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书法赏记:大匠不凿

2013年05月17日 19:12   新浪收藏  微博

  刘曦林

  苏东坡曰:“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陆放翁曰:“文章本天然,妙手偶得之。”朱屺瞻曰:“中国画最忌‘做作’,故曰巧不如拙,故曰大匠不凿。”可见出于自然、无斧凿痕是中国诗文书画所共有的一个审美标准。观谢云先生书,自然而然地使我想到了这一点,谢云书法的美,给人印象最深的也便是这一点。按照他个人的说法,就是“随便”,我以为这随便最易,如小儿涂鸦,这随便又最难,它是艺术至高的境界。

  谢云的字,结体随便,章法随便,线条随便,墨色也随便,天真烂漫而无做作气。我想这与气质有关,心胸狭隘、举止拘谨的人可能写不来。这与审美观念有关,喜欢馆阁体的人,以工谨严整为美的人难以为之。同时,与书家的心态有关,以书法为工具,以书法为金钱,以书法而钓誉,恐无这潇洒自如的心态。谢云是位平生多遭际而胸怀旷达的人,故其书每有浪迹江湖、酒后随意的味道。怀素《自叙》曰:“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其狂草虽与谢云的自由书体有别,然而在心态上却相仿佛。作为出版家,广西出版总社的社长、广西新闻出版局局长的谢云,自然时时对他的书负责,把起书关来俨然是个“图书警察”。写字是他的余事,为了实现心态的平衡,也是要松弛一下的。正如他所言:“写字,谁也管不了,是我绝对自由的天地。”自由地书写,自由的抒写,就有那自由的迹化的书法。为讨人好而终未必好,不讨人好而好自来,亦如诗家所说:“老夫不是寻诗句,诗句自来寻老夫。”亦如画家所说:“真正得意之笔,往往如不速之客,天外飞来。”有这自由的心境,灵感奔突,出手自然,篆书、楷书也能写得自如。有这自由的心境,而能忘古人之羁绊,而能忘成法之约束,任天籁之气抒发,妙笔遂不期然而飞至。

  谢云有一方闲章——“不如小学生”,这不是说他的修养、功力不及小学生,而是指的艺术的自由度。他的字有时就像天真的孩子写的,稚拙得很,味是童体味,而精神的内涵却是另一个层次,是一位饱经沧桑的长者,对人生有着深切体验后,返璞归真的愿望的流露。齐白石的衰年变法,不仅仅是由冷逸的一格向红花墨叶画风的转变,其内在原因,是那位思乡情切的老人童心的萌动。谢云所追求的也是这样一种升华了的童心境界吧。李贽说:“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去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我想,凡是追求童体、童趣的艺术家,都应该认真地体味童心、真心、真人之间的关系,从更深的文化层次上把握那最本质的底蕴。

  谈到童心、真心,当然涉及真情。因为书法的美,除了形式美感的力度之外,尚应有情感的美,书法亦是人类抒情的手段,它还应该有文思,有内在的精神。当他书写“梅雪”二字,书写“我是一片云”这般朴实的语句,书写“人到万难须放胆”这古人的诗句时,总有一种情感的底蕴,都是一种真诚的精神上的需求。他在个人书法展的自序中说:“去寻找孩儿的稚真的笑容,拨动委婉曲折的真切的歌弦,去呼唤矫健的生命力的跃起”,即可照见他的肺腑。眼下,许多书法作品不乏功夫,不乏形式的美,不少书家离了古人的诗句笔下无词、无文,所缺的就是精神的底蕴,或者压根儿没有自然抒发的需求,因之也难以进入艺术的更高的层次。

  谈到随便、自由,童心的自然流露,并不是说不要功力,不要修养。谢云年届六十,自年少起遵家教习字,始学颜、柳,继学篆、隶,崇汉碑,爱甲骨、封泥、竹简,曾研读历史碑帖,在出版书家作品时,又得机学习今人之长,可以说有相当的功力,但出手却是自家的面目。这里我想说的一层意思是,即不要忘了老祖宗,更不要忘记了自己,不要忽视了自己这个真人,还有一颗不能放入他人身体内的真心。另一层意思是说,随便之前尚有不随便之过程,自由之前尚有不自由之阶段,即袁枚所言“人功未及,则天籁亦无而至”。

  有人说,谢云的字有现代感,其中包括对他的童趣、结构的肯定,对他的创作精神的赞扬,还有一点即是其书中的画意。李苦禅说“书到极处便是画”,谢云亦谙个中三昧。他和画家们是朋友,丰子恺的为人和字画、关良画戏的味道和意境、潘天寿的章法奇趣、刘海粟的胆气和胸怀,对他都有所影响。转益多师中,他尤重视以今人为师,把握和今人共同追求的时代感。字如其人,大匠不凿的境界背后,有一个主体——一位充满了童心和青春活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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