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庄伟

　　上世纪80年代由南京的一位年轻人提出“中国画穷途末日”论，引起美术界的关注，也确实热闹了一番。其实这种过激的言论在此前文化革命的年代里并不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造反派”的一个温和口号而已。今日重提此论，并非要论出个孰是孰非，也没有必要论证一番中国画没有“穷途末日”而走向繁荣。我认为，作为一个历史上曾发生过的艺术现象，它有值得再思考的意义。

　　过去的时代，艺术家名利、地位的形成大体上是论资排辈的，媳妇想当婆婆要熬到头发花白。那些熬不住的年轻人总想插队，恰好改革开放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在改革开放初期，社会上涌现出一批勇士：想发财的纷纷下海经商，结果有的人发了大财，也有的人被淹死了。美术界也有人想一夜成名，若是在艺术本体上下功夫，那时间实在太过漫长——齐白石70岁才出大名。人生七十古来稀，要在二三十岁时就能名扬天下多好！而速成的方法就是出奇、出怪、出诞，那时还不像现在流行炒作。但聪明之人各出招数，骂人也是其中一招——骂名人可以出名，如果大骂名人则会出大名气。南京就曾出过一位专骂名人的“名家”。他骂了南京大名人刘海粟，果真名扬天下了。品行好些的往往不骂人，而是骂中国画。于是

　　“中国画穷途末日”论粉墨登场了。那时的画界好像真的还挺当一回事，众人议论纷纷，各说各的理。有的专家煞费苦心地论证中国画没有到穷途末日的境地。而那个年轻人定在暗自窃喜，笑夫子们上当了，因为它原本就不具备多少学理意义。看全国美术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晓得南京出了个李小山，小山出大名了。那时如论美术界的名人，李小山是不会被漏掉的。小山虽论中国画“穷途末日”，可他仍向老师学习画传统，仍然在学院里教授传统美术，直至如今也仍然在推举、展示、肯定中国画发展新成就和优秀的中国画家。

　　话又说回来，小山在那个时代是有一定功劳的。他那么一说，也着实让中国画家们为之一惊，当真地想想应该如何对待传统、如何使我们的中国画艺术与时俱进，以及如何对待改革开放以后涌入的西方文化冲击，尤其是现代艺术观念和绘画方式的影响。不管小山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造反派”式的言论对谦逊、真诚的艺术家是有触动的。我们的美术界过去只有一种声音，而且是顺耳的声音，大家都听惯了，当听到小山叛逆性的言论就很不习惯。虽然小山的“穷途末日”论没有学术价值，但有警世意义。它至少可以使中国画家们在艺术创作发展之路上头脑清醒一些，别使自己走向“穷途末日”。

　　我们中国各界不缺歌功颂德之辈，唯缺敢于从另外一面思考、唱反调的人。小山素以唱反调著名于画坛。在他的反调之中有时隐含着某些深刻的思考和哲理，值得让听者思考。小山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说真话之人。今天的社会，这样的人不是多而是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