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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凹传奇

　　——可可波罗的西行漫记

　　文/朱志悦

　　十六世纪是人类文明发展史上里程碑式的一个世纪。随着资本主义文明的产生和发展，人类在世界范围内长期以来的孤立逐渐被打破。新航路的开辟，使欧洲与亚洲、美洲和非洲等地的交通往来日益密切。同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微凹黄檀(拉丁语：可可波罗，俗称南美酸枝)作为一种艺术与文化的纽带，将全世界连成了一个整体。

　　旷世良木“可可波罗”初识记

　　在众多航海家中，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开创了美洲大陆开发、殖民地和移民的新纪元，无疑是“地理大发现”的先驱者。克里斯托弗·哥伦布(145l年～1506年)，西班牙著名航海家。史料记载，哥伦布从小就对大海彼岸的世界充满兴趣。一次偶然的机会，青年哥伦布读到《马可·波罗游记》。遥远的东方在书中被描述成是遍地黄金的人间天堂，这让一心想得到财富和荣誉的哥伦布倾慕不已，航海冒险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悄然萌生。

　　当时，地圆说已经很盛行，哥伦布对此深信不疑。十五世纪以来，西方国家对东方物质财富需求除传统的丝绸、瓷器、茶叶之外，最重要的是香料和黄金。其中香料是欧洲人起居生活和饮食烹调必不可少的材料，需求量很大。这些商品主要经传统的海、陆联运商路运输，而东西方贸易的陆路商道却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隔断，贸易成本剧增，新航路的开辟可谓是时代的呼声。但是哥伦布的航海计划也并非一帆风顺，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他前后奔走游说了十几年，直到1492年，西班牙伊莎贝拉女王慧眼识珠，说服了斐迪南国王，拿出皇室的私房钱资助哥伦布，他的夙愿才得以实施。

　　1492年8月3日，哥伦布受西班牙皇室派遣，带着给印度君主和中国皇帝的国书，率领三艘载重百来吨的帆船，从西班牙巴罗斯港扬帆出大西洋，直向正西方向航去。经七十昼夜的艰苦航行，1492年10月12日凌晨终于发现了陆地。然而，此时的哥伦布并不知道他发现的是一片新大陆，只是简单地认为他发现了通往东印度的捷径。当哥伦布登上帕里亚湾南岸，成为第一个登上美洲大陆的欧洲人时，当地的土著民族——印第安人热情地欢迎了他们。他们在沙滩上进行了最初的交易：西班牙人用廉价的玻璃制品、环饰及铃铛，换取了印第安人昂贵的宝石和黄金——在印第安人看来，这些物品显然更具装饰性。

　　初尝甜果的哥伦布，确认这块土壤上没有更多的财富后，继续登上航船，开始全面的探索。10月28日，哥伦布的舰队到达古巴岛，他误认为这就是亚洲大陆。随后他来到西印度群岛中的伊斯帕尼奥拉岛(今海地岛)，在岛的北岸进行了考察。此时的哥伦布已经离开欧洲大陆整整八个月，思乡的情绪，加上对荣誉的狂热，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返回西班牙。就在准备启航回程时，他考察了中美洲洪都拉斯到达连湾2000多千米的海岸线，并在加勒比海的一个小岛屿上，发现了后来见证欧洲文艺复兴盛况的旷世良木——可可波罗。

　　这个横亘在美洲中部的岛屿，只是加勒比海上众多岛屿中平凡的一个。就连岛上的居民，也与哥伦布之前见过的土著人没有明显的差别。按照交易的惯例，哥伦布用廉价的玻璃制品和当地土著交换了大量的宝石。然而岛民的异常热情，却让这群狡诈的西班牙人始料未及。或许是满意于这些玻璃制品的良好工艺，土著酋长瓜卡纳加利不仅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额外送给他们几棵不知名的木材表示感谢。酋长告诉哥伦布，这是一种名叫“可可波罗”的木材，在岛上直译名为“帝王木”，是当地最为尊贵的木种。可可波罗木性极佳，自古就是岛屿及岛外的一些部落皇族专属的木材，如若有人擅自使用，即会因逾越礼制而获重罪。

　　当时的哥伦布并没有意识到，这种传奇的木材，在未来的几百年时间里，不仅见证欧洲艺术文化的繁华与巅峰，而且还在遥远的东方，影响了一个艺术流派的诞生。在他的眼里，这些木材平平无奇，实在无法比灿烂的黄金、耀眼的宝石更让人兴奋。功利的哥伦布，处置这些木材的方法，竟与一百年前七下西洋的郑和处置红酸枝的方式如出一辙。木材由于密度高，而被简单地放置在船舱尾部，用以遏制狂风恶浪的侵袭。五百年之后，分处于南北半球，同一纬度的这两种木材，经生物学家鉴定，被认定为同属于黄檀属、红酸枝类。两种木材木性相近，就连被发掘的历史也是如此相似，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国王的礼物：“可可波罗”王座

　　在受到热情的款待后，舰队再次起航。有了可可波罗的压舱，舰队在归航的路途中有惊无险，终于在1493年3月15日顺利返回西班牙。哥伦布带着他的发现成果，前往觐见伊莎贝拉女王和斐迪南国王。哥伦布向皇室展示的珍宝中，自然包括了享有“帝王木”美誉的可可波罗。独具慧眼的伊莎贝拉女王对可可波罗情有独钟，随即指令将可可波罗作为材料，打造出一张华贵典雅的王座，作为献给斐迪南国王的礼物。

　　伊莎贝拉女王的期待很快得到了回报。全西班牙最顶级的家具制造专家聚集一堂，昼夜不停地对王座进行设计及制作。木材剖锯开，可可波罗与生俱来的优良品质——典雅的大红色泽，浓郁的酸香气味，似山峦叠起的美妙纹理一览无遗，令在场的所有人发出由衷的赞叹。完工的王座上画有大卫王远征腓力斯丁的肖像，并以西番莲的纹理点饰，显现巴洛克时代的华丽风格。这尊王座至今仍完好地保存在巴塞罗那历史博物馆，被誉为十六世纪欧洲宫廷家具的巅峰之作。

　　当年参与了王座制作的欧洲宫廷巨匠何塞·阿隆索在晚年的回忆录里写道：

　　“由于所用木材或多或少都存有缺陷，宫廷里的家具都难以堪称完美……然而，可可波罗的出现弥补了不足，这具王座的优雅气度和从容姿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巧合，当年郑和引进的交趾黄檀，造就了中国明清家具的繁荣，而哥伦布引进的微凹黄檀，同样造就了欧洲宫廷家具的经典。交趾黄檀与微凹黄檀这对“难兄难弟”的经历可谓一波三折，但却各自成就了一段精彩的艺术传奇，成为世界家具史上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

　　“可可波罗”的深度挖掘

　　顺应欧洲资产阶级掠夺新财富、发展资本主义的迫切需求，西班牙皇室很快批准了哥伦布第二次航海探险的请求。1493年9月25日，哥伦布率领由17艘帆船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地从西班牙加的斯港出发。此次参加航海的人数达1500人，其中有王室官员、技师、工匠和士兵等。历经两个月的航行，他们于11月21日抵达了首次航海时发现“可可波罗”的加勒比海岛屿。

　　第一次发现美洲大陆时，哥伦布和他的追随者满足于以廉价物品换取贵重物品的欺诈行为，与当地的印第安人相处得颇为和平。当哥伦布第二次来到这里时，他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一个发现者，而是一个征服者。按照他与西班牙皇室的协议，踌躇满志的哥伦布地成为了西印度群岛的总督，以及他所发现海域的海军上将。当哥伦布自信满满地提出，用比初次交易时更为精致的玻璃制品、装饰品、工艺品来换取岛上的可可波罗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在西班牙人眼里“温顺、慷慨、友好”的印第安人，居然一反常态，非常生气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并粗暴地将哥伦布和他的跟随者们赶出了岛屿。

　　财富的攫取，荣誉的信念，特别是对可可波罗的渴望，让哥伦布和他的跟随者们萌生了征服美洲大地的强烈渴望。在黎明破晓前，西班牙人抢滩登岛，并征服了这块丰腴的土地。在取得岛屿上可可波罗的控制权之后，哥伦布又将他的目标转向墨西哥、尼加拉瓜、危地马拉、萨尔瓦多等中美洲各国，继续开发可可波罗资源。在哥伦布及其继任者的大力开发下，可可波罗作为皇室专用的木材，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回西班牙。1513年9月25日，哥伦布的继任者巴尔沃亚登到达一个叫“巴拿马”的小渔港，在港口的原始森林里，发现了数量空前的可可波罗。让巴尔沃亚登更为兴奋的是，相较于其它中美洲国家出产的可可波罗，他发现巴拿马的可可波罗从密度、油脂、色泽、纹理等各方面指标，均远胜一筹。如果让时光倒退几百年，以如今的科学实验来判断，巴拿马可可波罗的综合指标，甚至远远超过今天市场上如日中天的交趾黄檀。

　　可可波罗的深度挖掘，致使西班牙一举成为欧洲文艺复兴时代最具艺术成就的国家之一。在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中，历经千年孤独的等待，这些可可波罗在广袤的大西洋中飘蓬辗转，在人类的征服史上完成了一场传奇的“西行漫记”！

　　可可波罗从十六世纪进入欧洲以来，见证了文艺复兴鼎盛的历程，同时也在文艺复兴的过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剑桥大学欧洲近代史研究专家理查德·J·诺兰教授曾经提到：“开发美洲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使十六世纪后半叶和十七世纪初，西班牙文艺复兴进入‘黄金时期’……美洲独有的物质文明，是促进这场变革的关键因素。”

　　在可可波罗流传到欧洲四百年之后，清末一代巨匠廖熙飘洋过海，来到它的故乡——巴拿马，将它带到遥远的东方。时至今日，可可波罗在“仙作”木雕风格的奠定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历史的车轮驶入二十一世纪，随着中华传统文化的崛起，古典家具产业蓄势腾飞，优质的可可波罗大量进入国内市场。在2000年修订的《红木》国家标准(GB/T18107-2000)中，将其归为黄檀属、红酸枝类，并正式命名为“微凹黄檀”。如今，随着《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的颁布，红酸枝已成为最具升值潜力的投资热点，其中，微凹黄檀又是红酸枝中最具涨势的木材。目前市场上品质上乘的微凹黄檀，其价值甚至达到每吨20万元，这种升温的态势，还会持续不断地延续下去。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欧洲及华夏文艺复兴历程中，都闪耀着光芒的微凹黄檀，必将在新时代续写传奇，创造出更加灿烂、辉煌的不朽诗篇！

　　来源：《古典工艺家具》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