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大连8+1艺术展

　　陈默(微博)

　　按经济学规律，一个运转正常的社会，是生产与消费相对活跃、供求关系相对平衡的良性机体。艺术消费既然已被界定为“消费”，它的生产内容，生产形式以及它的生产者，实际已不能违背各行各业都在遵守的规律，也不再享有孤芳自赏世外桃园的权力。远古岩画，不管是牧羊人所为还是艺术家所作，可以肯定它是在当时的社会生活背景下产生的，生产与消费的规律及意义没有因“远古”而失效。新石器彩陶、青铜艺术以降，特别是艺术相对活跃的明清，对艺术家及作品的排座定位，直接关系着消费对象以及质量，关系着艺术市场的生存与发展。20世纪，中国人经历了太多的情觞事故，艺术消费也在动荡飘摇中沉浮。人们没忘记由“三转一响”进入信息高速，人们也没忘记抛弃窝棚马车进入别墅汽车，人们甚至没忘记作为身份象征的高雅音乐流行音乐，但是，人们却差不多“忘记”了消费美术产品。说差不多“忘记”，是因为人们有财力花几十上百万购房装修，真得没“忘记”花几十上百元将艳俗低廉的克隆“艺术品”请回新屋豪宅。作为“上层建筑” 的艺术，从理论层面上讲从来都领先于时代，并在每一时代的文化精神层面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这一理论定式，似乎对经济快速增长的当代失去了效力，一面是艺术家们在辛勤耕耘新作不断，一面是艺术品消费萎靡不振；一面在责怪艺术对大众的倾斜不足，一面又误导艺术市场的对立情绪乃至或低俗化或泛贵族化。究其原因，是不是我们这个以诚信标榜的民族，在“诚信”屡屡被社会与历史洗刷调侃魅力尽失时，在信念与希望每每被各种复杂原因调戏羞辱时，在人格人性立场原则频频移动错位时，在物质获取差不多成为唯一目的时，艺术可能真得不重要了，艺术与大众消费之间的悖论可能真得合理了。

　　2002年7月9日，那个在城市规划建设上令兄弟城市眼热、诗意故事令人心乱的城市大连，发生了一件与我们前述问题对应的故事。艺术家于振立、张婉、杨鸿、李由、牟达器、徐长健、孙国伟、宋异、杨茂源，九位有思想的同仁，在一个叫隆泉华庭的高档住宅社区会所，推出《8＋1大连艺术展》。在本身并不重要的名称数字里，却藏有一个令人感动的秘密：那“8个”，是八位青年艺术家，而被“加”的一位是于振立。这位在60－70年代以宣传画创作的质量与数量名震全国，在“85新潮”时期投身艺术革命，90年代仍十分前卫地进行新样式艺术实验的过硬老“哥萨克”，表面上十分低调地退隐山林(金州区一个叫大黑山的杏园里)，实际没有一天停止逐磨过东山再起艺术新生。他的被“加”，不仅使展览添彩，也提出了在圈子、生效、名利、诱惑混杂的当代，艺术家(特别是被认为已获成功的老艺术家)的自我否定、自我更新、持续发展的现实课题。这个展览的主办者，大连万恒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选择在被评为该市精品楼盘(金奖)并已售罄的社区做艺术展，没有了司空见惯的商业抄作只为卖楼的简单目的，却有着为当代艺术与大众消费牵线搭桥的良好初衷和塑造企业文化形象的长远目的。

　　当代艺术与大众消费还有多远距离？这个展览用事实给出了答案。在艺术劳动成为一项正当谋生职业，艺术产品成为正常的消费内容时，“展览”便成了艺术家呈现和公众审视选择的必要互动方式。但传统意义上的“展览”概念的狭隘性，甚至体制化地对公众审美价值取向的粗暴规定或胁迫，在市场经济日益成熟的今天，不仅指导意义荡然无存，甚至引发在消费自主意识成形下的逆反心理。那种在特别历史时段万人空巷看某事迹展、某教育展、某艺术展的个案早已沉淀为历史，断然没有任何理由成为当下艺术消费的可比目标，更不可能成为主流。目前世界艺术发展呈现多元并举的生动形态，展览或呈现方式也在朝人文化、人性化、市场化、多样化方向发散，无论高雅还是通俗，皆在殊途同归地亲近公众。不过份地说，没有公众背景的艺术是贫弱可耻的。从此意义论，大连这次的艺术展，实际正在朝着艺术发展的必然趋势做着可贵的尝试，这种尝试，无论从时尚角度还是前卫精神看，都有着积极合理的存在意义。

　　从这个展览的艺术表现方式及内容看，作为辽宁美术的一部分，曾经在80年代和90年代初异常活跃的艺术生态区，似有某种沉寂迹象。而这次展览的推出或曰“出场”，不仅给出打破沉静重塑地区艺术形象的良好预期，也读到了一个社会与经济势力出众的地区不可忽视的艺术增长力。老前卫于振立的作品，贯穿着多年积蓄的实验能量，在架上材料的方法研究以及观念转换的种种可能上有着自己新的独到见解。智慧与精力过剩的女侠张婉，准确把握着倾诉于生命的良性意义，使生活态度、能力、方式与艺术表达之间，总能找到十分舒畅的契合点，诡异飘忽的思维轨迹书写着她的艺术状态。有着工程师思考眼神的杨鸿，其作品中行走着有如像“猜想”般的晃动数据迷面。对器官敏感的李由，总能超越生理表意发现其形而上的模糊存在的理由，并给出放弃的无意义的快乐理由。代表鲁美“新生代”的牟达器，肩负着将美院革命进行到底的沉重责任。总被“问题”困挠也为“问题”着迷的徐长健，深谙“问题”是艺术之源，折磨问题和被问题折磨中蕴藏着艺术的快感。“副主席”孙国伟，是大连艺术家的福音，不定哪天，他还真能帮大伙一把。生活方式低调并淡化存在的宋异，是不能忽视的生命个体，因为异质音符是旋律中不可或缺的。“羊倌”杨茂源，以他的宝贝“羊”代表了自己出席，但我更愿见他扛着大“羊”的憨态。虽然在展览作品中还存在着不同的问题，虽然在方式上似可多一些积极因素，多一些语言形式，多一些呈现转换，但正如米卢所言，态度决定结果。回到我们的问题：艺术与大众消费还有多远距离？看看这些努力的艺术家和企业家，有着良好的艺术生态基础还愁收成无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