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翰墨浓:窗外天地多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5月13日 20:27 新浪收藏 微博

  文/马鸿增

  传统文化中论文人画素养,常以诗、书、画、印四者俱佳为标杆。先贤煌煌者如吴昌硕、齐白石、傅抱石诸君莫不如此。时至今日,能达到此种境地的老年画家已不多见,年岁轻些的就更少了。

  然而,1953年出生的尹石却是例外。与同年龄段的画家相比,他对传统文化的钻研之深度与广度,使他能在“四佳”的标尺下自占一席。无论在部队还是地方,即使在他主持江苏省美协日常工作的繁忙状态下,他也从不放松对艺术的磨砺和追求。

  我和尹石相识于1994年。那年他在江苏省美术馆举办个人书画展,我时任副馆长。我们的交往就此开始,后来也曾对他“江南一竹”的成就作过评论。这些年来,我以为对他的艺术创作已相当了解,但是最近集中品读他一大批诗歌、绘画、书法、篆刻作品,不禁眼睛一亮。尤其是诗——无论古体诗还是新体诗,总是那么情浓意绵,隽永清新,令我由难以置信而引发出诸多感慨。

  诗性,是中国画特别是文人写意画的重要特征。中国诗与中国画有着内在的一致性。苏东坡说得好:“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古来画师非俗士,妙想实与诗同出。”诗与画都讲究自然天成,意在言外,清新幽远,耐人寻味。唐代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开文人画之先河。苏东坡还说过:“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馀。”这种诗性特征在山水画、花鸟画中表现得尤为鲜明。

  今之画家,多有题前人诗句入画者,如用得恰如其分,当然增色;但如能自作诗,岂不更佳?尹石能自作诗,其诗有题画诗,有即景生情的山水诗,有人生感悟的言志诗,甚至还有现代歌词。由此我认定尹石是“多情”之人,是性情中人。情之所生,诗之所来。正是他郁勃的诗情,推动着他书、画、印的创作激情。只有对生活、生命充满挚爱的人,才肯花费那么多精力去做这些事。他写的旧体诗词如《渔家傲·玉龙山》、《四言诗·乡野》,新体诗如前、后两首《金陵雪赋》、《江心洲晚眺》、《致远游人》等,都是动人心弦的佳构。有兴趣的读者如果读到这些诗,相信会对尹石的才情和学问增加不少新的认知。

  尹石自幼酷爱书画艺术与古典文学,20世纪60年代末即学艺于扬州,师从齐白石大师之高足王板哉,入门正而重筑基。后来追溯文同、八大、石涛、扬州八怪,又从现代潘天寿、李苦禅诸家汲取营养。再则常于大自然中充实感受,陶冶情操,于是艺事大进。书法研临石鼓、二王,游于篆、隶、行、草之间。印宗秦汉,方寸之间天地宽。丰厚的传统文化学养,促成尹石画艺的文化品格——苍茫大气而又清新高雅,或者说,是大气和文气的结合。

  “大”而“文”的品格,是由作品的精神涵量和艺术语言特征构建而成的。

  尹石的写意画,特别是墨竹画,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大大拓展了墨竹画的精神涵量,使之具有更为丰富的人文内涵和时代精神。

  竹子入画,最早可见于六朝《竹林七贤图》中的人物背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则写有专门的《画竹歌》,诗中有“萧飒尽得风烟情”之句。宋代苏东坡有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可见竹在文人心目中的地位。稍后宋徽宗时代的《宣和画谱》,将绘画门类分为十三科,其中“墨竹”为单独一科,而与“花鸟”、“畜兽”相并列。文人画家更追求“竹我相融”,比如文同画竹就被誉为“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元代倪云林画瘦竹“聊以写胸中逸气”。清代石涛、金冬心、郑板桥等画竹更趋奔放洒脱,或寄托“竹里清风竹外声,风吹不断少尘生”的禅心;或抒写“衙间夜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的良心;或表达“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士气。

  竹作为人格精神的某种象征,在传统中独具审美内蕴。尹石对此有着深刻的理解。他之所以对画竹情有独钟,既得益于传统文化的滋养,更得益于对竹的切身感受。尹石寓居于南京虎踞关上,经常漫步于清凉山竹林之间,与竹为友,对竹的形色、情状、聚散、老稚等细致观察,对竹在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月露风霜中的不同情态等深入体悟,自然达到“胸有成竹”,呼之即出。他又常在全国各地的竹山、竹海、竹乡漫游写生,神与物融,万汇于心。于是自抒胸臆,无论枝繁叶茂还是疏影横斜,都能达意抒情,吞吐时代气息。

  风中之竹与雪中之竹,代表着尹石画竹的品味与个性。

  画风中之竹如《清风十里不染尘》、《起舞弄清影》、《满纸烟云水墨气》、《清风君子气》等。同是迎风飘拂,却有着不同的神采意韵。《清风十里不染尘》以顶天立地的章法,写挺拔的竹干与刚劲的枝叶,迎风高扬,令人有傲然独立信守高节之想。《起舞弄清影》写月光下之竹,身姿微侧,竹叶在清风中飘然起舞,情态婀娜。后面两幅则以横向展开的竹丛,疏密有致地写出了风竹的飒爽英姿,寄寓着“笔底原可风雷激”的豪情。后者的画面题诗更点出了主旨:“清风君子气,铁骨高士节。抱琴向竹去,此间无俗客。”

  画学中之竹如《冷战》、《一片冰心在玉壶》、《天地茫茫见精神》、《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等。这些作品往往将大雪纷飞中的劲竹与苍茫的山石融为一气,全无萧瑟败落之态,反而焕发着战严寒斗风雪的昂扬精神和豪迈气概,令人联想到大雪中的苍松翠柏。这类作品不仅意境新,而且在笔墨语言上也有相当创意,那种苍莽美、朦胧美的感觉,越发增添了作品的诗意。应当说,雪中之竹是尹石最为出色的艺术创造,是将山水画的意境营造与墨竹的精神气韵相融合的结果。

  书写性的笔墨与灵动多变的布局,是尹石写意语言的重要特征。

  中国画特别讲究笔性。笔性,是一个画家综合素养的表现;笔性之中最重要的是书写性。以书法的笔意入画,是中国文人写意画的审美标高,代表了中国画民族特色之本。写意墨竹尤其讲究书写性。元代赵孟頫就说过:“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与八法通。”尹石深有领悟,锤炼有加。他往往用石鼓文笔法写竹干,遒劲圆健;用草书笔法写竹枝,运笔疾速而秀挺;用行楷兼隶法写竹叶,灵活多姿地撇出正侧、向背、俯仰、翻转等诸种神态。笔随心运,墨到神出。笔墨的浓淡、干湿变化与布局的疏密、虚实、穿插,交相辉映,协奏出刚柔兼济、虚实相生的审美境界,更显得笔飞墨舞,酣畅淋漓。前人有言,笔主刚,主气;墨主柔,主韵。从尹石墨竹中,我们能够体味到这种笔墨意趣。

  尹石画竹的章法变化多端,源于传统而出新意。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局部取景剪裁,特写式地展现几株或几丛竹之绰约风姿,如《天地之悠悠》、《野风逸气》。另一类则以中远景构图法,时或将竹海与山水相结合,不强调一枝一叶的具体形态,而重在整体气势的营造,突现大自然的浩然生机。如《家在清风雅雨间》、《竹海深深起烟岚》、《一片冰心在玉壶》等。此类作品往往略施淡彩,洋溢着新的时代气息,而清雅品格依然。特别是《竹海深深起烟岚》,将苍茫竹海画成一片墨绿,郁郁葱葱,直与云海相连接,堪称力作。

  尹石一专多能,其写意花鸟亦佳,紫藤、海棠、老鹰、游鱼均为所擅长。《紫气萦回到家园》、《东风夜放花千树》等,紫藤虬曲盘节的墨线枝干,润泽沉着的紫花点染,交织为绚丽欢快而又沉郁苍健的审美旋律。《远瞩》、《九万里风鹏正举》等,写眼神犀利的雄鹰,或与松枝为伍,或以海涛为衬,透视出画家内在的英雄情结。《游必有方》、《乐水》等,游鱼简练夸张而饶有笔情墨趣,足见功力。

  墨竹、花鸟画,古代谓之“写生”,其意颇深。“写生”者,“写生命”也。其一为写物象客体之生命,其二为写画家主体之生命,其三为写笔墨语言本体之生命。“三生命”融为一体,方能气韵生动。故三者缺一而不可。尹石的墨竹花鸟是契合于这一传统精神的。

  如果说,当代还有为数不多的画家坚持文人画诗、书、画、印合一的文化品格,那么尹石可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写至此,我不由想起尹石一首题画诗中的句子:“案上翰墨浓,窗外天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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