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特的观念过时了吗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19日 09:35 东方早报

乔治·肖的作品《圣灰星期三,早晨7时》(2004-2005)  乔治·肖的作品《圣灰星期三,早晨7时》(2004-2005)

  自画廊主查尔斯·萨奇捧红了让人弹眼落睛的“青年英国艺术家”(YBA),动物标本和装置已经统治英国当代艺术25年之久。而今,随着一波波金融危机的席卷,这类作品的销量持续下滑,而新的运动层出不穷,更年轻的一代人偏爱视频影像,同时传统的架上绘画也试图在市场“重振雄风”。

  朱洁树 

  这不是普通的伦敦街头派对。这里没有玩耍的孩童,维多利亚海绵蛋糕或英联邦的三角旗亦无处可寻。与此相反,在1990年代初期的这个温暖的午后,一群年轻的艺术家正在伦敦东部的霍斯顿参加一个奇怪的聚会,名字叫做“宴请比死亡更糟糕”。

  一个展位上,崔西·艾敏正在给人看手相;另一个展位上,加里·休姆贩卖着鸡尾酒“龙舌兰监狱”。但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天生的商人达明·赫斯特。他穿着小丑的服装,只要过路人支付50便士,就可以看一眼赫斯特的睾丸,那天早上,他在上面画上了圆点画。

  20年过去了,而今,这位最具大亨相的人身价已经超过2.15亿英镑,300多幅圆点画在高古轩全球11个画廊同时展出。4月,他将在泰特现代美术馆举办回顾展,作为伦敦奥运期间的最重要的展示。当世界的焦点投射到伦敦,赫斯特登临舞台中心。这位小丑,似乎,将笑到最后。真的是这样吗?抑或,这会是他最后的风光?

  架上艺术“奋起反击”    

  胜利的V字形手势似乎已成为赫斯特的标志。25年前,这位富有创业精神的金匠学院学生在一个废弃的仓库举办了备受瞩目的展览,紧接着又展示了各类腌制的动物尸体,它们各自处在不同的腐败状态。而今的赫斯特依然争议重重。“可憎又可怕”是《伦敦晚报》评论人布莱恩·西维尔对他最近一场展览的评价,“头脑简单的感觉论者”则是澳大利亚评论人罗伯特·休斯对他整个职业生涯的判定。

  1月,英国艺术界的元老大卫·霍克尼加入战斗。根据BBC的安德鲁·玛尔的说法,霍克尼承认自己画展的海报上那句“这里所有的作品都是艺术家本人亲自动手的”是对赫斯特的嘲讽。众所周知,赫斯特雇了160名“助手”帮忙创作,而他自己也承认“我只画过5个圆点”。然而,霍克尼的批评更为深刻,“这是对工匠,精湛工艺的侮辱,”他告诉玛尔,“我曾在艺术学院指出这点,你能够传授工艺,但诗意是无法传授的。而今他们居然想放弃工艺,只教诗意。”

  他说的对吗?所谓“观念艺术”的兴起导致了技艺的衰落吗?赫斯特对当代艺术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呢?他正因此而名镇四海或臭名昭著吗?

  霍克尼的观点获得了他的校友、1998年毕业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乔治·肖的支持,“我在艺术学校里觉得特别沮丧……你需要一种哲学的语汇才能够了解当代艺术,而非通过视觉的语言。”肖的创作根植于老派的现实主义传统中,45岁的他去年因对考文垂住宅的描摹获得特纳奖提名。对于他来说,艺术就是“艺术史学家和他的母亲都能够欣赏的东西,但导师不这么想”。

  很多人为肖最终输给装置艺术家马丁·博伊斯扼腕叹息。这是赫斯特效应吗?当赫斯特上世纪80年代末期进入金匠学院时,艺术教育的转向已经开始。上世纪60年代,在极简主义和概念主义的影响下,欧美国家的艺术学院逐渐开始相信,哲学素养和技法同样重要。绘画死了,美国极简主义者唐纳德·贾德宣布,策展、理论和艺术史迅速变得和艺术技法本身同样重要。

  “达明并未创造这一背景,但他在此获得了成功。”金匠学院艺术学本科生主任迈克尔·阿奇说。而当时的赫斯特只需要领导改革的当时的院长琼恩·汤普森一点点鼓励。“我们的哲学至今如一,”阿奇说,“我们不会把课程划分得很细,或者强迫学生学习。”这样的课程是在鼓励学生走捷径吗?哪会有学生自愿花费1万小时时间磨炼技艺呢?“如果学生想学习编织或者焊接,我们有员工可以教他们,”他说,“但我们不会强迫他们。”

  刚刚从格拉斯哥艺术学院毕业的画家Gabriella Boyd显然并未受到艺术学院侧重点转移的影响。“学校里依然会教绘画,它依然很受欢迎。”这位24岁的年轻人说,“我读大学时很喜欢写生课,很多人也都喜欢。”那么他的创作呢?看看Boyd的网站,仿佛跟随时光机器回到了霍克尼所在的1960年代。

  市场兴趣不断转移    

  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我们可能会偏爱较为靠谱的市场定价。油画和铅笔画显然要比一箱子福尔马林液体来得便宜。与乔治·肖的人烟稀少的旧居油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种新的美学,赫斯特那件镶满钻石的头骨《为了上帝之爱》(2007)标价1亿美元。

  “困难时期,人们热爱幻想,因此艺术家会偏爱超现实主义等风格,他们的视野超越了尘世。”英国当代艺术学院的院长格雷格·穆尔是当年那一代“英国年轻艺术家”的老朋友,也是记录他们崛起的编年史《幸运的艺术》的作者。他认为赫斯特不可能克隆出一代人,“赫斯特是一个孤例。一个掩盖了自身的品牌。”

  赫斯特的销售数据证实了这一点。根据Artnet提供的C50指数,赫斯特的作品始终在当代艺术领域名列前茅。最著名的当然是2008年,他在苏富比(微博)一下子倾销出223件作品,他的《金牛犊》卖得1030万英镑。而今,高古轩画廊又推出了货源充足的圆点画系列(据说至今已出产了1400张此类作品),其中一件在2011年卖得180万英镑,这一系列是那些不那么富有的买家收藏赫斯特的入门之选。

  尽管现在全球经济依然没有走出阴霾,苏富比当代艺术市场的销售额依然在2011年猛增34%,佳士得增长了22%,投资者持续纷纷转向艺术市场。然而,这些增长对于赫斯特作品有多大影响?

  “我们现在尽量不接手太多巨大体量的装置,”苏富比当代艺术领域专家詹姆斯·西弗尔说,“我们最近一场拍卖会的明星拍品是格哈德·里希特的抽象绘画。”80岁高龄的德国画家拍卖出的3件作品总共价值为400万英镑。这似乎成为了人们对于传统艺术的兴趣逐渐回升的证据。

  艺术商乔纳森·克拉克对此深以为然,“最具有影响力的经销商正逐渐离开观念艺术领域,对那些不需要太多技术的作品也更加警惕,”他说,“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些作品长期的保值能力很弱。绘画是更保险的赌注。”

  “亨利·摩尔的绘画几年来涨了3倍。赫斯特卖得少了,这个事实并不仅仅归咎于金融市场的低迷,同样也是市场兴趣转移的后果。”

  长江后浪推前浪

  那么,艺术家的情况如何呢?一年一度的在英国当代艺术学院举行的“新当代艺术展”上,赫斯特(1989)和霍克尼(1960)早期的作品依然影响巨大,但颇有意味的是,而今最流行的艺术媒介是视频影像,1000件作品中有30%都是视频影像。

  “达明·赫斯特对我没有参照价值。”2011年毕业于中央圣马丁学院的视频艺术家伊冯·古兹曼表示。迈克尔·阿奇解释,“赫斯特声名鹊起时,现在的很多学生甚至都没有出生。对于他们来说,他只是艺术史的一部分。”艾德·阿特金斯、詹姆斯·理查兹和裴克汉组成了视频行动团体Lucky PDF,“我们是新的一代,我们的观众群也是崭新的。”Lucky PDF的詹姆斯说,“我们不会去考虑迎合一群20年前的那一代人。”他傲气凛然,目标明确,俨然新世纪的达明·赫斯特。

  那么萨奇当年在赫斯特身上看到的“希望”是什么?穆尔回忆上世纪80年代,“当经济衰退让整个国家双膝坠地……赫斯特没有被吓倒,他干劲十足。”这位来自利兹的年轻人利用起伦敦所有空置的房屋,为他在金匠学院的同学举办展览。“这不是展览通常举办的方式。”穆尔说,自那以后,艺术家开始在任何时间、地点展示作品,在车厢、停车场,甚至是父母的厨房。

  “赫斯特的长处之一就是他的活力。”艺术评论家安德鲁·格拉汉姆·迪克森说,“但从艺术的角度来说,他早期的作品最有力量。在某种程度上,他的商业本性盖过了他的艺术天赋。”

  主要的例子是2008年苏富比的拍卖,赫斯特复制了所有旧作的新版本。《艺术世界中的7天》的作者、社会学家萨拉·桑顿看法有所不同,“那一次售卖的并非单一作品,相反,销售本身就是一件勇敢的行为艺术。”毋庸置疑,在关于市场的艺术上,赫斯特是个中翘楚。“他应付艺术市场的方式,也许是他最重要的财富。”桑顿说,“特别是他对系列作品的利用。他是安迪·沃霍尔的直系传人。这个世界在全球化方面远甚于1960年代,赫斯特将之推上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23岁的行为艺术家马克斯·朵唯最近的作品包括《感性的股票市场》,基于他的推特关注者的情感状况运行的一个即时的“贸易”市场,他观察到,“赫斯特带来一股力量,一股激情,就是万事皆有可能。”

  当被问及赫斯特在商业上的成功是否会影响今日艺术家追求财富,而非艺术上的缪斯,他的回答是否定的。“当然不会。”朵唯说(他的回答实际上和每一个年轻人如出一辙),“我不是为了赚钱而做艺术。这不是一个浪漫化的观念,这是很现实的。时间是残酷的。金钱只会聚集在最顶级的市场。”

  朵唯指的是世界上最富有的那些收藏家(俄罗斯寡头、卡塔尔王室),他们持续购买最大牌的艺术家作品,他们的背后是滚滚而出的石油。根据古兹曼的说法,“超级富豪收藏家和艺术家在宇宙某处共同生活。但绝大多数艺术家不属于那一伙,我们只是与各自的艺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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