盘,以及来自the Crane Colletion的丁二仲内画鼻烟壶。此外,展览还呈现了与八破绘画有视觉关联的欧洲、美国错视油画,如Lucy Mckenzie、Edwaert Collier、Maurice Roger的作品,以及中国当代艺术家的相关创作,如八破艺术传人耿学知2016年创作的《玉兔迎春》,及概念延伸的当代油画创作,陈丹青2005年的《唐太宗和王原祁》。

“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展览现场,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抱残守缺:中国八破画“展览现场,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图像层层堆叠的迷障中破解奥秘

  展览中的作品媒材综合、种类丰富,也涵盖了八破绘画的多种主题。代表性的一类,是表达吉祥含义的作品。如:郑佐宸(1891– 1956)在1950年创作的《如意》,他用记述先秦经典的书页、古代钱币的拓印以及绘画和青铜拓片拼凑成一只如意的形状,画家将描绘对象上的“长寿“字样显露出来,配合如意本身的吉祥含义,表达出美好的寄愿。

郑佐宸《如意》,1950,纸本横幅,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郑佐宸《如意》,1950,纸本横幅,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同样思路的,还有1934年传为杨渭泉(1885-1940后)的一幅作品,他也用拓片及书页拼成了文人石的形状,寄托了对长寿及美好人格的期冀。

  另外一种八破常见的主题,是对丧乱以及怀古传统的延续。如:陈炳昌(1896 – 1971)的作品《喜居陋巷》中,一枚印章上钤刻着四个字“抱残守缺“,贬词褒用地表达出对破碎之物的珍爱之情。

陈炳昌《喜居陋巷》(上:正面;下:背面),1945,纸本扇面,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陈炳昌《喜居陋巷》(上:正面;下:背面),1945,纸本扇面,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和近代社会历史关系更加紧密的,是李成忎(20世纪上半叶)在1938年创作的四条屏《毁烬残篇》。据策展人介绍,该作品创作于南京大屠杀之后一个月,而画面题跋处引用了始皇焚书坑儒的典故,似乎有借用历史场景,暗喻当前国家生灵涂炭的惨状的意味。

李成忎,《毁烬残篇》(四条屏之一)1938,纸本竖幅,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李成忎,《毁烬残篇》(四条屏之一)1938,纸本竖幅,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因而,对于八破作品的鉴赏,相当一部分乐趣来自对描绘对象的辨识,从而对画面主旨进行推测。在晚近的中国古代社会中,文人及其生活方式受到极大推崇,表现文人故纸堆的八破作品,好似精心布置的文物百科,在看似杂乱无章的构图中保留了一页生动的时代切片。而辨识佳篇名作的能力即是学识渊博的确证,八破艺术家们也往往会满足订制人的彰显欲,借古喻今地将层层含义掩藏在图像的堆叠中,以期慧敏的观者在惑人的迷障中破解奥秘。

  八破画的现状及收藏

  当前,八破画在学术界、艺术界及收藏界的情况渐渐复苏。在学术方面,我们根据策展人白铃安的研究,可知现存的八破绘画可以追溯到19世纪中期。但作为八破绘画的本土来源,早在8世纪,中国人便有并置作品,将多幅书法、绘画装裱在同一屏风上的尝试;而17世纪时,伴随暴富商贾乐于炫耀收藏的当世风尚,这种行为再度复兴。另一个来源,则是源自书法传统中临摹法帖时对复制能力的训练,在金石碑文大量出土的清代,对古文字、碑帖、青铜的研究、临摹、翻拓更是盛行,而它们也正是八破绘画中常常出现的元素。

  通过几个世纪对丹青名帖的拼合与复制,艺术家在笔余游戏中,将破碎的纸张与器物勾勒在一处,创造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八破样式,并一举迈入20世纪。但因为技法的难度,以及中国主流艺术审美对具象描绘的摒弃,八破自1949年以来几乎湮灭,直至20世纪80年代几乎归于沉寂。但80年代后,一些艺术家展开了对传统技艺的复兴,其中以新一代八破艺术家耿学知为代表。展览中,他2016年的新作《玉兔迎春》描绘了当今的报纸、儿童画,以及1950年代的小人书封面。其中一幅儿童画风格的兔子图,是耿学知临摹自女儿的儿童画。

耿学知《玉兔迎春》,2016,纸上横幅,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耿学知《玉兔迎春》,2016,纸上横幅,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在收藏领域,策展人白铃安提到了早年在中国搜求八破作品的经历。她谈到:“许多展品,都来自80、90年代的古玩市场和文物商店。事实上,80年代时大多数人已经不认识八破画了,而文博界的人们则非常轻视这些作品的价值;其中惟有王世襄先生,曾在1983年当面支持我展开研究,并且对这类艺术进行保护。“

  目前,伴随对艺术理解的丰富化,对多种材料的接受度拓宽,虽然国内藏家仍然较少,但八破作品却重获一定瞩目,也出现了部分集中在北京与台湾地区的中国藏家。

  “在我看来,八破画极富革新性,它和传统意义上的中国绘画大相径庭,“白铃安谈到,“它不仅展示给我们中国视觉文化的更多层次,如书法、绘画、碑帖之外的民间美术和近代设计;它也大大拓宽了我们对中国艺术的理解,挑战了我们的现有定义,并且以充满趣味的方式承载着丰富的过往信息。”

  来源:ar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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