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代，人们对碧玺已经认识并广泛使用，为何还会出现“翡翠西瓜”这样含义有点混淆的名称呢？慈禧喜欢碧玺，大量的碧玺来自何方？相传“翡翠西瓜”产自昆仑山，是否有可能产自中国的新疆？带着这些疑问，我们请王春云博士给我们解开这一个个谜团。

　　碧玺、翡翠如何混淆？

　　齐鲁晚报：我国使用碧玺的历史不晚于明代，“碧玺”这个词，最早出现于清代典籍。民国学问大家章鸿钊《石雅》称：“碧亚厶之名，中国载籍，未详所自出。《清会典图》云：妃嫔顶用碧亚厶。《滇海虞衡志》称：碧霞碧一曰碧霞玭，一曰碧洗；《玉纪》又做碧霞希。今世人但称碧亚，或作璧碧，然已无问其名之所由来者，惟为异域方言，则无疑耳。”从《爱月轩笔记》、清朝内务府档案以及清朝皇宫档案《普陀峪金井安放帐》等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出，当时人们已经对碧玺有了明确的认识和称呼，为何在清末人们会将“碧玺西瓜”当成翡翠呢？

　　王春云：清末称双色碧玺为“翡翠西瓜”有它的原因。“翡翠西瓜”、“翡翠甜瓜”是清代宫廷对于具备这种特殊光学特征的碧玺的专有称呼，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发现在清末之前或之后的历史文献上都没有“翡翠西瓜”或者“翡翠甜瓜”的称呼。因此，“翡翠西瓜”或者“翡翠甜瓜”是慈禧时代的特有称呼。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宝石学资料也将这种绿皮红瓤或者绿皮粉瓤的碧玺直接命名为“西瓜碧玺”(watermelon tourma-line)。我认为，这大概是晚清一代清廷将进口美国的顶级双色组合的碧玺称为“西瓜”或者“甜瓜”的直接由来。

　　此外，双色碧玺的颜色与翡翠鸟羽的红、绿颜色非常神似。虽然与翡翠不是同一种材质，但在色泽上有相似之处。当时，西方近代自然科学才传入中国不久，人们还不会从矿物的光学、化学成分上对宝石进行分析鉴别。只能凭感觉，凭着他们对碧玺晶莹剔透的美学特征的感觉进行命名。在这样的背景下，偶尔出现“翡翠西瓜”这样的异类概念，用带有红绿鸟羽颜色含义的“翡翠”概念来形容这种世上罕见的珍宝和这种罕见的色彩组合也就不足为奇了。

　　直到今天，这种“模糊”的命名方式仍然存在，因为普通人追求的是宝石的神似，而未必是严格意义上的学术定义。比如，广东出产的端砚中绿色的斑点仍然被人们称为“翡翠”，安徽出产的歙砚中的翠色饰点也被人们称为“翡翠”。这些都说明，即使“翡翠”概念从清代初期正式完成从指鸟(羽)到指缅甸玉石的词义转变，开始被人们明确指称为来自缅甸的绿色翡翠，但该概念仍可被人们宽泛地用来称呼其他绿色的美石甚至砚石。

　　大量碧玺来自何方？

　　齐鲁晚报：在清代，碧玺还曾用来制作一品和二品官员的顶戴花翎，也被用来制作皇室和官员佩戴的朝珠。特别是在慈禧太后时代，碧玺在中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这么多碧玺究竟来自何方呢？慈禧太后的“翡翠西瓜”产自何处呢？

　　王春云：从明代起到清代早期和清代中期，云南和缅甸的碧玺已经传入皇室。但从慈禧太后时代起，皇室使用的碧玺的数量和质量突然大增，达到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巅峰。这与美国加州圣地亚哥1880年

　　代起发现的碧玺矿有很大关系。事实上，慈禧太后时代清廷所用的碧玺、特别是“翡翠西瓜”、“翡翠甜瓜”基本上都是从美国进口的。根据美国圣地亚哥自然历史博物馆方面提供的碧玺贸易资料，从庚子事变后第二年的1902年到1908年这7年间，慈禧太后几乎每年都让宫廷造办处到美国圣地亚哥采购十多吨碧玺，其中尤以粉红色碧玺居多，到1911年清朝被推翻之际，总的采购量达到120吨之巨！因此，可以说慈禧太后所用的数量十分庞大的碧玺几乎全部自美国加州。

　　慈禧太后采购美国碧玺大部分都是通过著名的蒂凡尼(Tiffany & Co。)公司进行的，碧玺宝石也大都经过了宝石学家J·L·坦纶博姆的鉴定。“翡翠西瓜”所特有的双色组合当时几乎只有圣地亚哥的碧玺矿才具备。所以毫无疑问，慈禧太后的“翡翠西瓜”来自美国圣地亚哥。

　　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大梅萨平原的伊巴拉雅碧玺矿，在19世纪末期即已闻名于世。自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伊巴拉雅矿开采出来的大部分碧玺都出口到了中国，供慈禧太后的宫廷享用。随着满清王朝在1911年的辛亥革命中被推翻，王朝的奢侈生活也画上了句号。其结果是伊巴拉雅矿的碧玺产品因为中国市场告吹而滞销，该矿被迫关闭。一直到最近，该矿才被重新开发。美国加州的碧玺矿是19世纪后期在当时的西部淘金热中被发现的。我们知道，晚清推行的洋务运动鼓励华工输入美国，在西部淘金热和加州碧玺矿开发中，都有华人劳工的身影。而经过庚子事变惨痛教训后的慈禧意欲与美国改善关系，在这种背景下，清廷耗费无数的银两进口大量奢华的宝石，客观上增进了当时加州的繁荣，也改善了当时的中美关系。

　　是否产自国内？

　　齐鲁晚报：网上还流传有一个说法：“翡翠西瓜”是在昆仑山自然生成的。会不会是当时人们误把产自新疆的碧玺材料当成“翡翠西瓜”呢？世界上很多地区出产碧玺，我国新疆所产的碧玺，晶莹剔透，颜色多样，似乎也有内红外绿的“西瓜皮”珍品。或者说，“翡翠西瓜”是不是产自新疆呢？

　　王春云：“‘翡翠西瓜’产于昆仑山”这只是一个猜想和传说，并不是严肃的研究成果。这个说法包含两个悖论。如果认为“翡翠西瓜”是翡翠，那么我们知道，昆仑山或者新疆实际上是不产翡翠的。如果认为“翡翠西瓜”是碧玺，那同样的道理，昆仑山实际也不产碧玺。新疆产碧玺的矿区位于新疆北部的阿勒泰地区，这在古代称作北山，离新疆南部的昆仑山很远，而昆仑山既不产碧玺，也不产翡翠。在清代，对这两座山的称呼分得很清楚，一般是不会混淆的。

　　新疆阿勒泰生产的碧玺尽管非常有名，但是从未发现像西瓜这种形状和颜色组合的品种。另外，新疆生产碧玺大约是从民国时代开始的，因为碧玺矿开采必须有较为现代的采矿设备，没有一定的现代工具和设备，是不可能进行大规模开采的。   本报记者 张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