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教堂：让逝者的灵魂与上帝无限接近

　　黑死病在欧洲肆虐过后，捷克库特纳霍拉的人骨多得没处放，当时修道院长亨利灵机一动，决定废物利用，用那些尸骨去修缮、装点教堂。让它们成为教堂的一部分，让逝者的灵魂与上帝无限接近。

　　在当初制定前往捷克的旅行计划时，我们在是否要去库特纳霍拉这个问题上产生了不小的分歧，甚至吵了起来。两位女性旅伴对于人骨教堂这个字眼，从一开始就明显有着抵触情绪，“我可不想去这么恐怖的地方，满屋子阴森森的骷髅，晚上会让人做噩梦的！”其中一位偏激地说，“想必不会比金边的杀人场恐怖，但估计也强不到哪去。”我和另一位男性朋友最终无奈地采取妥协的政策，将这个话题搁置起来。不过当从布拉格开着车出城后，我们便很默契地一致将下个目的地定位到了库特纳霍拉，路程不远，宽敞的高速公路上车也不多，加上找路，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库特纳霍拉，并且很顺利地到达了距老城十公里的人骨教堂门口。

　　那些灵魂，俯瞰众生

　　上午时分，教堂在明媚的阳光和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这座建于公元14世纪的古老建筑绝对算得上是波西米亚地区多灾多难的历史见证者。从中世纪开始的几百年间，苦难一直伴随着这里，从充满血腥与杀戮的胡斯战争，到压抑人性而漫长难熬的中世纪，以及险些让欧洲灭亡的黑死病。就在这座教堂中，这些历史被一块块白骨书铭刻着。

　　进入教堂之前，我也认为这是一个阴森的地方，但当穿过院子，推开大门走进教堂时，事实远非如此。或许是因为春日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打进来，或许是因为有浓郁的宗教氛围渲染，也可能是背景音乐里圣歌的特殊效果，总之，目所能及处遍布白花花人骨装饰的教堂内，竟然让人感到一种圣洁的力量，它与外部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我没有猎奇地欣赏那些人骨装饰物，而是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中，享受着被这种氛围包裹的感觉。

　　或许当年的僧侣早就想到了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会有很多人在这里如我一样，被一种圣洁的气氛所感染。如果不是这些虔诚的神职人员当年执著地拾起一块块尸骨，如今这个小地方的小教堂不会有如此大的名气，更不会为我等凡夫俗子带来心灵净化。

　　中世纪时期，战争与黑死病在此地造成大规模的死亡，死者甚至连入殓都成为奢侈的事，许多人横尸街头，而腐烂尸体更加大了黑死病的传播，让更多人受害。这次灾难经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后才有所好转，但当时城市中尸骨遍地，惨不忍睹。此时，教会成为城市的拯救者，他们不仅为幸存者提供生活帮助，也将死者的尸骨收纳进教堂，希望能让更多的孤魂野鬼找到最终的归宿。起初，尸骨堆满教堂的院子、地下室，随着时间推移，大量的尸骨无法安置，而教堂也因为资金匮乏开始日渐衰败。当时的修道院长亨利突然想到，何不用这些尸骨去修缮与装点教堂。让它们成为教堂的一部分，能让逝者的灵魂与上帝无限接近，既解决了尸骨的存放问题，也可以让教堂焕发新的活力。于是，工作人员便开始动手，让一块块尸骨在教堂的各个角落发挥起它们的功用，而其他地方的教堂也开始效仿。不过直到今日，这里依然是全欧洲规模最大的人骨教堂。

　　教堂最雄伟的部分位于中部，就在拱形的穹顶与铺着六角形砖石的空间中，陈年尸骨被做成了各种装饰物。走到大厅中央举头张望，整个教堂中最华丽震撼的一件物品便出现眼前——那是一盏精美绝伦的人骨吊灯，它被四座个头不大的、以头骨组成的尖塔装饰，他们共同构成一个巴洛克风格的祭坛。祭坛周围被众多头骨装饰，这些头骨全都面部朝下，仿佛是天国的使者，俯瞰着几百年来出入这里的芸芸众生。

　　走出来的时候，天空显得更为湛蓝，就在教堂上方突然出现一大群燕子，黑压压一片，瞬间，叽喳的鸣叫声甚至掩盖了正常说话的声音，不过半分钟工夫，一切又干净利落地消失掉了。

　　银矿与小镇

　　如果说人骨教堂内的氛围是凝重的，那教堂以外的库特纳霍拉则休闲安逸，充满浓厚而亲切的生活气息。

　　教堂的后边是一片宁静的墓园，造型不一，占地大小不同的一片墓碑和葱郁的绿色植物让一切看起来赏心悦目。几乎每一个被擦拭得光洁如新的墓碑碑座上，都放着花束或盆栽。“我们和祖先的来往很密切的。”一位手捧鲜花的中年男子与我们闲聊起来，他说他是来拜祭已经过世20年的外婆。他说来拜祭先人并不限于每年中那些属于逝者的特殊日子，而是生者生活的一部分。就像这位家庭成员还在世一般，只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探望，不带任何仪式性。说话间，两个孩子从我们跟前快速闪过，其中一个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像是郊游的样子。这样的季节，很多当地人在这里野餐、晒太阳、发呆。

　　其实要说库特纳霍拉的教堂，尽管人骨教堂名气更大，但论规模或建筑的精美程度，位于古城上方山顶处的圣巴巴拉教堂才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这处库特拉霍拉的建筑杰作从1380年动工开始，精雕细琢了近200年，直到16世纪才最终完工，从通往山顶的小路上抬头望去，教堂高高的网状肋梁及繁复的玫瑰玻璃窗，以及两侧27座耸立于拱壁之上的尖塔，远远便能震撼人的视觉，在整体上带着浓郁的波西米亚设计风格的教堂前方笔直朝下的坡路上，我驻足停留了好一阵子，这里有太多值得欣赏的地方，左侧的耶稣会修道院，右侧圣人石雕像围墙，他们和教堂一起，镶嵌在数十米高的山崖之上，而从这里眺望，下面不远处的古城则显得渺小而安宁。

　　圣巴巴拉教堂的名字，源于传说中作为矿工守护神的圣巴巴拉。当年，银矿的发现让这个长期默默无闻的小镇兴盛一时，古城今日的规模便源自那时。今天，走在这个巴洛克风格的小镇中，时常会路过出售各种银器的手工店铺和小型博物馆，但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当时的兴旺了。游人感受最多的，还是这里的休闲与安逸，一个卡通笑脸的咖啡馆招牌下，露天椅子上坐着周末在家门口晒太阳的当地人，挂着木头鹦鹉的手工艺店中，店主人依然可以熟练地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枚精致的银币，就像他的祖先一样。

　　文/图_丁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