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树《谁在拍卖中国》:酒窖里的东方帝国

2013年02月21日 15:43   新浪收藏  微博

  选自:吴树[微博]《谁在拍卖中国》 第六章 “佳苏帝国”明天拍卖什么?

  一场又一场由苏富比[微博]、佳士得[微博]导演的拍卖大戏轮番登场,一件又一件元明清“官瓷”天价亮相。“国宝”回归、拍场血战,是外国人穷得变卖家产、忍痛割爱,还是中国人不自量力、小富轻狂?元青花卖完了卖明青花,明青花卖完了卖清代彩瓷。当这些东西全卖完了,或是倒卖的价格再也上不去了以后,佳士得和苏富比还会拿出什么东西来掏中国人的口袋?

  酒窖里的东方帝国

  采访时间:2008年4月。

  采访地点:巴黎郊区。

  受访人:查理·德·卡斯蒂伊侯爵及家人。

  采访人:罗曼。

  文字整理:本书作者。

  我是从同事德曼达教授那里听到关于查理·德·卡斯蒂伊侯爵的传奇故事。

  复活节那天晚上,德曼达跟我一起喝咖啡,她惊讶地告诉我:“太神奇了,两只来自你们中国的瓷花瓶,竟然拯救了卡斯蒂伊家族!多少年了,尽管仁慈的上帝很努力,也无法阻止那个曾经显赫一时的贵族家庭的没落。你想象不出几年前他们的日子曾经过得多么艰难,老侯爵的孙女儿鲁丽娅竟然因为买不起一件像样的晚礼服,而拒绝参加贵族舞会……” 

  德曼达教授是查理·德·卡斯蒂伊侯爵的一个来往不多的远亲。“还是很小的时候,姑妈领着我去过侯爵的城堡,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候城堡就已经荒凉了,除开老侯爵和他的子女们以外,连佣人都遣散了。”德曼达这样对我说。

  神秘的古堡,拯救了一个法国旧贵族的中国瓷花瓶——这故事太有魅力了!我当即就向德曼达教授提出了参观那座古堡的要求。

  查理·德·卡斯蒂伊侯爵居住在鲁瓦尔河下游的一个古城堡里,德曼达一路上向我介绍,历史上这个地方曾经多么辉煌:“贵族们扎堆儿在这里建造城堡,光这一带就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城堡100多座,沿着鲁瓦尔河数到尽头,大大小小的古城堡有500多座!”她还向我透露,侯爵名字中那个“De”字,听说是他爷爷活在的时候花钱买的。

  我听说过在法国人的名字里面带“德”字的,一般都是贵族出身,直到今天,法国人还非常看重贵族身份。

  “噢,德曼达,你就像一只迷路的小燕子,飞走了就找不回巢穴!接到你的电话我多么高兴,我们有好多亲戚,可是这么些年了,谁也不愿意走进我这座爬满蜘蛛网的旧城堡,这里只剩下我这个孤独的老蜘蛛。不过这没什么,就是拿破仑能活到现在,他的皇宫说不定比我的城堡还更加冷清!”

  88岁高龄的查理·德·卡斯蒂伊侯爵站在古堡门前,张开宽厚的臂膀欢迎我和德曼达。老人身体板直、面容赭赤,健康得就像一位当地酿制葡萄酒的农夫。

  “亲爱的德曼达,请你的客人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这瓶葡萄酒是我上世纪末亲手酿制的,那时候我们一无所有,穷困潦倒,连接待客人的机会都没有。这座古堡就这样交给国家了,我们只能留在城堡里居住、为一些外国游客当讲解员。不过我很乐意干这项工作,要知道,为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介绍这座古堡,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情……”

  “对不起,侯爵,我的朋友想来这里听您讲一讲那两支中国花瓶的故事。”德曼达单刀直入,生怕掉进老人漫长的“话河”。就算是这样,对于这座城堡辉煌的往事,侯爵也绝不会漏讲一个字。

  “我的祖上曾经是查理五世的士官,因为打仗勇敢、屡建奇功,被封赏爵位。”老人开宗明义,驳斥了关于他们家族曾经花钱买爵位的传言。对他而言,爵位带给他的荣耀,已经远远超过了剩余生命的价值。

  “我的祖爷爷也是个帝国军人,曾经在中国驻扎多年……哦,看上去您好像是亚洲人?中国人?我也听说过英法联军攻陷北京城的故事,一支几千人的军队,竟然打败了一个地域广阔的帝国王朝,简直不可思议。听我父亲说,我的曾祖父作战很勇敢,受到过上司的嘉奖!”侯爵显然很赞赏他祖上在中国的“战绩”。

  “不过那两支花瓶并不是我祖爷爷的战利品,而是中国皇帝的一位宠臣送给他的,我也奇怪,为什么中国的大臣会跟一位打败他们国家的外国军人交朋友?你们中国皇帝真是太宽容了!”这话我怎么听怎么刺耳,但老人却是从心里发出的感叹,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

  侯爵说着取出一张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一对珐琅彩人物画花瓶,从画面上看像是《西厢记》里的某个场景。

  “这是一对非常漂亮的瓷瓶,我还是孩子的时候,父亲把它们交给铜匠,让他在花瓶的底部个钻上一个洞,然后穿上电线,给我姐姐当台灯使。后来我姐姐死了,她一生除开上帝就不认识别的任何人,这两支被上帝遗弃的台灯,是她留给我的唯一遗产。”侯爵用手轻轻抚摸着照片,在往事的回忆中停留了片刻。

  “既然是姐姐留给您的唯一遗产,您为什么把它们给卖了?”德曼达问道。

  “噢,你不知道头几年我们家有多么困难,多么需要钱!德曼达你应当知道的,那些年所有的亲戚都把这件事当笑话讲——我的小孙女鲁丽娅在巴黎读几年大学,连一次上流社会的聚会都没参加过。我向上帝保证一定要为她添置几身像样的衣裙,一定是上帝听到了我的请求,有一天,两位尊贵的英国客人来城堡参观,看到了那一对被装上了电灯泡的中国花瓶,他们兴奋地对我说:‘侯爵,假如我们让一大箱英镑悬挂在您的头顶上,您不会害怕它掉下来砸破您的脑袋吧?’我说:‘别说是一箱子英镑,就算是二战以后5次贬值的法郎我也要!’那两个英国人告诉我,他们是英国拍卖行的业务员,是特地来这一带的古城堡搜寻古代艺术品的,他们看中了那两支中国花瓶,想把它们带回巴黎去拍卖。”

  不知道这个故事向过往游客重复过都少遍,从老侯爵平静的语调里,我丝毫也听不出有一丝激动。

  “接下来还发生了一些什么,指定你们全知道,报纸、电视、互联网,大家都加油添醋地胡吹,有人说:一对中国花瓶帮助侯爵赎回了城堡;还有人说:中国花瓶让卡斯蒂伊家族逃脱了当乞丐的厄运。其实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为了用那两支中国花瓶给我的孙女换两套能体面参加贵族舞会的晚礼服!”

  “只买了两套晚礼服?不会吧?”德曼达很惊讶。“报纸上都说您这两支中国花瓶卖了3千多万英镑呵?”

  老侯爵没有否认德曼达说的数字,但有些迷茫地说:“他们告诉我,买主是个中国富豪。我不知道中国人为什么对那两支花瓶如此入迷,花费那么多钱把它们买回去。假若他们看过我的地窖,更会发疯,会用一个王国来换回他们想要的东西……唉,假如我们法国人能有那样慷慨,我的城堡也不至于连维修费都凑不上!当然,现在我自己有能力对城堡做一些简单的维修,尽管它的所有权已经不属于我了……”

  “等等,侯爵,您刚才说的话,我感觉在您的地窖里,还藏着很多这样的花瓶?”我不失时机地抓过话头。

  “去看看您就知道了!”这会儿,我倒是从老侯爵的脸上找到了一些夸谈古城堡以外的兴奋。

  侯爵家的地窖分上下两层,上层搁置着大大小小的酒桶和琳琅满目的酒瓶,看上去就像进入了一座酒类博物馆。来法国学习和工作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地下酒窖。

  “您这里面最少得有几吨红酒吧?”我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架子上搁着密密麻麻的酒桶与旧瓶子。

  “没错,你看到的是这一带最大的酒窖!光是这个酒窖,我每年的投保就需要花费10几万欧元。”我对这个投保数字吃惊了,但侯爵很自然,看不出夸张。

  “这里面有各个时代我们家族成员酿制的各类葡萄酒,最早的有我曾祖父喝剩下来‘Chenin’,将近3百年了。这就是‘Chenin’,现在市面上极少卖真正用这种葡萄酿的酒,也只有在我们这一带,才种得出上等的Chenin葡萄。因为这种葡萄对土壤、光照都有非常苛刻的要求,在快要成熟的季节,就连风朝哪个方向吹都十分有讲究!”

  侯爵打开食品柜,从里面取出三只高脚杯放在桌面上,然后动作娴熟地打开一瓶酒,朝每一只杯子里缓缓倒入小半杯诱人的红色液体。接着,他自己先拿起一杯酒对着光线看看成色,再贴近鼻子闻闻,满意地朝我们笑笑,最后才将另外两杯酒递给我们俩品尝。从这一整套熟练自如的程序和从容不迫的动作当中,我似乎真正嗅出了侯爵身上的贵族味儿。

  “味道美极了,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来这里看您!”德曼达只喝了一小口酒,便微笑着恭维。我知道她有酒精过敏的毛病,从不沾酒。这是礼节。

  “是的,味道太好了,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讲,简直就是琼浆玉露!”尽管我也不会喝酒,可是瞎恭维还不会?我来巴黎定居的第二年就学会了法国式的恭维。

  “谢谢,如果喜欢,从现在起,这个酒窖就属于二位漂亮的女士了,欢迎你们随时品尝!”侯爵看上去很开心。这来来往往的言语,就是置身其中,你也很难分得清哪些属于礼节,哪些属于真心话,但听起来会让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尊和快乐。这也许就是潜移默化的贵族魅力吧!

  “侯爵,您的中国花瓶在……”看了半天酒,还没见到一件古董,我不得不提醒老头。

  “噢,请随我来……”继续向下,侯爵把我们带进了地窖的底层。

  我不得不说,侯爵真是一个善于让人心惊肉跳的老头。如果说,一个破破烂烂的旧城堡底下藏着一个光是每年的保费就值10几万欧元的酒窖,会让人为法国贵族的奢靡生活方式咂舌,那么,当我走进地窖底层时,心里的感受就更加五味杂陈了。

  下到底层后便是一条地下长廊,长廊两边摆放着长长短短、各种各样的两排中国兵马俑,俨然是秦始皇地下兵团的一个方阵,只不过这些兵马俑不全是秦朝遗男,其中还有许多汉唐游勇。

  “这两尊是中国秦朝陶俑,虽然手臂已经残断,还是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原状是长矛在手、铠甲披身。你们看这尊保存较好的陶俑,尽管面容清秀,却显得十分刚毅骁勇。由此可以想象,秦朝的兵勇当中不乏识文断字之人。同是亚洲,日本的武士形象却与此大相径庭,一个个圆膀粗臂、怒目横睁、凶神恶煞。这就是文化差异,中国人自古尚文,日本人自古尚武。秦代兵马俑写实性很强,人物形象的塑造简洁明快,特别是对细节的刻画,显得细致入微、周密不苟,这些发丝、带扣……”侯爵真不愧是这座古城堡的讲解员,流利地向我们讲解他的藏品。

  “这一排是汉代兵马俑,与秦代兵马俑的特点相比,秦兵马俑更加注重写实,大小如真人实马,而汉代兵马俑则更侧重于写意,大小按比例缩小若干倍不等。汉代工匠们用精湛的技艺与丰富的想象力将一件件兵俑刻画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你看这一排兵俑,个个造型生动、表情不尽相同。他们的坐骑也不似秦马那般严阵以待、静中寓动,而是昂首嘶鸣、飞蹄欲奔,充分塑造出处在备战状态下人马胶着、渴望上阵杀敌的武士气概……”

  “往下这几个是中国唐代人马俑,左边是马上文官,右边是武官,最后几个是马上乐俑,从长相看应当是古代波斯人和阿拉伯人,中国人称之为‘胡人’。唐代人马俑俗称‘唐三彩’。与秦汉兵马俑相比较,唐三彩人马俑表现题材更为丰富,秦代主要是武士,汉代则多了文官,唐代人马俑的范围更加宽泛,除开文官武士之外,还有普通女俑、侍役俑、乐舞俑、表现唐朝宫廷贵族所雇佣的西域或西亚人的‘胡俑’、骑士仪仗俑等20多种;最后这几个是唐以后五代十国的中国陶俑。这个时代的东西刻画细致,刀法工巧,特别是在一些细微部位,你们看这个女俑的纱裙柔软轻薄,在技巧上不仅超过了唐代,就是与古罗马石造像《出浴女神》相比,也丝毫不会逊色……”

  如果说在此之前,老人在我心里曾经过由老农到没落旧贵族的身份转变,那么现在,他在我心中则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如此深厚的中国文化根底,就算是一般中国学者,也会自愧弗如。

  侯爵决不是普通人,一定还藏掖着鲜为人知的特殊经历。

  走过“兵马俑长廊”,我们跟着侯爵进入另外一件储藏室。里面很干净,简直一尘不染。

  “这两间房存放的都是中国古代青铜器。上至夏、下到汉代,全都有。按照中国文物分类法,那个架子上存放的夏、商、周三代青铜器,都属于国宝级文物!”侯爵轻松地说。

  我愕然,眼前到底是个什么人?连中国文物的分类都了如指掌。

  “这是一只铸有乳头纹饰的青铜爵,至今约4000余年,属于二里头文化范畴。这几件夏代到商代的物品,应当都属于中国最早的青铜器,尽管制胎轻薄,但做工粗糙,与同时期的印度河流域的一些国家比,明显算不上青铜器中的精品。世界上最早制造青铜器的地区在土耳其和伊朗南部,还有美索不达米亚。那些地区最早使用‘失蜡法’浇铸青铜器,所以在细部刻画和成型精密度上占有明显优势。特别是在印度河流域,青铜铸造技术最高。匠人们能够熟练运用热加工、冷加工和焊接技术制造青铜器,这几件就来自印度。与那些较早使用青铜器的国家相比,中国青铜器的明显优势一是体积大,至今最大的一件青铜器应该是司母戊大方鼎,可惜我只在照片上见过;二是有较多的铭文。特别是商周时代,那个时候的汉字已经比较成熟,你们看这两只青铜簋,上面都有几十个篆体字。它们分别记载了王的一次祭天活动和到场者都有一些谁……”

  “新石器时期是中国古代文化最辉煌的一页!从现今出土的遗物来看,与欧洲大陆做同期文化比较丝毫不逊色,某些方面甚至更早、更成熟。”当侯爵将我们领进一间布置最奢华的藏品展室后,我在一瞬间就确认了他对中国古代文化的认知程度和他的收藏品位。这里的藏品享受了独特的保安等级,使用了带红外线报警器的玻璃罩。

  “这里面都是一些距今大约有4000年到8000年左右的彩陶,其中有一部分是20年前我在香港和美国买到的,价格非常便宜,不到一般清代官窑瓷器的千分之一。这世界太庸俗了,人们早已失去了审美的眼睛!这几只彩陶罐我做过C14测试,这一只应当是属于红山文化时期的遗物,红陶白彩,这两只的特征与马家窑文化时期的彩陶完全吻合!”

  侯爵家的收藏品有很多,仅仅是参观地窖里面的中国陶瓷、青铜器、玉器,我们就花费了整整大半天时间。我留心对这部分藏品做过统计,其中有从宋代上溯至新石器时期的高古陶瓷器500多件、青铜器近300件、高古玉器100余件。如果再加上其它国家的文物,这里就是一座地地道道的“古堡博物馆”了。虽说侯爵对此不无自豪,但是却始终对此保持着低调。他说,他收藏的古董在数量上并不占优势,这里每一座古旧的城堡里面,都藏有大量的世界文化遗存,所以每年都有世界各地的古董商来此洽谈转让古董的事情。侯爵还故作神秘地向我透露:“法国的贵族们不能没有三样宝贝——心爱的情人、心仪的舞曲和珍贵的古董!”

  出于对侯爵身世的好奇,我和德曼达教授留在郁金香城堡过夜。在后来的交谈中,我问过侯爵在经济最困难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多卖几件古董?侯爵回答说,就他而言,收藏的是文化,而不是商品。被他卖掉的那一对中国花瓶,在他眼里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艺品而已。但是他同时又说,他死了过后,这些东西迟早会被儿孙们卖掉,“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古董再古老,也只是一件件没有生命的财物,与黄金没有什么区别!”

  非常遗憾的是,尽管我旁敲侧击、费尽心机,想了解侯爵与中国文物的历史渊源,但是始终未能如愿。

  回到巴黎后,事情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机,为了弄清楚老侯爵地窖里的那些中国文物的出处,我先后两次约会了侯爵在巴黎念大学的孙女鲁丽娅,最后从她的谈话中剪辑出若干悬念的答案。

  鲁丽娅是一位性格开朗、活泼可爱的姑娘,说话口无遮挡、倾其所知,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完全看不出她与“贵族后裔”的概念有任何关系。

  “我爷爷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小老头!他学识渊博、感情丰富,完全不是你们从表面所看到的那种模样!”从一见面我就感觉到,鲁丽娅从内心是那样崇拜和热爱她那位贫穷潦倒的爷爷。这也让我能够理解看上去惜物如命的老侯爵为什么会为了给孙女儿买高档舞裙,而做出变卖中国官窑瓷器的举动。情感上的浪漫是法国人最高境界的浪漫。

  “我管我的爷爷叫Chine Bébé(陶瓷宝贝)!你们中国人真浪漫,怎么想到用瓷器作为自己国家的名称?是因为你们的开国大帝跟我爷爷一样非常喜欢瓷器,还是因为出自一个古老的童话?”鲁丽娅用一个现代异国女孩的天真,令人捧腹地想象着一个古老王国的名称出处。我自然没必要对她说:“用Chine去演绎中国的根文化,只不过是你的先辈坐井观天式的拜物思维!”拥有充分自由的想象力,也许正是这些西方青年优于大洋彼岸那些同龄人的个性空间。

  “陶瓷宝贝年轻时学的是人类学和考古学,当过大学老师、当过牧师,还在中国做过几年传教士。10几年前他腿脚利索的时候,每年都会去中国旅游,回来后总会跟我和兄弟姊妹们讲一些莫名奇妙的中国故事,还会买回一些被他当作宝贝的破烂玩艺儿。

  “陶瓷宝贝还神秘地告诉我们,说那些破烂玩艺儿在中国是禁止出境的,为什么?那些装束怪异的中国人俑,跟我们去非洲旅游时购买的一些当地旅游纪念品有什么两样?中国真的还那么不自由吗?”鲁丽娅把我当成中国总理了。

  “不,你爷爷买回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中国古代文物,在中国受到法律保护,禁止出口。而且,我在你们家看到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经过盗墓、走私等非法手段出境的,跟你买回来的旅游纪念品是两码事。”我向鲁丽娅解释说。

  “噢,非法买卖文物?那么说,陶瓷宝贝就成了中国人的罪犯了?太刺激了,爷爷简直就是我们家族里的007!其实爷爷每一次从中国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将那些中国文物直接带回家,而是在中国的古玩市场看中以后,先缴付一部分定金,然后由中国人通过他们的地下通道运到法国,交给我爷爷,最后再付清全部货款。干吗那么刺激?这种情节在法国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盗贼从博物馆偷走毕加索、梵高……”

  接着,小姑娘提出了一个令我非常尴尬的问题:“现在满世界的人都在说中国人富裕了、有钱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盗墓、走私呢?”真是童言无忌!我笑着回答她:“这也跟电影里一样,只是少数几个坏蛋!”

  临了,鲁丽娅还告诉我一个秘密,让我发誓不可以告诉他爷爷:“拍卖行的人多次找过我,让我看好爷爷酒窖里的那些中国宝贝,并且说,今后如果我愿意,可以用拍卖那些东西的钱,从政府手里赎回郁金香城堡。我知道,爷爷不会同意那么做。但是我迟早会卖掉那些东西,不过要等到爷爷被上帝召唤去天堂的那一天……”

  郁金香城堡里那些中国文物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了,我向鲁丽娅告别。可爱的法国小姑娘,在她的眼里,除开情人节的玫瑰花,这个世界就不再有别的什么圣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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