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读姚海作品有感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1月09日 11:33 新浪收藏 微博

  陈默(微博)

  所谓“传统”,是指过去已发生的经过滤沉淀的文化事实,以及由萃取的经典事实传导的可资后人研究的经验的概念称谓。漫长的东方文明史,就是由这些不断发生的事实和日积月累的经验,堆积整合而成,其特征是稀有而珍贵。很显然,历史上那些鸡毛零碎如过江之鲫的庸俗事实和经验,只能被大浪淘沙,无影无踪。古代在竹简上记事,因而称史书为“青史”。被青史记载留名,既是一种精神文化价值的确认,也是决定其历史传承价值的坐标。孔子、老子、庄子、韩非子,这些彪炳青史的赫赫人物,与他们留给后人的丰厚的精神文化财富,博大精深,令世代人们高山仰止,受益无穷。“传统”是人类文明的根基,在不间断的推进发展中,更新变化着其价值内核。

  水墨艺术自古时走来,历千余年沧桑嬗变,积淀成硕大深厚的历史板块,也成为后人们不断丰富并勇于超越的“传统”。究其文脉有两支:一为自华夏文明的始祖滥觞而降,如岩画、彩陶、青铜、画像砖石、石窟艺术、工艺制作等的综合性文化艺术信息传承;二为自东西两晋肇始的有记载及实物佐证的水墨艺术文脉,历唐、宋、元、明、清至近现代,可谓群雄争霸,风起云涌,洋洋大观,继往开来。但有个需要注意的事实是:上述“传统”,皆没有脱离过横亘历史数千年的华夏大文明“传统”的精神平台,换句话说,超越或脱离母语根性,水墨“传统”也就失去了文化支撑。这也是为什么说到水墨传统,实际包含了整个汉语文脉体系,反之亦然。

  姚海的水墨作品,之所以被我定义为“在传统的边缘改造传统”,那是因为他的肉身遗传基因与精神文化遗传基因,都来自根深蒂固的“传统”,割舍不能,丢弃弥艰。然而,出身的不可选择,并不意味着个体发展异化的无能为力,有道是上苍赐命,造化由人。其中,合理使用“改造”的权利,是精英知识分子的选择。因此,避开“传统”的核心区域,溜达徜徉在其边缘,尝试着创造新价值亦即“改造传统”,并非天方夜谭,他也会检验文化人的知识能量与拓新的胆识。一直以来,在本土意识形态化的精神气场里,一方面,“传统”被莫名拔高,及至被神化进而妖魔化;另一方面,“传统”又成为那些不思进取、巧取豪夺的“啃老族”们的遮羞布。这些文化生态里的迷障,没有能制约姚海的叛逆创造意识,他要打造自己的天下。

  进入姚海的作品世界,才能验证上述分析研究的学术由来。首先来看看他的《文革运动》系列作品,并不是将40多年前发生在中华大地肆虐10年的政治荒诞情境做真相还原,而是抽茧剥丝舍形取义,运用象征借喻手段,在轻描淡写中,反讽政治闹剧的意念在不经意中徐徐泻出,令人五味杂陈,思绪蹁跹。10年“文革”,造成当时的7亿国民从精神到肉体的巨大伤害,也成为历史上罕见的举国政治灾难。虽已时过境迁,但对数量庞大的亲历者、见证者、幸存者而言,悲情犹在,恍若昨日。姚海借用传统的荷花及山水花鸟形态意念,将具有象征意义的“红帽”与似人似鸟似物的图形粘合,似是而非,借尸还魂;隔山打牛,润物无声。

  以往在当代油画、装置、行为、新媒体等艺术形式中,屡见有社会批判指向的作品存在,而在水墨领域,却鲜有此类表现。究其原因,“水墨”在传统文化的价值定位中,被过多地追加“怡神”、“卧游”、“闲适”、“寄情”等虚拟飘忽的精神诉求,远离或逃避社会现实的所谓魏晋风范,成为既往知识分子们的同质化追求。而这种被后人诟病的有着特定历史背景和时代烙印的文化情结,在“文人画”中表现突出,也成为贵族文化的基础范本。姚海的作为,提出了水墨在当代的社会介入课题。当然,这种“介入”有别于意识形态的“主流工具”特征,也有别于肤浅的商业机会主义特征。作品的坦诚、独立、观念、煽情,是在充分的阅读思考准备中的超然宣泄,是在多年苦耕修为下的自然结果。

  姚海的另一作品系列曰《传说》。作品的基本图像构架虽是汉字,却离“传统”遥远。作为穿越古今华夏文明的载体的汉字,属于表意的词素音节文字,为上古时代华夏族人发明创制而成。具体可追溯至约公元前1300年商朝的甲骨文,再到秦朝的小篆,发展至汉朝才被取名为“汉字”。 姚海的作品,并非要继承汉字传统并将之发扬光大,而是假字赋形、借“尸”造“魂”。因为在他的系列作品里,“汉字”仅是图像构成的基本元素,原有的文字形态已随画面的意象诉求,或支离破碎,或泥牛入海——传统也好,文明也罢,及至泱泱数千年的母语文化,都化作形神分离的“传说”,与图像时代的符号编码融合共振,图说古今,笔墨天下。

  姚海的材料方式是“传统”的笔墨纸砚,但其创意的符号与表达诉求,却与传统有着形与质的差异。我们不妨从“芥子园画传”的“工具”特色,去基本了解一下中国传统水墨的僵化套路:它将所谓线法、点法、皴法等一应表达形式,定格为恒定的技法模式和传承范本,在一代代艺人的复制延续中,终于完成了千人一面、万人同形的文化遗传学悲剧。究其原因,笔墨纸砚没有错,“芥子园画传”好像也没大错,错在使用者的僵化思维和技法研究的绝对化。如同西画中也有版本不一的技法工具书,但却没有对传世的优秀艺术家形成禁锢一样,为什么在华夏文明中会有如此之多的文化遗传学悲剧?“工具”是相对的被动的,创造却是绝对的主动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姚海身在“传统”并智慧地借用“传统”,腾挪自如,发力拓新,终成面貌。

  从感性学角度分析,姚海的艺术脱离了传统意义上僵化的“审美”架构,剥去了虚伪的“美学”外衣,向着艺术的纯粹知性和感性回归。追本溯源,“感性学”是研究人类感知的科学。西方的感性学被狭义取舍后定位的“美学”,使得感性学的理论深度、广度大幅压缩,也失去了鲜活的学理弹性。“美学”的泛滥与病态发展,也是人类不成熟的一种理论病症,其“审美”文化贵族化的倾向,以及“美学”研究的教条化、庸俗化、狭溢化,都使得人们有理由期待还原“感性学”的朴素真相。从这个意义上看姚海的艺术,他的率真、清丽、挚纯、霍朗,他的直面社会和改造传统的勇气,具有很强的现实性和当代性价值,已经不能用既往的传统“审美”标准来妄加评判。在传统的边缘改造传统,既是个人命题,也是时代命题。将修为、智慧、观念、胆识整合,姚海会走得很远。

  2010年5月于成都芳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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