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 埴

　　“过云楼”位于苏州市干将路，是苏州名门、晚清大收藏家顾文彬的私人收藏之所，也是江南著名的藏书楼，世有“江南收藏甲天下，过云楼收藏甲江南”之说。历经顾氏六代人150余年的传承，过云楼藏书集宋元古椠、精写旧抄、明清佳刻、碑帖印谱800余种。

　　过云楼诸多藏品，价值连城。其中尤为难得的是自清朝以来就在藏书界极负盛名的宋刻《锦绣万花谷》，属存世孤本，堪称中国古籍里的“天字第一号”藏品。此孤本是一部类书，其史料价值主要是保存佚传古籍的一些片断。而一般而言，越早的刊本，文字的错讹会越少，保存下来的佚传史籍也越准确。所以，这部宋刻《锦绣万花谷》具有很高的文献研究价值。即使不考虑这些具体的研究利用问题，仅仅就其文物价值而言，这样一部宋本书，在明代就已按页论价，流传至今，更是无以估量。

　　100多年来，顾氏家人为了保存过云楼藏书，可谓是费尽心血。特别是在民国以后，藏书更是命运多舛，饱经磨难。

　　抗战期间，顾家将一部分书画密封在白铁皮箱中，藏入地窖。待抗战胜利，顾家人重返家园，发现白铁皮箱内的书画已霉变，损失惨重。

　　1951至1959年，顾家向上海博物馆捐赠共计393件书画、明刻善本和罕见稿本10多部。上海博物馆曾自称正是苏州顾家的书画撑起了上海博物馆书画藏品的半壁江山。

　　1960年，苏州博物馆(微博)成立，急需充实藏品，顾氏后人顾公硕将珍藏的124件文物无偿捐献。

　　1966年，“文革”风暴席卷苏州。造反派先将顾公硕及其夫人张娴拉到大门外当街批斗，然后又翻箱倒柜，把珍藏全部运走，整整装了7卡车。顾公硕不堪凌辱，当夜离家出走，自沉于虎丘一号桥。

　　后因顾氏分家，藏品被一分为四。上世纪90年代初，有大约3/4转归南京图书馆收藏，尚有剩余大约1/4的179种图书留存民间。流散民间的这179种图书中，有多册宋元时期的古本，以及明清两朝的孤本。

　　在2012年北京匡时(微博)春拍上，流落民间的这1/4的过云楼藏书现身拍场，其中就包括全世界部头最大的传世孤本、有宋代百科全书之称的《锦绣万花谷》。一时引得各方人马争相竞购。

　　6月4日，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以2.16亿元竞得过云楼藏书。匡时董事长表示国有文物收藏单位在拍后仍有7天优先竞购权。

　　6月12日，北京大学以自己为当天参加拍卖会唯一的国有文物收藏单位为由，宣布要对过云楼藏书行使优先购买权，要求以同样的价格，收购这部分过云楼藏书。收购经费，学校将从社会募集。北京市文物局确认北大优先权行使有效。

　　北大这份声明公布之后，江苏省政府连夜致函北京市文物局，表示江苏省政府确定此项收购由国有文博单位南京图书馆和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实施，并指定南京图书馆收藏。同时称过云楼藏书回归江苏，是江苏人民也是社会舆论的呼声和企盼。

　　6月20日，北京市文物局发布消息，称收到国家文物局关于“过云楼藏书”一事的复函：“北京大学和南京图书馆皆为国有文物收藏单位，且均参与了‘过云楼藏古籍善本’的竞买，因此，应依据拍卖规则确定买受人。”肯定了南京图书馆的竞购资格。

　　6月21日，北京匡时拍卖公司在官方网站发布公告，确认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和南京图书馆为买受人，并对北京大学的积极参与表示感谢。

　　至此，关于这批史上最贵古籍的争夺战，宣告终结。

　　过云楼藏书跌宕起伏的命运，及其重大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和出版价值，让此次竞拍发展成一次前所未有的公众文化事件，让社会大众接受了一次尘封已久的文化洗礼。事件的缘起也引发了社会大众对我国文化传承、文物艺术品拍卖立法及古籍开发等多方面的广泛关注和深刻思考，意义深远。

　　在笔者看来，谁拿下这批过云楼藏书不重要，关键在于这批古籍善本能否得到妥善的保管、合理的使用。这场争议的价值，并不在于谁是最后的赢家，而在于争议本身，带给我们对文博事业的诸多思考。比如推动文博立法的完善，比如私藏与公藏的区分。

　　这次“过云楼之争”也应该引起一些文博机构的反思，就是如何解决他们藏而不管、藏而不用、藏而私用的问题；又如何利用他们的宝藏来为社会服务，来为公众服务。

　　正因为北大的参与，才可能使“过云楼之争”成为一个公众文化事件，引起社会各界对中国文博事业的关注，提升了大众对中华古籍价值的认知。可以说，北大与凤凰形成了不约而同的默契，好比一次事先无排练的即兴二重唱，虽然是两个不同声部，但主旋律都是传承中华文明。

　　过云楼的前世，演绎的是悲欢离合；过云楼的今生，承载的是百爱千宠；过云楼的将来，呈现的定是蔚为大观。中华文化史上将记录下北大与凤凰共同谱写的这一段新的过云楼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