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感觉到感觉:关于艺术的断想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2月29日 20:56 新浪收藏 微博

  文/杨培江

  年轻时我曾受到米勒的影响。也许是天生对田园自然的敏感,或是与所受教育有关,以往总是习惯性地认为对生活的表现就是对农村进行描绘,生活就是农村,都市并不太被纳入表现的范围。我能敏感到画面的各种细节——逆光草地,村屋石墙,黄昏时河中鹅群泛起的片片粼光,恍惚间进入—种被催眠的状态。有时连画面的原有情节都忘了,整个人都融入到米勒画面特有的苍郁中,那浓浓的田园气息和宗教感深深地吸引着我。一个人最早接触的画家对他以后的成长有着巨大的影响,当然这种选择也与这个人自身的兴趣有关,对某个画家的认同感,更是与这个画家当时的某种内在心理需求有关。尽管现在已经接触了很多新的艺术,视野更开阔,但我仍觉得米勒的画面是心中最温暖的回昧,每每重温,仍会唤起对那个时期的怀念,它穿越时间的幕障,有着某种人们所共同向往的诗意和人文。米勒的绘画并不在于对绘画形式语言上的探求。而是一种内心的、很从容、很自然的流露,与他的生活体验有关;在后来的二十几年,我每年都有三四个月在惠村生活作画。实际上我对这些画家的认同,一方面也是向往他们那样的生活状态。崇尚自然,生活在乡村,与自然靠得很近。这种认同是本能的、感性的,当时并没有太多地去了解他们绘画的文化意义。

  凡高是我关注的另一位画家,他对生活的热情和坚韧的意志成就出一种纯粹的画面,影响了一代人,成为崇高的符号。他令我懂得绘画与激情和表现有关。一直以来我所关注的都是一些倾向表现性的绘画,很多时候,艺术家会因为某种特殊的际遇和契机受到某个画家或风格的影响,正如我当年“遇到”苏丁。1996年,一位与我在乡下一起画画的学生病逝,后来就葬在惠村四百岭山上。一个长期与我一起画画人一下子没了,对生命渺小和脆弱的感悟直接而强烈,这种体验前所未有。这种情绪也把我带向苏丁式的狂野画风。尽管当时还没有形成自己的艺术语言。但现场写生的情绪化灵动和偶发情绪会过滤掉一些模仿的痕迹,也真实地记录了我那个时期的心境。

  之前对当代艺术信息的认知主要来自于文本和网络,难免有些误解误读,同时文化自卑心理也放大了西方当代艺术的影响力。近年来对当代艺术的观念和媒介使用才有了更深的了解,也开始思考和困惑:当代的绘画中鱼目混珠的东西太多了,就像一场文化狂欢,“大家都来爽一把”,这场盛宴过后究竟能留下什么?也许狂欢就是目前的一种正常状况,只因身处其中,一时很难对眼前的纷乱做出清晰的判断。

  一直以来,关于艺术的功能各有各的说法。毕加索说绘画是武器,马蒂斯说绘画是安乐椅,杜尚说艺术什么都不是,他们生活状态本身就很不一样。马蒂斯在一战的时候竟然跑到法国南方去,持续他的绘画,继续摇他的安乐椅,战争的残酷并没有在他的绘画里面得到多少体现。而塞尚对绘画的焦虑令我们看到塞尚可爱的一面,他对每一笔总是那么犹豫,令观者也分享了他的迟疑。在一些教科书总喜欢分析塞尚绘画里的所谓什么四度空间、散点透视之类的技术性问题,在我看来这些有点无聊。一个画家最关键的是个人精神气质的流露,你能从作品窥探到一种内心的活动,从而达到一种交流。

  我不欣赏现在的那些纯粹流于样式技巧的绘画,正如目前所盛行的波普倾向的绘画,尽量寻找一个样式,与生活体验无多大关系,人云亦云,自圆其说并且强行赋予某种所谓的观念。现在大家都大谈观念和当代性,观念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剑,当代性和观念性把大家弄得惶惶恐恐。当代绘画当然需要观念支撑,如果你有了一种态度,内心强壮了,这种气息自然会流露出来,画面会有一种新的气息,也许就是一种绘画的观念。绘画是很难像文字表达观念那么精确表达,高更的那幅《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确实有很强的观念表达,但或许就是这一标题给人们留下一个先入为主的引导性伏笔,使观者得到这方面的暗示,如果没有这段文字的话,我觉得它只是一幅原始风味、异国风情的表达,一种幽幽的神秘感而已。绘画的观念化已把我们搅得无所适从,在我看来大可不必。历史上许多画家很难对他们进行归类,如巴黎画小画派的莫特利安尼,他与当时的画风及主义并没有多大关系,独来独往,留下几十张油画,画完了就回去了,特别诗意,空灵,为绘画注入—股贵族的气质。反观当前的一些画家的所谓当代性,他们更多的是一种姿态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的当代的气质,有些作品实际上只剩下一个壳,而不是一种对当下社会各种问题的敏感的精神表达。

  当代艺术更关注重大的社会问题,对千人的体验表达比较少,似乎人的内心并不需要安抚。现在跟年青人谈崇高和理想,他们会觉得可笑,但这些却是人的终极向往。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种解构的时期,对以往某些规范和权威的反驳是有必要的,但不可能一直这样打下去,解构的目的是建构一个新的秩序。近年来已有一种回归的迹象,但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那种状态。当代艺术出现和发展是一种必然。它不是洪水猛兽。也不是魔鬼之类的那么不可理喻,它是一种实实在在新的表现形式。目前的困惑只因我们身处其中,很难做一些清晰、客观的梳理,若干年以后才能知道哪些绘画能留得下来。

  艺术与生活有关,但是生活的本质是什么,每个人的判断都不一样,还有就如何传达,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阿Q正传》中,阿Q要对吴妈表达爱意就只会说:“吴妈,我要睡觉”。尽管阿Q也是很真诚,却把美好的情爱表述得像动物交尾的本能。同样艺术的表达也需要技术的支撑,技术有时可以成为存在的条件,甚至可以转化为形式。尽管艺术不能简单地用技术来衡量评判,但在缺乏观念表达选择的场景中我更愿意选择技术,而不愿意听信那些装神弄鬼的所谓笔墨精神和空灵境界。

  以上对一些大师和美术史上的一些人物的这种判断,更多是一些感性的东西,可谓从感觉到感觉的个人理解。但我更习惯相信一些感觉,也许是画画人的思维方式。从学理上对某个画家的定位,更多考虑他在某个时期对文化发展的贡献来归类和定位,我则更多地从个人的角度和绘画出发,因此选择和吸收的都是感性的。然而这种感性对我个体来说却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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