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传馨 陈浩

　　专访浙江省博物馆馆长陈浩

　　虽然目前《无用师卷》到大陆展出还有障碍、困难，但我想我们有足够的诚意、足够的善意，海峡两岸也有足够的智慧化解这些障碍，克服这些困难。《无用师卷》终有一天会回大陆，与我馆的《剩山图卷》一并展出，只是希望这一天早些到来。

　　早报记者 葛熔金 通讯员 张刘涛    

　　对浙江省博物馆馆长陈浩来说，5月11日晚是难眠的——作为“监护人”，他看着《剩山图卷》由他和中国文物交流中心副主任殷稼在点交册上签字确认后，被护送至北京，并在5月18日点交赴台。

　　那一天也是埋在陈浩心中那颗30年的“希望的种子”发芽的时候——陈浩1981年进浙博工作时，有位老先生就跟他说了《富春山居图》的故事，希望有一天能合璧展出，那时，“希望的种子”就已播下。接下来，陈浩希望这颗“种子”继续成长、壮大，让《无用师卷》回到大陆，回到杭州，与《剩山图卷》“合璧”展出；更希望海峡两岸文化交流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紧密、越来越深入。

　　东方早报：《剩山图卷》与浙博之间有哪些故事？你最早什么时候接触这幅画？

　　陈浩：我1981年进浙博以后被分配到保管部，从事历史文物的调查、征集、编目，对书画作品多少也有接触。那时的浙博库房在省委党校的河西8号楼，二层楼房，书画作品藏在二楼的大房间，《剩山图卷》被放在一个木盒内，外面是铁制的大保险箱。因为条件简陋，而江南梅雨季节的湿气大、对书画保存极为不利，保管员就在文物箱底下铺了很多木炭，吸收潮气。后面条件慢慢变好了，浙博新添了去湿机等设备，《剩山图卷》总是最先享用，在浙博它一直享受最高待遇。

　　1981年前的事，我是看文献、根据老同志回忆了解一些。1956年，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委员、省博物馆历史文物部主任沙孟海先生得知，上海的著名收藏家吴湖帆收藏《剩山图卷》，想说服他将此画转让给国家。吴湖帆起初不想出让手中的“宝贝”，碍于多方面朋友的面子才忍痛割爱，不过有一个条件：要和另一幅捆绑。不过，北京的专家和沙孟海都发现，捆绑转让的那幅画是赝品，最终，浙江方面还是以8000元征购两幅画，《剩山图卷》为5000元。此后，该画一直由文管会保管，直到1962年文管会、浙博合署办公，才成为浙江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东方早报：这幅画进入浙博后进行过几次公展？是否在浙博以外展出过？ 

　　陈浩：《剩山图卷》长久以来深锁库房，很少有人一睹真容。在我进入浙博的30年里，记忆中《剩山图》在浙博公展过4次，其中一次只一天。分别是：1993年省博物馆改扩建、孤山馆区落成后，2009年评选“浙江省博物馆十大镇馆之宝”也露面过一天，2009年12月，浙博武林馆区开馆，举办“山水之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与馆藏明清山水画”特展。在我入馆前，我目前只了解到1970年代馆里办的一次展览将《剩山图卷》拿出来展览过，时间也很短。

　　我进入浙博以来，与我们联系要求借展《剩山图卷》的博物馆、美术馆等非常多，但这幅画就出馆展出过2次，时间也只1-2天，一次在上海刘海粟美术馆，另一次是广东省美术馆。

　　东方早报：你最早何时产生《剩山图》与《无用师卷》合璧展出的想法？浙博采取过哪些实质性举动？

　　陈浩：30年前我刚进浙博工作时，有位老先生跟我说，有幅名画叫《富春山居图》，我们馆收藏前面一段，后面一大截在海峡那一边，什么时候能合为一幅画一起展出就好了。可以说，这个梦自从我进浙博后就藏在心里。

　　早在10多年前，浙江方面就为合璧进行过努力。2005年，我给时任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石守谦先生写信商讨合展的事，但未得到任何答复。2008年底，浙博与台北故宫开始就合展直接通函协商或会晤洽谈，建立了“馆长对院长、专家对专家、秘书对秘书”的对接模式，但由于各种原因，台湾方面表示希望《剩山图卷》赴台合璧，不过无法双向交流。

　　温家宝总理在去年3月全国“两会”的记者会上讲话后，浙江方面加快了推动合璧展出的步伐。同年6月，浙江省省长吕祖善访台，表示愿为合展走出第一步，将《剩山图卷》先送到台湾合展，也希望《无用师卷》早日回大陆“合璧”展出。之后，我们跟台北方面进行多次协商，最终敲定《剩山图卷》先往台湾合璧，并就展出各项内容达成共识。

　　东方早报：你4月中旬曾前往台北进行最后协商，能否透露些细节？

　　陈浩：4月中旬，我就“合璧”展出最终细节问题前往台北故宫博物院协商。此前我去过3次，这次，我在展出的210馆呆了很长时间，并对展柜温度、湿度和光照等进行了解，确保《富春山居图》在这些方面不受任何伤害。

　　此前，台北故宫只表示将《剩山图卷》、《无用师卷》放在同一展厅，没有明确以何种形式展出，外界有传言将独立展出。此次协商中，台北方面明确将放在10余米长的大通柜中合璧展出，让“合璧”实至名归。

　　此外，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展览开幕活动一般在晚上，而大陆则是在白天。为配合大陆方面的安排，台北故宫博物院将开幕式放在6月1日上午，晚上举行一个开幕的庆祝酒会。

　　东方早报：你认为《无用师卷》何时能来大陆展出？目前《富春山居图》在大陆合展最大的障碍有哪些？

　　陈浩：这个时间我无法估计，我希望越早越好，回到它的原创地，和我馆收藏的《剩山图卷》合璧展出。现在签署的《备忘录》中，台湾方面已正式作出承诺，台北故宫博物院愿意在适当时候，促成所藏的《无用师卷》到大陆进行联合展出。

　　对《无用师卷》来大陆展出，目前主要有三大难题。首先，是台湾方面强调“司法免扣押”问题，要求大陆立法确保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文物赴大陆展出时不会受外界干扰，展览结束后不会受到扣押，能顺利返回。我们也了解到，台湾的文物去日本、美国、欧洲等，的确要求出具“司法免扣押”。不过，大陆和台湾本身就是一起的，没必要让大陆专门制定相关法律。况且，大陆还有《海关法》和文物部的《文物进出境审核管理办法》，都规定临时进境展出的文物须在半年内出境，还需交纳保证金。如果台湾方面对《无用师卷》来大陆不放心，完全可以通过国家相关部门出具书面担保，确保按时归还。

　　还有就是“限展”问题。台北故宫博物院规定有70件文物严禁出岛，《无用师卷》就是其中之一。

　　再有是称谓问题。大陆所称的“台北故宫博物院”，在台湾的称谓是“国立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所藏文物来大陆展出必须标明“国立故宫博物院”，双方对这个问题存在分歧。从目前沟通情况看，浙博、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层面已无法解决，所以我建议两岸高层，如海协会、海基会进行协商，推进两岸文化交流。

　　虽然目前《无用师卷》到大陆展出还有障碍、困难，但我想我们有足够的诚意、足够的善意，海峡两岸也有足够的智慧化解这些障碍，克服这些困难。《无用师卷》终有一天会回大陆，与我馆的《剩山图卷》一并展出，只是希望这一天早些到来。这不仅是我的心声，我想更是海峡两岸亿万同胞共同的心愿。

　　东方早报：“合璧”展出对两岸文化合作最大的意义在哪里？

　　陈浩：像《富春山居图》这样具有传奇经历，又因历史原因一分为二，分藏大陆、台湾的文物，仅此一件。此次合展，对两岸的文化交流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合璧展出对两岸观众欣赏黄公望画作的艺术成就，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将起到很好的效果。更会加快两岸文化交流的普及、推广和深入，增加信任度。

　　“合璧”带来的促进作用，已在具体事件中慢慢显现。近期，名画家沙耆之子带了台湾知名策展人来我馆，打算在台湾办沙耆画展，目前此事正在协商，还是强调双向交流的原则，可以不论先后，但应该双向交流，有来有往，只有这样，文化交流才能持久、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