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坏、烘烤、打磨、上油、泡碱……历经20道工序，新家具做旧售价翻番本报记者踏访慈溪某镇古旧家具一条街后惊讶发现——

　　本报记者 鲍亚飞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崩溃的事。花费450万元买进的13件明清家具，其中11件都是新仿的，专家估价不超过190万元，这其中的260万元差价白白打了水漂。

　　闵遂五，站在刚刚买进的一张架子床边，神情落寞。

　　有如此遭遇的不仅仅是闵遂五一人。一件新工新料中等体形的小叶紫檀圈椅，目前杭州市场价格约为3万元-4万元，而一件明代素工檀香紫檀(以下简称“老紫檀”)圈椅的价格至少要25万元-30万元。新工新料作伪古旧家具，目的正是要攫取其中的差价。

　　“尽管以小叶紫檀等珍稀木材制作的家具本来就价格不低，但如果以古旧家具的身份出手，作伪者可能会获得高出10倍的收益。”杭州古旧家具资深藏家王秉说，无论是收藏还是投资古旧家具，如果不了解这些木材的纹理和红、紫、褐、黄、黑、灰等六色特征，就要更加小心谨慎。

　　205万元买了件新“古董”

　　闵遂五其实还算是个谨慎的人。可为什么最终还是上了当呢？

　　“无论是质地、重量、包浆还是雕工，看起来这都是一件难得的老紫檀精品。”闵遂五把记者带到他家的景观玻璃房，指着一张架子床说。

　　在宁波第一次看到这件架子床时，他兴奋莫名。这张架子床四周满工，主料均为独木，长宽高分别为2.47米、1.87米、2.27米。

　　架子床出现在宁波一藏友家中，通体暗黑发亮、沉重异常、雕刻精细，极像清朝工艺，还可能是清宫用具。

　　闵遂五最终以205万元买下了这张“古董床”。

　　这张床运至杭州的第二天，闵遂五就招朋友来“掌眼”，三四个人意见不一。闵遂五干脆邀请了省收藏协会和北京几个专门研究明清家具的专家对自己近一年来购买的13件家具进行鉴定，结果令他大吃一惊：除了一件顶柜和一张写字台，其他的均为当代仿品。

　　那张被闵遂五认为是清宫廷用老紫檀架子床实乃当代仿品，材质为尼泊尔小叶紫檀。北京杰佳红木总经理葛海珍见到这张床说，目前的市场价值约为65万元-80万元。比205万元的买价足足缩水了100多万元。

　　收藏界内人士和律师称 想要退货非常难

　　既然确定是新仿品，闵遂五当然想退货。“我去宁波找卖主，对方根本不接茬，他说这个就是看眼力的，还否认自己说过那是‘明清家具’。”闵遂五也没了底气——购买当初，买卖双方并没有签订协议。

　　闵转而找到省收藏协会。“这样的维权十分困难，成功率很低。”省收藏协会副会长贺善达说，第一卖家是个人而非企业，几乎没有市场诚信的约束；第二双方没有协议，闵先生无法证明卖家在以“明清家具”为名进行推销；第三收藏界一般把这种情况称为“打眼”，凭的就是眼力，卖家不退外力很难强求。

　　贺善达建议闵先生向法院起诉。

　　浙江君安世纪律师事务所梅宁律师说，在拿不出证据的前提下，该商品只能以新家具的身份进行维权。如果闵先生要退货，则必须说明该件商品的明显质量瑕疵。“但作为一件新工红木家具，架子床并没有质量问题。”

　　家具做旧已形成产业链

　　13件家具，11件是做旧的。这些伪旧家具到底从哪里来？

　　“就国内而言，‘明清家具’多产于河北大城县；就浙江而言，不少做旧家具来自宁波。”杭州一知名藏家说。

　　2月13日，记者来到了这位藏家所说的宁波慈溪某镇古旧家具一条街。堆成山的家具新旧不分，而不少以明清家具面目出现的家具售价低得惊人：一套清中期大叶紫檀四方桌(一张桌子、四把椅子)标价8.2万元；一对清末小叶紫檀圈椅标价1.78万元；一张明代黄花梨茶几标价1.9万元。

　　在这个小镇，记者先后见到了5家以“仿古、修旧”为招牌的家具厂负责人，其中有三家明确表示能提供仿古或者做旧、修旧的家具。以一把大叶紫檀圈椅为例，仿古、做旧、修旧价格多为1.5万元、2万元、3.5万元。

　　新工到古董，30天即可完成

　　从新家具到做旧完成只要1个月时间，期间大约要经历20个步骤。如果量大，其做旧的成本(以圈椅为例)一般低于500元/件，而做旧后的家具价格往往要翻番。

　　在一家“只做外贸家具”的家具厂，记者见识到了做旧的各个环节，包括加温、打磨、上色、冲沙、泡碱、染色等等。

　　老家具传了许多年，自然会留下不少包括破损、污渍、烧毁等痕迹，而新家具不具备这些表象，做旧就是人工造出这类痕迹。

　　首先要把新家具砸坏、拆卸，然后在有需要的部位敲打形成破损或缺口，接着对这些材料进行高温烘烤使之变形、开裂，并放入冷水剧烈收缩。这是做旧的前提工序。

　　为了使家具的使用痕迹更加明显，在部件重新组装打磨后，做旧人会用喷灯烤，使部分位置出现炭化。炭化颜色不真实的还需要用皮鞋油上色、抛光。

　　家具使用久了，表面会生成一层温润的亮光，行话叫做“包浆”。为使新家具也有“包浆”，人为做旧一般要使用挫草打磨——这种草先晒干再泡水，然后用来慢慢磨出木头的岁月光泽。接下来还需要第二次打蜡擦油。

　　做好了包浆还不行，家具接触地面的部分是做旧的又一关键。做旧者一般会先冲沙——即把椅脚放在沙子里反复磨，破损部分会更加真实光滑。

　　另外，因为地上有潮气，家具使用时间长了以后，腿部会泛白。这种白通过白醋浸泡实现，时间是一周。

　　冲沙、醋泡之后就是泡碱——把生石灰调成膏涂满家具表面。浇水后生石灰会发热，腐蚀家具表面形成沧桑感。如果要使历史感更加明显，还可以用高锰酸钾刷涂；之后是染发剂等物质第二次上色、双氧水冲洗、二次打磨。

　　到此，家具做旧已经用去了25天左右，无论哪个方面都已经颇具古风。

　　最后一道工序是“美容”：把做旧过的家具放在鸟笼或者鸽笼下等潮湿处。一周后，鸟粪、蜘蛛网都有了，这会造成家具已经长久没人使用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