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要发笑:杜觉民选择思考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10月31日 07:01 新浪收藏 微博

  文/毛建波

  在写这篇文字时,我常难以抑制地抬起头,扫视一眼钉在白墙上的《旧痕》,虽是只有原作十分之一尺幅的复制品,还是能感受到杜觉民画面中挥之不去又无法释读的那份凝重和晦涩。米兰·昆德拉说过:“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人类不思考,上帝也要发笑。既然上帝总要发笑,杜觉民何妨选择思考。

  毛: 你曾送给我三本活页小画册,封套相同,里面装着的图片则各异。装着研究生毕业创作——《旧痕》一本,封套上题“建波兄惠教”,装着《凉山老妇》、《油炸臭 豆腐的老人》、《铸剑》等作品各一本,封套上题:“建波兄教正”,而装着儿童、八仙为主要题材的作品一本,封套上只字未题。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失误的话,这不同的题字方式,代表了你对这两类作品不同的自我评价。《旧痕》、《凉山老妇》等创作性作品是你精心构思并十分钟爱的力作,儿童,八仙等作品则是不得不为 之适俗的绘画。

  杜:没错。《旧痕》、《凉山老妇》等是自己内心深处有话想倾诉时的精心之作。作为一个画院画家,有许多公益活动,我又不能不画一些受众较多,雅俗共赏的作品。

  毛:据我所知,你有着扎实的素描功底,这种基本功施之于《旧痕》等厚重拙朴的作品,应该是两得,用于这类轻松随意,讲究笔情墨趣的小品,则可能会两伤。

  杜:中国人物画一直存在着一个难题,就是造型的问题。古代中国人物画尤其是仕女画的类型几乎是一样的,就是造型问题没解决好,始终概念化地在画,笔墨的运用更难。现代人物画比较而言有了长足进步,究其原因就是由于引进了西方绘画的造型因素,造型问题初步得以解决,素描的引进加重了人物画的含量。但又带来 新的问题,即素描造型与传统笔墨之间不可回避的矛盾性,两者很难完美地结合,稍不留意就容易用毛笔画素描。这一问题我也是逐渐意识到的。过去对素描很迷恋,用功甚勤。现在感觉到这可能会对我的艺术起阻碍作用。我在努力摆脱素描的负面影响你看这些头像就有意识地加重笔墨的处理,强调笔线墨韵,画理往笔墨上 靠。但这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

  毛:素描与传统笔墨难以完全融合,这个问题实际上由来已久,徐悲鸿《愚公移山》等作品业已存在。20世纪60 年代浙派人物画家们也碰到这一问题,所以潘天寿,吴茀之等先生告诫他们:“脸要洗洗干净。”浙派人物画之所以能成功,就在于他们从传统绘画中吸取造型方 法,一定程度上挣脱了素描的约束。八九十年代,方增先、吴山明等老师更进一步强调用线来造型。

  杜:这一问题恐怕不是短时间、更非你我能够解 决,不妨先放一放。而且在我看来,技法问题也不是最重要的。仅仅从技法角度来看绘画,绘画史就是一部绘画技法史,而从美学角度来看绘画史,结论就完全不同了。我认为绘画最重要的是传达精神内涵,不管用何种方式,只要能够把画家的精神内涵表现出来就行了。最好的技巧就是看不出技巧。假如别人看了你的作品,夸 奖你的笔墨很好,我以为并不意味着成功,而可能是失败。这就像观察一个人,看的是服装而不是内在气质。我不大喜欢谈技法问题,这个问题不重要。我这人比较片面,片面产生风格。我研究过倪云林、徐渭、八大山人,他们都不强调技巧,倪云林说过:“僕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

  毛:徐渭也说过:“从来不写梅花谱,信笔写来自有神,不信请看千万树,春风吹绿满枝春。”

  杜:他们的作品恰恰是第一流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现在许多画家都无病呻吟,为了画而画,不是真正想在绘画里诉说什么。纯粹玩技巧也不是绝对不可以,但我不会如此,如果绘画仅仅讲技术的话,我想技术多的是,何必要选择绘画。在我看来,艺术有三种:一种是为名为利的艺术。这只是某些人的职业而已;一 种是为艺术而艺术。也就是在技巧、风格上争强斗胜;还有一种就是我赞许的,是不得不画或者说是不得不表达的艺术,灵魂深处有话要说的艺术,用精神与人类对话的艺术,也就是为人生而艺术。你想,一个没有自由精神,不能独立思考的画家,当精神还依附于他人时,能创造出独特的艺术风格吗?像八大山人的画,如愤怒 已极,压抑已久,欲哭无泪之时,令人惨不忍睹!他的画,如悲凉的晚钟,在寂寂夜空中荡漾着空空的余音!

  毛:表达真诚的内心世界当然是艺术家的第一要义,林风眠先生甚至把艺术家看成一个圣者,他说:“我相信,凡是诚心学艺术的人,都是人间最深情、最易感,最有清晰头脑的人;艺术家没有利己的私见,只有利他的同情心,艺术家无所谓利禄心,只有为人类求和平的责任心!”

  杜:我画小孩时,更多地关注儿童们独有的真诚,纯真。如果今天我拎着礼物到你家去,你肯定会怀疑是不是有求于你?但小孩赠你东西,那绝对是真诚的。我觉的孩提时的这种真诚纯洁在人与人的关系中是最珍贵的,我乐于表现。我很少画仕女,因为画仕女总有种种甜俗之感,内心深处有一种抗拒。你看这张写生作品,是 1986年画的,当时我大学刚毕业,到围海造田的工地上写生,一群戴毡帽的农民热情地款待我,请我喝酒暖身子,没有任何矫情和虚伪。他们的眼神就像温驯的牛羊一样,让人感受到内心处的善良、质朴,难以忘怀,回家后我画下了自己的印象。

  毛:在你的作品中,可能约略感受到,你有着比许多人更强烈的倾吐意识,试图借助画笔传达出你对现实的认识,思考和观察,绘画不是你的生存手段,而是思维方式。

  杜:很多人学绘画是想成为名画家,可我更多地想通过绘画与世界对话,能够讲一点内心的东西,表达自己对世界的感受。一个人如要出名,可以从政,如要发财,可以经商。那么,绘画的本义是什么?我想,绘画应该更多地带有一种人类良知的东西,要关注当代社会状况。中外美术史在这点上差别很大,中国人讲人格, 画品如其人品,而人品主要由道德、修养组成,这就要求艺术家克制自己,做社会楷模,有很强的共同性。西方绘画自文艺复兴之后,从神的枷锁中挣脱出来,一直注重人性的发展,人性是个人的,多样化的,所以西方绘画非常丰富。像莫迪里阿尼就大胆袒露心扉,甚至自杀。在中国就不太可能。

  毛:中国美术家中也有凤毛麟角之士。徐渭就极富个性,也有多次痛苦自杀的经历。创作时,他把整个情感倾注上去,坦诚内心,因此其作品有不可重复性,连他自己也重复不了。

  杜:中国美术史中最富有人性的当属徐渭。徐渭的真正价值正在这里,他不像其他艺术家可以产生一个流派,学徐渭的人很少,因为无法摹仿。像八大山人的画,画面很简单,往往只是一只疲倦的、垂头丧气的鸟,但一看要楞一下。我印象最深的是有次去故宫博物馆看画,在一幅八大山人的作品前足足停了四个小时,此后几 天满脑子都是这张画,摆脱不了,这时才觉得“画画真了不起”。我今天之所以还在画画,最大的原因就是看了这类画有“三月不知肉味”之感,被深深打动了。日 本画家丸木位里和赤松俊子夫妇画的《原子弹爆炸图》,蒋兆和的《流民图》,都属于看后一辈子无法忘却的作品。

  毛:你的研究生毕业创作描绘的正 是生活在大凉山深处的彝族山民形象,令我备觉亲切。这件作品高一米八、长十八米,堪称巨幅。画长卷如作长篇文章,迂回曲折,主次分明,前后呼应,连成一气,十分不易。而更重要的,是画面恢宏的气势,粗犷有力的线条,凝重深厚的笔墨以及错落聚散的山民共同构成的视觉震撼力。虽然你有意识地弱化了山民们的脸 部表情,看上去他们显得麻木、迷惘、无知,但在这样的画面前,任何稍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杜:当我看到七八十岁的彝族老婆婆,背着沉 重的东西从山顶下来,卸下东西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长时间一声不吭。我通过翻译问她累不累。她答道:累,有时累得饭都不想吃。回答这个问题时,她的脸上毫无表情,在她看来,生活本身就是这样的。在彝寨的夜晚,昏黄、摇曳的煤油灯光下,许多人围坐在一起,断断续续地说着家常话,他们眼神中透出的纯朴、善良和 苍凉感令我无法忘怀。他们没有怨天尤人,甚至没觉得生活有什么不如意的。印象最深的是我习惯性地把土豆皮剥掉扔在地上,有人默默地拣起来放到嘴里,这时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说什么也没有意义,只要是有真情实感的人,面对这一幕能无动于衷吗?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平等的人,只不过他们生活在海拔 3800米的高山上,劣山恶水中。

  毛:一个有深度的、真正的艺术家应该直面人生,把社会中隐藏着的一些现实揭示出来,特别是人性当中的、包括丑恶的方面揭示出来,虽然解决这些问题是全社会的事。

  杜:有人说张艺谋谋拍电影是把中国丑恶的阴暗面给西方人看,博得西方人的欢心,对此我极度反感。张艺谋揭示出来的问题是不是真实的?如果真实的,当然可以也应该揭示出来。我比较赞同敢于面对问题,这才是务实的态度。黑泽明在日本也引起过许多非议,现在已得到承认,成为一代大师。

  毛:你在凉山深处停留过半年,与彝民同吃同住,对彝民有了较深入的了解,识见自然不同。许多画家也热衷于到民族地区写生,但他们更多地对少数民族的形象、服饰、生活方式、居住环境感兴趣,是猎奇式的,他们的作品会给人新鲜感,但不会产生震颤。

  杜:单纯从绘画角度去观察与从人性角度去发掘,两者是不一样的。当看到一幕幕引起心灵震撼的场景时,我知道自己无法回避,不画出来心里会很难受。当时,如为保险起见,我只要画几张技巧完备一些的小幅作品,毕业创作也能通过。而且我的导师对我的构想也有一丝顾虑。但我有强烈的倾诉欲望,凉山的真实刺激着 我。于是我给导师写了一封十几页的长信,谈了我的成长经历和现在的想法,谈得很坦诚。最后我说到:我来读研究生不是为了取得一张文凭,而是想更好地表达我的所思所感,希望导师支持。值得欣慰的是导师同意了,作品展出后反响很大,得到了各界的肯定。

  毛:任何一位画家创作题材,艺术风格的形成与演 变,除了与其思想追求和审美观念有关之外,还与他所处的生活环境有关。《旧痕》、《油炸臭豆腐的老人》、《晚秋》、《凉山老妇》等作品都把视线投向下层平民百姓,描绘别人司空见惯而不注意的普通场景,刻画他们的生存境况,同情他们的艰辛苦难。这当与你的曲折历程,也就是你刚刚说的成长经历有关。

  杜:我两岁时,原在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工作的父亲被打成右派,遣送回原籍萧山杜家村劳动,生活极度窘迫。仅上了四年小学我就被迫辍学,成了放牛娃。16 岁时,我来到建德拉煤,从山顶的煤矿到七里垅码头来回走60里山路。我每天清早4点多动身,晚上8点多回来。每次沿着之字形山路拉着装有二千多斤煤块的大 板车下山,都是对体力、毅力和意志的考验,稍一松懈,就可以从路边的悬崖峭壁摔下去而粉身碎骨。有一次听到山下轰隆隆一声巨响,我想,不好,出事了。奔下山一看,果然是一位拉煤人血肉模糊地摔死了。当时我的心陡然收紧。直至今天我还能感到晨风吹着我被汗浸湿的衣服那种冰冷的感觉,腿一阵阵发抖,下一个会不 会轮到我。那种恐惧感,现在依然没有消去。夏天没水喝,就喝稻田里的水,脸上一层细细的白沙,用手一抹才知道是盐粒。这种生活体验,没经历过的人肯定想像不到。

  毛:你只上过四年小学,恢复高考后很快考取了大学,其间的艰辛也当不亚于拉板车。

  杜:我爸打成右派后,可能“洗脑筋”洗得 太彻底,也可能是“肚皮精通,米桶精空”的冷酷现实教训了他,他觉得从事脑力劳动不如做工人,农民凭力气挣饭吃来得实在、安稳,从一极走向另一极,把家中藏书全部送人,连我借来的书也烧掉。而我自小酷爱读书,只能在外出拔草时偷偷在草篮里放本《水浒传》或《三国演义》、《封神榜》带到山上看,看完马上还给 别人。知道我想考大学,我爸大为反对,尤其不让我考与意识形态联系较紧密的美院,还在我考大学和读书期间断绝了经济资助。我只能边打工边准备。当时浙美人物画专业停招,只能考浙江丝绸工学院,要考数理化,这更令我犯难。因为我从未接触过这些科目,连水的分子式都不知道,惟一的办法是拼命地用功“恶补”,总 算如愿以偿。

  毛:世上的美多种多样,有甜美、俗美、丑美、精美、秀美、华美等,你的作品在探索人性的时候,是反向切入,即从表面的丑介入到内 在美,像罗丹的《老妓》。我比较偏爱李贺的诗,尤其欣赏《苏小小墓》、《秋桐》等鬼诗,表面看阴森森的,但能折射出别样的美。你的作品初看浓笔重墨,造型怪异,一时还不习惯,细品则滋味独具。

  杜:“美”与“漂亮”是两个概念,“漂亮”是悦人耳目,而“美”蕴含着崇高和震撼力,意味着欲哭无泪的感觉。如一些喜剧,看时哈哈大笑,过后就什么也没有了。而悲剧看时并不舒服,但内心却引起震荡。我的作品尽量追求的是真实,这种真实不是照相式的外部的真 实,而是内心深处的真实,是表现主义的内在真实。我认为内心的真实比外部世界的真实要更进一层。

  毛:你笔下的人物往往充满挣扎、劳困的奋争,令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蒙克的《呐喊》和鲁迅《呐喊》等作品,如这张高1.8米的巨型肖像,只画了一张经过放大、拉长的、硕大的面庞供人解剖,那份深沉、凝重、倔强的感觉引人深思。

  杜:我很欣赏蒙克和珂勒惠支,特别是后者的画,震撼力很强,看了之后难以忘怀,珂勒惠支冷静地向死神招手,敢于面对人生中最真实的丑的东西,令人钦佩。你说的这张肖像画原作在意大利展出,上面题了奥地利诗人里而克的诗,里而克做过罗丹的秘书,是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诗风冷冷的。我与许多大学生交谈过,他 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大学,以后该干什么?他们的精神是迷惘的,找不到心灵的归宿。我就画了一张女大学生的肖像来表达这种精神的失落和迷茫。我个人不喜欢表现伟人,大题材,而喜欢表现那些渺小,无助的普通人,表现他们的痛苦,辛酸。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如意的事很多,晚上躺在床上关了灯回想时,幸福,欢乐 的生活早已淡化,留在脑子里更多的是苦涩,苍凉的生活记忆。

  毛:所以即使是《铸剑》等取材于历史故事的作品,你也没有描绘秦王扫六合,汉武帝平天下,成吉思汗射大雕的壮观场景,而是选择干将、莫邪铸剑、荆轲刺秦王这一类生活于底层的人的悲壮事迹。

  杜:对。《铸剑》取材于《搜神记》中干将莫邪的故事。干将莫邪夫妇被迫为楚王铸剑,三年乃成雌雄二剑,干将深知剑不成必死,剑成也死,遂留雌剑与子赤鼻。18年后赤鼻终杀楚王为父报仇。干将身怀绝技而任人宰割,但赤鼻终究诛杀楚王,这是人性与强权的抗衡,与楚王比,干将一方是弱者,但双方在精神上是平等的。

  毛:从平时的交流不难感觉到你涉猎面很广,哲学、美学、文学、史学、音乐、舞蹈、电影等方面都有相当的了解。

  杜:我喜欢读 书,读书几乎陪伴我一生,以前我等车,上厕所都捧着书看,慢慢培养起对书的嗜好。书读得多而且很杂,各种书都读。大学时我就看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和《二十一条军规》、《洪堡的礼物》、《百年孤独》黑色幽默一类的书,当时《尤里西斯》全书还没译读过来,我也找到一些节译认真拜读。音乐方面大学时喜欢贝 多芬,可现在觉得贝多芬似乎在一味拔高,纯粹是伟大,多少有几分空,假,拉赫玛尼诺夫的音乐既有伟大,崇高,也有低沉,晦涩,更有深度,内涵,从人性看更为丰满,更真实。马勒,肖斯塔科维奇、斯特拉文斯基的作品我也喜欢。

  毛:明人张岱有言:“人无癖而不可交,以其无真气也。”你的书房里除书籍外,还开出几个架子放录像带和DVD,数量有二千盘之多,近年来的外国名片几乎网罗毕尽,有的还有不同版本,要淘到这么多好片显然要有极大的兴趣和耐心。

  杜:说起嗜好,我不抽烟喝酒,连茶也不喝。但精神上我很充实,看书外我常淘片,看的多了,对电影流派,每个导演的风格慢慢就明晰了。我不像一般人只注意情节,借以消磨时光,对剧情、艺术风格、用光、构图、色彩、镜头、音乐、节奏安排都有认真揣摩,企盼对我绘画有所助益。通过观摩西方影片,我想深入了解西 方的人文关怀和人性思索。

  毛:三句不离本行,你又转回对绘画最终目的的话题。记得你在一篇短文中提到,绘画是无法用文字解释的,所以编辑约你 写几句时,你不得不“无话找话”。对此我深为赞同,对绘画尤其是音乐用文字加以描述,解释的任何尝试无疑都是皮毛的,肤浅的。从这一角度看,今天做的一切显然是徒劳无益之举。差可安慰的是,通过我俩的对话,或许有助于观众更好地了解你的所想所思,更好地感悟你的作品,从而撇开技术层面的因素,触摸到隐藏在 作品深处的那颗忧伤之心,感受到作品的人文精神和些许无奈。而不只是停留于认为你的作品就是直面现实生活这样一种接受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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