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涛

　　最近，中国嘉德(微博)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宣布将于2012年10月在香港首开拍卖会。以前内地曾有几家拍卖行在香港注册并举行了拍卖，我还曾在香港为其中一家拍卖企业主持过两次拍卖会，嘉德赴港的新闻似乎没有引起我多大的惊奇。但近两天在走访聊天中，又听说北京另几家大拍卖行也正在或即将于香港注册公司并发展拍卖业务，这让我吃惊不小！

　　“关税”问题最早出现在今年4月份。4月6日，IFAS艺术运输公司的高层被海关方面“谈话”。4月8日，北京诺亚艺术品运输公司和部门的负责人被海关请去协助调查。这两家公司是很多国内藏家在海外拍卖会上购买艺术品选择最多的运输公司。随后，北京和上海各有一家很著名的外国画廊也被要求协助调查了，至少有五六个艺术品经纪人和藏家在境外购买的高价艺术品被海关查扣。5月21日，有媒体调查报道透露，某大型金融机构艺术品负责人、艺术品经纪人伍劲因艺术品逃税金额巨大被拘留。某知名收藏家已被协查，上海一大收藏家在接受海关调查后表示悉数补交税款等新闻层出不穷。就在7月3日，北京一位刘姓艺术品收藏者在日本买回的几十幅书画作品进关时被北京海关扣下，缘由不明。一时间，海关针对艺术品的查税风暴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许多艺术机构、拍卖行、艺术品经纪人和收藏者都人人自危。

　　至于海关为何会突然开始关注起艺术品进口税收问题，说法不一。有人认为这一定与中国艺术品进口规模连续大幅增长相关联的；也有人分析是因为国家在严打房地产市场之后税收任务难以完成，各级各类税收部门都在鼓励挖潜创收；还有专业人士分析，最直接和主要的原因是今年年初开始下调艺术品进口关税，降税和严查往往都是在一起的。

　　有意思的是，全国各海关中只有北京海关做了抓人、扣货、罚款的事情，其他海关都没有动。据海关内部人士透露，新从外省调进北京海关的一位局长不甚了解从1996年起一直实行十几年的文物艺术品的“复出境政策”，查税是他突发奇想的结果。对两个月来艺术品系列“查税门”，相关机构也一直没有个说明和文件出台！据不便透露姓名的国家财政官员透露，对“关税”事件出现的原因也一无所知。

　　无独有偶的是，4月15日，国家海关总署开始调整部分进口物品的完税价格和税率，其中化妆品完税价格出现大幅上升。在我国，艺术品被列为进口商品的第21类，与奢侈品列为一类。海关征税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国内产品市场不受国外进口产品的冲击，对进口奢侈品征消费税，有利于保护国内的相关产业。但文物艺术品不是工业化的产品，国内也不存在这样的市场需要保护，收藏者、投资者在国外买回的也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从国内流出去的“回流文物”，这是否能与奢侈品增税混而一谈？

　　如果说中国收藏家到国外买了毕加索、伦布朗的油画，带回国也许应该付海关的关税，不交税也许就涉嫌走私艺术品；但如果国人在国外带回来的是早期从中国流出去的文物艺术品，进关时还要交税？没交税就涉嫌走私？ 这也许会让国人很难习惯和理解。

　　在与我国签订优惠贸易协定的国家，艺术品原作的进口税率为12%，今年初降为6%，没有与我国签订优惠贸易协定的国家，艺术品进口关税为50%。但实际情况是，对于进口艺术品，除了6%的关税，还有17%的增值税(或营业税)和12%的消费税(当然，并非所有艺术品都需要缴纳)，多种税费一经累计，就会使得艺术品进口的综合税率将超过30%。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藏家从境外购买一件价值100万元的文物艺术品，运回国内还要缴纳30万元的税费。

　　据了解，美国、英国、日本、加拿大、新西兰、韩国、俄罗斯、中国香港、台湾等国家和地区的艺术品进口关税均为0。而增值税等其他税费，各国家和地区也多对艺术品有大幅优惠或减免，英国对艺术品只加征5%的进口环节增值，德国最优惠增值税税率为7%，台湾地区、日本加征5%的营业税或消费税，新加坡为7%。很多国家都有专门针对艺术品的税收政策，而中国的艺术品税收之所以如此之高，主要因为我们把艺术品当作普通商品，并没有专门针对艺术品的政策规定。

　　海关强化税收对艺术品市场最为影响之处在于文物回流受阻严重。国家一直以来鼓励海外文物入境进行展览、拍卖，实行“复出境政策”，俗称“打火漆”。这就是说，收藏者从国外带回一件文物入境，海关接到申报后将文物封好，然后有本人送到文物局鉴定后打上火漆。打上火漆的文物，6个月内如果没有拍卖成交，可以重新出境，不征关税。如果带进来的文物艺术品都要上税，甚至是扣押，则对文物艺术品的回流以及拍卖形成巨大的冲击。如今，国内艺术品拍卖市场正处于调整期，今年春拍的成交额比2011年春拍同比平均下滑了50%。在北京的几大拍卖公司里，回流文物占比在30%以上，而且品相好、价格低，成交率高。“关税”事件缘由解释和处理力度的模糊不清，悬在艺术品收藏者、投资者以及拍卖企业、经营企业头上可能随时落下的“上方宝剑”，以及对艺术品征税额度的增加，都将大大影响艺术品卖家、投资者的投资意愿，会令国内拍卖业今秋甚至今后的形势更加雪上加霜，将会严重影响北京的艺术品拍卖市场的发展。

　　拍卖行很可能会由于未来承担的税金超过可获得的佣金而被迫停止征集“回流文物”。中国拍卖协会的一份统计数据指出：“海外回流文物一直是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市场的重要货源。2010年，全国回流文物拍品成交总额达81.55亿元，占市场份额的20.90%。”所以，假如缺少了海外回流作品的介入，国内拍卖业将退回到“自我循环、自给自足”的状态。这无疑与国家的“推动文化产业大发展”，“建立世界艺术品交易中心”的愿望相背离。

　　中国内地的拍卖行业已经成为香港地区同行的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香港之所以会成为仅次于纽约和伦敦的世界第三大拍卖市场，其优势在于低税率、零关税，良好的基础设施与配套设施。而且特区政府致力于当地商业环境的治理与发展，2008年取消了葡萄酒关税，以推动香港成为全球葡萄酒拍卖市场上的交易中心。这些关税与税收方面的优惠政策，恐怕是内地拍卖行在相当长一段时期里都无法企及的。

　　近年来内地艺术品市场高歌猛进，风头已渐渐盖过了香港。此次“关税”事件也许成为了香港重新崛起的机会，内地的大型拍卖企业移师香港，必然会减少他们在国内的纳税，从而增加香港的纳税和市场权重。许多交易机构开始在香港建仓，大量海外文物将汇集在香港，而不再进入内地市场，香港将进一步强化对内地的优势，市场的天平开始向对内地不利的方向倾斜。号称即将或已经成为了中国艺术品交易中心的北京，即将面临艺术品以及艺术品的交易迁移香港的挑战，北京成为中国艺术品世界交易中心的梦想恐怕就更难以实现！

　　业内人士十分疑惑：原来国家实行十几年的鼓励回流文物拍卖的“复出境政策”到底还是否有效？海关扣留进关参与拍卖的艺术品到底因为什么？希望政府相关部门能及时予以说明。为了促进国家文物回流，活跃国内的艺术品市场，促进文化大发展，国家是不是可以对回流文物少征税或晚征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