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立马斩秋风

　　都烨

　　恰逢庚寅寒食，有幸见到了中国著名军旅书法家丁谦先生、拜读了他以行书为主的小型展览，其行云流水、端庄凝重、磅礴大气的书风深深感染了我。

　　中国的书法在享誉世界的国粹里独领风骚，较之于中国武术、中国烹饪、中国医学、中国京剧，中国书法更能代表中国文化的内涵。因为中国书法是中国文化最本真的体现。纵观书法书体之变，由篆而隶、由隶而楷、由楷而行、而草，毋庸置疑地诠释了由汉字的线条、结体之美到汉字书法的气势以及谋篇布局之美。丁谦先生的书法正是溯源而来、故能立身潮流、自成面目，卓然一家。

　　丁谦先生的书法，正是以楷书为基础为发端，进而发展变化到行书。坚实的楷书功底，奠定了他端庄秀朗的书风，诗词歌赋诸多古文化的滋养以及丁谦本人道德修养和人生的历练，尤其是军旅生涯的熏陶，更是熔铸了他行书的不媚不俗，用笔流畅绝油滑而有汉唐气势、用墨润泽拒臃腻而具魏晋风骨的上乘书风。

　　写字重在入帖，贵在出帖。写字不能入帖便无来路无根基；写字不能出帖便无生气无自我。丁谦先生六岁临池，日研日进，不曾或辍。数十年间，对前辈碑帖的读研习临、最终破茧而出，殊不易也。读丁谦先生的行草书作，可以感受到他对“二王”的融会以及对宋四家的贯通。今人学行书，刻意追求流畅而无碑帖功底，加之急功近利，不免失之于油滑；更有习书者用墨一味求润而缺乏道德学养，不免毁之于臃肿肥腻，使作品了无神韵风骨，观之令人生厌。丁谦的行书“春风秋水”联、行楷“让人得志”联、行草“山静秋清”联，读来如饮甘泉，入眼入心，使人五脏六腑都熨贴。

　　诸多书道同仁盛赞丁谦的书作大有君子之风。读丁谦的书作，首先给人大气儒雅的感觉。横竖勾划笔笔有来历，点撇折捺笔笔有交代。没有虚于应酬的地方，没有故弄玄虚的地方，更没有功力不逮的地方。诚如李铎先生而论：“在丁谦作品中，线条的方圆结合、点画的轻重变化、结体的疏密调节、行气的贯通与豪迈，均显示了‘技进乎道’的追求。”南宋姜白石《续书谱·用笔》讲到“当行草时，尤宜泯其棱角，以宽闲圆美为佳。‘心正则笔正’，‘意在笔前，字居心后’，皆名言也。故不得中行，与其工也宁拙，与其弱也宁劲，与其钝也宁速。然极须淘洗俗姿，则妙处自见矣。”这其中的道理，无非是告诫学书者：书不可俗，俗便成书之不可医的绝症！

　　常言说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丁谦的书作一如他本人的端庄儒雅，其章法更是他用兵布阵的精妙体现。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评书法》云：“古人论书，以章法为一大要事，盖所谓行间茂密是也。余见米痴小楷，作《西圆雅集图记》，是纨扇，其直如弦。此必非有他道，乃平日留意章法耳。右军《兰亭序》，章法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带而生，或大或小，随手所如，皆入法则，所以为神品也。”书家的书法作品，其实是和将军的排兵布阵的道理一样的。首先要审时度势，知笔墨纸张，其次知寒暑变化，知所用之兵(书写内容)，第三知应对之敌(获书之对象，以及作品之所依附——纸张竹木金石。)至于章法内容，清刘熙载《艺概·书概》述之甚详，刘氏曰：“书之章法有大小，小如一字及数字，大如一行及数行，一幅及数幅，皆须有相避相形、相呼相应之妙。”“凡书，笔画要坚而浑，体势要奇而稳，章法要变而贯。”丁谦作品或竖布或横排，首尾相应，疏密有致，莫不中规中矩。如行书自作诗“拾阶而上”，如行草刘禹锡陋室铭，如行草黄帝内经片段，又如行草“滚滚长江东逝水”等等。传说诸葛武侯用兵如神，其阵法有八卦阵名世。一旦临阵对敌，则首尾呼应，出入调动，内藏机巧变化，虽分八阵实为一体。丁谦横幅长卷《桃花源记》，正文竖布49行，以6字7字行为主，5字行2，4字行1，8字行2，于绵密之中显疏朗，于星河之间显明月，真的是“天机云锦用在我，剪裁妙处非刀尺。”整篇作品气韵生动，若陶令再生，必引为知己矣。此外，丁谦此件作品中所写13个人字，绝不雷同，足见其功。

　　很多人的书法作品，不能说写得不好，但往往毁在落款上，落款的败笔，使作品的完美有了缺憾，在章法上有了瑕疵，给人以草草收兵的感觉。丁谦的所有作品，对落款是极为看重，丝毫不肯马虎，长卷《桃花源记》、《岳阳楼记》等，虽尾缀近10行，亦如珍珠成串、不但和正文呼应同气，更是相映成趣。诚如清代戏曲理论家李渔论戏剧的“收煞”一样，做到了“如二八佳人，临去秋波那一转。”至于笔者所仅见到的丁谦的楷书佛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其落款更是大有禅意。首先，此经文至般若波密多咒语便完结了，意想不到的是作者把这篇咒语又连缀了一遍，读着那衍生的“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真不知道是经化了书家，抑或是书家走进了空灵。其次，从落款上看，作者此件作品写于戊子年白露时分，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作者特题 “沐手恭书”，足见丁谦对佛家文化的敬重。

　　丁谦是一位书家，更是一位军人，其实二者并不矛盾，一如康有为所言“书道犹兵”。横刀立马斩秋风，我们似乎看到，丁谦这位书坛上立马横刀的将军，尽斩秋之肃杀之气，云鹤海鸥，龙威虎震，彰显端庄威武英气逼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