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首次赫斯特大型回顾展在泰特美术馆举行。作为世界上最富有、最知名的YBA，他已成就某种意义上的不朽

　　谭薇 编译

　　“我确实相信，艺术比金钱更强大。我一直都这样认为。假如有一天我觉得金钱更重要，我会把美元狠狠砸向自己的脑袋。”

　　“在泰特美术馆展举办一场大型个展，如何？”

　　1996年，当大卫·鲍伊提出上述建议时，达明安·赫斯特的第一个反应是：“没门儿！那种地方是用来凭吊已逝的艺术家的。我永远都不会把自己的作品送到泰特。你就别做梦了。”

　　16年后，英国首次赫斯特大型回顾展在泰特美术馆举行；由高古轩画廊举办的平行展“斑点画完整系列，1986~2011”亦于纽约、伦敦、巴黎以及香港等地的11家分馆同时向公众开放。泰特策展人安·加拉格尔在目录序言中写道：“达明安·赫斯特渗透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意识，这在同时代的艺术家当中是独一无二的。”美国艺术评论家彼得·史杰达尔则认为，“赫斯特将作为一只拥有巨额财富的冷血动物永垂史册。虽不能与古代大师相提并论，但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不朽。”

　　的确，作为世界上最富有、最知名的YBA(英国青年艺术家)，赫斯特俨然已成为艺术、金钱与不朽的代名词，抑或者，这一切不过是他眼中“必死之命运”的前奏？

　　“死亡与挫败”

　　“我的大儿子康纳已经16岁了，有好几位朋友已经告别人世。我正在不断变老，我不再是那个对着世界呐喊的疯狂的混蛋，突然之间，我已经46岁，我在举办一场所谓的中期回顾展。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看上去总有些不对劲。”鲜花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之际，正值盛年的赫斯特看到的却是“死亡与挫败”：“我知道，这是一个收获的年龄，但更重要的是，你开始意识到你已不再年轻。‘我永远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直这样想，我一直痴迷于新鲜事物。这一切都在改变。”

　　那么，回顾展的举行意味着他将不得不“回头看”？“也许吧，不过更重要的是，年轻时，你总觉得自己是战无不胜的，你是一个不朽的存在——至少你自己这样认为。你拥有无限的可能，你正在创造未来。接着你开始变老，突然间你成了历史，你被固化为某种模式。你没法改变任何事。”赫斯特坦言这让他感觉“有些困扰”。事实上，早在2009年接受《卫报》采访时，他便直言概念主义“已彻底走到了死胡同”：“你花了20年来庆祝你的不朽，结果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

　　艺术与金钱

　　唯一令他略感欣慰的是，这场名为“达明安·赫斯特”的大型回顾展将呈现其“作为一名艺术家，而非有史以来成名最快的YBA”的职业轨迹。“第一幅斑点画、第一幅旋转画、第一个玻璃柜、第一只药箱……不管是好是坏，它们都在那儿。它会向你揭示出我在过去25年中艺术生涯的某个侧面，这一点很重要，我并不是刚出娘胎就是个满嘴‘去你妈的’的坏小子，而这似乎正是目前人们对我的普遍印象。”

　　“这就像是一个180度的大转弯。我看着所有这些作品，试图赋予它们某种意义。这是我整整25年来的创作成果，当然，我为它们感到骄傲；然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我也在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2008年，当赫斯特的钻石铂金头骨以1亿美元的天价售出，并创下在世艺术家作品售价的最高纪录之时，许多人也在问一个同样的问题：从一个满嘴跑火车、略带流氓气的草根青年到世界上最出名、最富有的艺术家，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撇开艺术品的商业化与艺术家的品牌化趋势不谈，“野心”或许是“赫斯特奇迹”的最佳解释。“我一直想要变得更强大，而不是成为最强大的那个。当我还是一个绘画班里的小屁孩时，就有了实实在在的雄心壮志。我想成为班里的第一名，但总有人比你做得更好。所以我就想，假如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第一名的头衔，那它必定在于绘画本身。我一直坚守着这样的信念，做到最好是一个错误的目标，你必须将自己作为成功的参照物。”赫斯特如是说。

　　挥之不去的土味

　　在某些艺术评论人士看来，赫斯特始终是那个来自利兹的草根青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土味儿。赫斯特本人似乎并不介意甚至相当欢迎这样的看法：“我知道我和他们格格不入，不是吗？我已经掌握了游戏规则，但我并未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分子。当你年纪越来越大时，便会意识到，市场对你的反叛根本是不屑一顾。”1989年前后，20岁出头的赫斯特怀着“一鸣惊人乃至改变世界”的勃勃雄心向几家画廊推销自己的作品，结果却连连碰壁，当时他感觉如同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

　　“青年画家把概念主义作品当作垃圾，这让我非常恼火。”遭受重挫的赫斯特重返利兹，开始思考未来的出路，他意识到“必须正视置身其间的现实世界——广告、电视、媒体都是无法绕过的主题。必须与之进行沟通，行动就在当下”，因为“你不能用昨天的工具与今天的世界进行对话”。

　　于是乎，便有了一鸣惊人的Freeze艺术展，引领英国新文化意识的YBA现象亦由此拉开序幕。1992年的赫斯特还在感慨“艺术很难变成美元”，2008年他打破单人艺术家的作品售价纪录，其身家如今已达2.15亿美元之巨。

　　“金钱是强大的，”对于上述惊人的数字，赫斯特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但它不应是我的目标。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家里的财政状况有些入不敷出，因此我对金钱的渴望比别人来得强烈。曾有同伴批评我是个财迷，我的回答通常是，‘钱的确很重要。’假如你对它不屑一顾，你不好好和它打交道，它就能把你的世界搞得一团糟。但我确实相信，艺术比金钱更强大。我一直都这样认为。假如有一天我觉得金钱更重要，我会把美元狠狠砸向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