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所有的钱:记洛杉矶盖蒂博物馆

2018年06月05日 09:35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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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尚毅

  我们第二次搭优步去盖蒂别墅时碰到的司机是个3D美术师,意大利人。“你是做电影的吗?”家属胖虎问他,毕竟是洛杉矶嘛。“做过几部电影的。”他说。

  “来洛杉矶多少年了?”

  “十五年,再干个两三年就不跟这儿过了,回家!”他说到回家显得特别振奋。

  “回哪里?”

  “拿波里。”(Napoli,英译Naples,常见的中译名为那不勒斯。)

  “拿波里!我们也想回拿波里!”一直安静的我在后座突然爆发,可能因为这几年学意大利语吧,沾染了拉丁人民一惊一乍感情随时喷薄而出的做派。确实有些激动,想用几句他们家乡话表达表达,又忽然胆怯,一时好多话堵在胸口。

  “你们去过?”他有点惊讶。

  “好几次。”

  “住哪里?”

  “萨尔瓦多罗萨街,就在考古博物馆旁边,每次去都住那儿。”

  “我妈妈就住那旁边!离得特别近,我回去就和她住一起。那个博物馆我老去。”

  “那个博物馆真是举世无双,这个盖蒂别墅你来过么?他们仿造了一栋拿波里湾的古罗马别墅,里面还有好多雕像也是照拿波里的东西复制的。”

  “何止复制,他们好多真品还是从意大利偷的吧,不过我没来过。”

  “是啊,我们在西西里还看到过盖蒂还回去的宝贝。”

  “没办法,意大利就是东西太多。”他苦笑。

  我们已经到了,下车前最后一分钟,他转过脸来飞快地叮嘱我们下次去拿波里的注意事项:“卢卡·乔尔丹诺的画看了么?他是拿波里画派的……那边盖蒂中心也有他们的画……圣塞维诺小教堂的盖纱基督一定要去看……”“知道了……好的……去过的……”我连连点头,下车时他把名片塞到我们手里。

  新古罗马别墅

  石油大亨保罗·盖蒂1954年创建了盖蒂博物馆,把他大半辈子收藏的艺术品拿出来与公众分享,当然分享的时间有限,每周开放两次,每次俩小时,还得事先预约,这样能节约大量运营费用。这个公益机构如此为他减的税,远远抵消了成本。开博物馆也能挣钱,要不怎么人家是大亨呢。

  1968年老盖蒂七十六岁,成为世界首富有年头了,为逃税早已放弃美国公民资格定居欧洲,他的财富还在以每天几十万美元的速度增长,这座小博物馆连过道都挤满了艺术品,他决定在旁边起一座新楼,也就是后来的盖蒂别墅。

  建筑师提出的几种备选方案被盖蒂全盘否决,老头自作主张,决定仿造公元79年与庞贝同遭灭顶之灾的赫库兰尼姆古城中大名鼎鼎的纸草别墅。复古建筑并不稀奇,尤其在加州这有金子的新天地,一轮又一轮仿造不同时代不同地区建筑的潮流,比起过去几十年华语娱乐圈重拍武则天和射雕英雄传的热忱,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一次来到盖蒂别墅,我们在门口下车,满怀猎奇的兴奋,正欲踏石板路进园,被工作人员叫住,要求回到车里。进门这段路没有便道,不能走人只能走车。也罢,汽车是洛杉矶文化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这个城市对步行者一贯很不友好,只是既然只能行车,何苦要铺仿古石板道搞得一路颠簸?可能是为后面古装大戏做个铺垫吧。及至下车后细看,根本也不是石板,是柏油路面切割成石板的造型。

  以前读过一本关于意大利南方山城马泰拉对传统民居的保护和改造的书(见Anne Parmly Toxey: Materan Contradictions: Architecture, Preservation and Politics, Routledge, 2011),提到保护古建的两种不同思路,比如石头拱顶因石料风化需要加固,有人主张换新石料,以传统方法搭拱,有人主张建钢筋混凝土的拱,在外面贴上原来的石头。前一种方案改变了建筑的外形,但保存了建筑方法,保存了一些看不见的知识和记忆;后一种方案从外表看没有变化,但承重结构、建筑的本质全改变了。难以两全。盖蒂别墅的修建虽然并不涉及保护古建,但明显采用了后一种思路,就是一切以外观为重。出名的小气鬼老盖为建这座别墅真是拼了,地板和墙面很多彩色大理石从希腊和北非进口(图一),一些早已废弃的罗马帝国时期的石矿为建盖蒂别墅被重新开挖(见盖蒂别墅内的说明牌)。

图一图一

  奥古斯都再世也挑不出大理石的毛病,可有一些别的问题。一座博物馆如果不是纯为逃税,就得有停车场、咖啡厅、电梯、厕所、还得有修复文物的工作室……然而老盖蒂很执着地想要一栋真的古代豪宅,一切要严格照十八世纪挖掘纸草别墅时画的图纸来建,那么电梯停车场这些劳什子往哪里摆?凭借石油大亨的非凡执行力,居然都摆下了。但还有更要命的事,很多藏品与建筑式样风马牛不相及。盖蒂当初的藏品主要包括古希腊罗马艺术,十八世纪法国家具,和少量欧洲文艺复兴绘画,看似没有逻辑,其实是有的,老盖收藏的宗旨是什么便宜买什么,在他出手的年代,前两类古董性价比最高。问题是,十八世纪洛可可风格的家具跟古罗马别墅完全没有共同语言。这也有办法,所有与古希腊罗马没关系的艺术品藏在二楼展出,为减少违和感楼上窗户用帘幕封死,好象关着《简爱》里罗切斯特的疯老婆。

  1974年盖蒂别墅落成向公众开放,受到广大游客的喜爱,两千年前的富人豪宅这种噱头谁不好奇呢,何况又跟一座城市被埋葬和发掘的神秘故事联在一起。但新楼只用了十来年,改建事宜已经提到日程上。由于停车场藏在后花园地下,游客只能从后院进门,永远看不见别墅正脸。为避免破坏古代园林景观,花园里茶座设在高台上,搞得残疾人喝不上咖啡。馆内没有咨询台没有存包处,电梯太小,厕所隐藏得过于巧妙,凡此种种,无比拧巴。这些年还有一件大事,老盖1976年去世,自己五个儿子一分钱没留,全部身家给了博物馆。盖蒂博物馆一夜之间成为全球艺术展馆首富,开始飞速扩张,先是在城郊另处买地,耗资超过十亿美元建成洛杉矶的新地标盖蒂中心,接下来,耗时十二年、造价近三亿美元的盖蒂别墅改建工程也在2005年结束。曾经在自己家里装投币电话供来客使用的盖老泉下有知,一定死不瞑目。

  新新古罗马别墅

  图二

  在某种程度上,复古的盖蒂别墅和同样建于七十年代、以后现代风格闻名的巴黎蓬皮杜中心倒有些相似处。它们都是人气很高的博物馆,这不奇怪,老百姓喜欢别出心裁的点子,也能欣赏叛逆姿态中的幽默,把旧大陆上一座因地质灾害被掩埋了两千年(纸草别墅在十八世纪的短暂发掘后被重新掩埋至今)的别墅搬到新世界太平洋边的地震带上,在巴黎老城区建一座炼油厂似的艺术博物馆(图二),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这种由一个点子生发而来的建筑,也时常会有一些先天缺陷,盖蒂别墅如上所言,被古代民宅布局限制得太死,而蓬皮杜中心把电路、供暖、上下水等系统像昆虫外骨骼一样穿在外头,据说是为了解放内部空间,提供灵活开阔的布展场所,其实一个艺术展馆也不需要那么开阔的空间,最需要的是墙,没有墙没地方挂画。这些问题不是不可以解决,盖蒂的办法是建楼外楼,把服务系统外包,增加灵活度,蓬皮杜中心则需要在开阔透明的结构里修一栋楼中之楼,收敛点灵活度(见Kenneth Frampton: Modern Architecture: A Critical History, 1992, p。 285)。归根结底要往里砸钱,两座博物馆都在建成四十年内几经翻修,预算一扩再扩,所谓创意有时只是资本的游戏,不是谁都玩得起的。

  图三

  图四

  改建后的盖蒂别墅入场的体验很特别,从后花园地下的停车场出来,先进入一个面积不小的天井(图三,四),轻盈高耸的水泥墙围住一方南加州永恒的蓝天,可以看见周围山坡上茂密的树冠,拾级而上甚至看得见太平洋,就是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博物馆。沿半山坡栈道往前走,偶尔在树丛的缝隙里瞥见些屋瓦,正有些转向,一座簇新的罗马别墅和半圆剧场猝不及防出现在脚下(图五)。

  图五

  图六

  别墅还是那个别墅,结构和外形都没有太大改动,建筑师Jorge Silvetti所做的是给这座鲜艳的小楼镶了个水泥画框。如图六所示,别墅左上角(实际为西南角)的天井、半山栈道、到右上角(也就是西北角)的半圆剧场、剧场右侧的纪念品商店、咖啡厅,以及草坪下的讲堂和画面之外的文物修复实验室都是这画框的一部分。画框承担了别墅本身无力承担的功能,也理顺了原本纠结的逻辑,比如入场天井不仅提供了办公空间和电梯厕所存包处等方便,更可以防止剧透,把游客送上半山从正门进馆。

  老盖蒂是痛恨钢筋混凝土的,但他的别墅在功能和外形上都要靠这种万能而低调的材料来救场。水泥的颜色给高度饱和的“庞贝红”降了一点温,简洁抽象的形状给雕梁画栋的豪宅调低了一格音量。水泥墙底部贴了意大利粗磨洞石(travertine),其余裸露部分被建筑师作出不同质地和纹理,模仿赫库兰尼姆古城在考古挖掘中暴露出的一层层地质结构(图七)。这样的细节仿佛让盖蒂别墅向四围土壤中伸出了一些根系,有了这点根系,这座富贵宛如赌城酒店、突兀堪比好莱坞布景的华屋也才真正有了尊严。

  图七

图八图八

  图九

  如今的别墅内部是个非常通透惬意的空间,罗马帝国时的有钱人是这样生活的,客厅开大天窗,天窗下是蓄水池,房屋连着庭院,庭院又通向房屋,客厅里可以下雨,餐厅里要能看见落日(见Carol Mattusch: The Villa dei Papiri at Herculaneum, Getty Publications, 2005, chap 1)。然而对一座博物馆来说,这样四门大开的格局还真是稀罕,反正我是头回见(图八、九)。可能因为南加终年温暖干旱,无需控制室内温度湿度,加上外围城墙似的结构减少了安全顾虑,总之人在屋里能时时感到风和太阳,那些囿于室内的石头陶罐青铜似乎也随之舒展。当然受尽委屈的油画和法国家具早已迁往豪华新居盖蒂中心,别墅二楼也终于可以打开窗户重见天日。

图十图十

  盖蒂出版社2005年为他们新别墅献礼而出的Getty Villa一书(图十)讲的就是这座小楼怎样诞生又怎样改头换面的故事。我从图书馆借来时以为是一本介绍他们馆藏的画册,准备随便翻翻,没想到读得停不下来。

  此书前半部分由策展人玛丽昂·楚(Marion True)执笔,涵盖博物馆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历史。楚博士写作时已在此服务二十余年,字里行间满溢着一个“盖蒂人”的自豪感,但对建筑设计方面暴露的种种问题也和盘托出。后一半由建筑师、哈佛设计学院讲座教授Jorge Silvetti执笔,讲述自九十年代中期持续十余年的改建过程,这部分尤其好看。建筑本身是一种语言,它的布局和起承转合与写作有很多相通处,许多优秀的建筑师也是非常好的作者,Silvetti的文字就像他做的水泥墙一样精细别致。他是来救场的,要从一个漏洞百出的结构出发,到达一个逻辑通顺光明磊落的彼岸,十年中要考虑无数变量,经历一番番争执和妥协,一遍遍试错。家属胖虎常说起他仰慕的两位生于十八世纪的数学家,高斯和欧拉,前者在发表文章时会抹去很多推理过程,只展示最简洁漂亮的证明,让人看了傻眼而且绝望,而后者会公布他在得到一个结果前走过的很多弯路。Silvetti的建筑不惮展示清晰的结构,他的文章也很坦诚,在读者面前解一道乱糟糟的大题,不慌不忙,条分缕析。这是我第一次读一个有关设计的故事,没想到这样引人入胜。

  俄耳甫斯的歌

图十一图十一

  现在该来说说博物馆的展品。盖蒂别墅如今专收古代地中海世界的文物,好东西真不少,其中让我们一见钟情的,每次重逢都走不动道的,每次分开要一再告别的,是三个接近真人大小的塔兰托泥人(图十一)。半人半鸟的两位女士,一位单手托腮,像在沉思,另一位嘴唇半张,摆出唱歌剧的手势(图十二、十三),显然是希腊神话中的塞壬。在荷马史诗里,塞壬以致命的歌喉诱惑水手葬身鱼腹,只有奥德修斯这样有备而来的人可以逃过一劫。但塞壬也不是永远只干这一件事,古希腊人相信她们也是冥府女王珀耳塞福涅的随从,甚至是黄泉下的缪斯,她们是墓碑、陪葬的雕塑和陶器上常见的形象。

  图十二

图十三图十三

  图十四

  坐着的男人正在弹琴,手里的琴已经破损,说明牌上认定这人是俄耳甫斯(图十四)。诗人和歌手俄耳甫斯,有人说他是阿波罗的儿子,有人说他的母亲是九缪斯中的大姐,掌管音乐和舞蹈的卡利俄佩。他走哪儿都带着把小琴,有一生唱不完的歌,曾为自己死去的新娘下过阴间又活着回来。在古希腊传说中,能去冥府走一遭又全身而退的凡人很少,奥德修斯干过一次,去那边找人问路助他回家,俄耳甫斯是另一位,去救他的爱人,他的歌打动了冥王的心,可终究改变不了生死,他的新娘没能跟他一起回来,他自己后来也死了。在阴间的这番闯荡使他成为古希腊丧葬艺术中一个熟悉的主题,人们也许企望从他那里得到与死去的亲人相见的法子,也许希冀着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还有他的歌可以听,总之墓室中有他的雕塑也是很合情理的,这也可以解释这些造于公元前四世纪的陶俑何以保存如此完好。

  但俄耳甫斯只是个猜测,也有学者指出这样半裸上身坐在椅子上的形象常用来代表哲学家或诗人,琴也是古代诗人离不开的物件,这个男人很可能是死者本人(关于这座群雕的更多讨论,见M。 L。 Ferruzza: Ancient Terracottas from South Italy and Sicily in the J。 Paul Getty Museum, Getty Publications, 2016)。两千多年前,塔兰托有过一座海边的辉煌剧场,毕达哥拉斯学派在他们那里香火很旺,他们不缺诗人和哲学家,这个解释也很说得通。

  塔兰托是意大利南方海港(图十五),在公元前三世纪被罗马人征服之前是个希腊城邦,斯巴达唯一的海外殖民地。斯巴达人留给后世的物质遗产很少,但塔兰托的宝贝很多,他们最出名的是用来敬神或陪葬的小型陶俑(图十六)。2016年末我们在塔兰托著名的考古博物馆泡了些日子,那里就像意大利各处的考古博物馆一样,藏品很多,经费很少,因为人手不足,只能开放半个馆,他们想出的办法是,一楼三楼和二楼四楼各开一小时,如此循环一天。于是每隔一小时,管理员起身像牧羊人一样把我们轰到另一个楼层,有时在一个时代正看得入港,一下被轰到几百年后,难免撮火。但那些跳舞的陶人、尿尿的陶人、生孩子的陶人、坐着公鸡拉的小车结婚过家家的陶人,像一路结识的朋友,至今难忘。

  图十五

  图十六

  塔兰托的上万尊陶俑都是玩具大小,盖蒂这种真人大的陶制群雕在整个意大利南方(人称“大希腊“)和西西里极为罕见,以至作年代测定前很多专家认为它是赝品。这么珍贵的造像具体出自哪里?三人原先的位置是如何摆放的?群雕是否只有三个人?掩埋处是坟墓还是地下神龛?地穴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可惜小小一块说明牌,除了大致地点年代、三人身份之外完全没有别的信息,就这点内容也是根据雕塑风格和内容猜测的。上盖蒂官网查它的收藏历史,只有一句话,1976年购自苏黎世某私人银行,看见苏黎世这个地名我心里一沉,瑞士是二战后欧洲盗掘走私文物最大的中转站,几十年来,日内瓦自由港的仓库里流水的文物不计其数,很多人说那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一件七十年代突然问世的来自瑞士的文物几乎可以肯定是非法盗掘而来。

  策展人楚博士在Getty Villa一书中骄傲地把盖蒂别墅称为全美唯一一家专门收藏古希腊罗马艺术的考古博物馆,这句话真该再斟酌一下。塔兰托那个每隔一小时要被驱赶着爬楼的地方倒是当得起考古博物馆这个名号,展品都是当地出土,他们写长长的说明牌,标明精确的出土地点出土时间,画墓穴内的平面图立面图,画考古遗址的地图地形图,他们如果有这么美的陶俑,一定会试图复原整个地穴。盖蒂对他们少数几样根正苗红的文物也很愿意大书特书,几大张说明牌把出身简历列得清清楚楚,可惜上千件展品中能说清来历的实在太少。

  世界上所有的钱

  2017年圣诞节,我们在洛杉矶有幸看了一部当天首映的电影,名字直译为“世界上所有的钱”,讲的正是盖蒂家一个真实的故事。1973年老盖蒂十六岁的孙子在意大利遭黑帮绑架,老盖拒付赎金,拖了四个月收到孙子一只耳朵,于是付了三百万赎金中的两百二十万(超过这个数目就不能退税了),剩下数额以百分之四的利息借给儿子,把孙子赎了回来。

  在英语语境中,“世界上所有的钱”是没说完的半句话,后面理应跟着一个转折,“也不能……”(All the money in the world cannot 。。。。)不能弥补什么,不能换回什么,看过电影的人可以去自行填空。小盖蒂终生没有走出那次绑架的阴影,被赎回后很快染上毒瘾,二十四岁因药物过量瘫痪,失明失声。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合适,我总觉得他有点像盖蒂别墅里那些弹琴的俄耳甫斯和唱歌的塞壬,被一次劫掠抹去了前半生的记忆,尽管可以花大价钱差不多全须全尾地买回来,供在很高级的宅子里,终有些看不见的东西被永远丢失,而那些恰恰是极珍贵的。

  好在一座博物馆不像人和物品那样脆弱,它可以在漫长的寿命中渐渐改头换面。2005年盖蒂别墅改建完成之日,策展人玛丽昂·楚被意大利警方指控参与走私非法盗掘的文物。从那之后十几年来,盖蒂、大都会、波士顿美术馆等美国几大收藏古代艺术的机构开始了一场身不由己的转型,归还盗掘文物,集体退出文物市场,从镀金时代开始历时一个半世纪的扩张进入尾声,未来似乎会有一个新的主题。

  (文中图二、六、十、十五来自网络,其余插图均为本文作者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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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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