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炼:美术写作的开端

2013年09月02日 10:46   艺术国际  收藏本文     

  刘淳:对我来说,记忆最深的是你在《黄河》杂志上发过多篇散文或随笔,写得很好,博得广大读者的好评。当然,你的其他文章,比如艺术评论以及文学等许多方面写得都非常好。你对写散文有特殊的兴趣吗?

  段炼: 谢谢刘淳兄为我提供了《黄河》这一平台。我对散文的兴趣,起于刚上大学时对写作的兴趣,那时是七十年代末,当时琢磨得最多的是散文的结构问题。不过真正开始发表散文,却是很晚的事,到了2000年才在天津的《散文》杂志发表第一篇作品,估计是编辑看到了那篇文章比较奇异的复调结构才予选用,此后十多年就发表得比较多了。结果到了现在,无论是写评论还是写随笔,无论篇幅长短,都讲究结构。当然,结构的要义,并不是篇章布局,也不仅是表层与深层结构,其实更重要的是处理好立意、蕴意、达意三者的关系,也即符号学所说的编码问题。不过现在我对散文已没了兴趣,因为今日散文界以矫情为主流,为写作而写作,失去了散文写作的本义,所以我的兴趣也就转向写随笔了。随笔是有感而发,语言平实,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刘淳:你在大学是学中文的,硕士研究生也没有离开中文。后来又进入欧美文学、比较文学、美术理论、当代艺术批评等跨学科的研究,获得至少两个博士学位。为什么会转向艺术理论、艺术批评、艺术史及图像学研究?

  段炼: 这是因为我自小就喜欢画画,学得也很正规,按照俄国的契斯恰科夫教程学习,但1977年报考美院,却没考上,可能是因为我没上过高中,数学只考了12分。次年不敢再冒险,就转而报考中文专业,数学考了40分,被山西师范学院(后称山西师大)录取了。当然,我喜欢阅读和写作,上大学前就读了很多外国小说,写过简单的游记和画评。上大学后继续写,虽没正式发表过,但《山西日报》的内部通讯用过我一篇关于办报和版式的文章,《中国青年报》的内部通讯也用过我一篇关于绘画的文章,讨论当时北京的《法国农村风景画展》,那时应该是1979年,我上大学二年级。至于为什么是内部通讯而非正式发表,我也搞不懂,但《中国青年报》的编辑给我写了一封很热情的回信,这若是现在,编辑没大可能给无名作者些这样的信。

  大学毕业后我对工作不满意,就去考研究生。因喜欢西方文学,便报考了陕西师大中文系的欧美文学专业,在西安呆了三年,毕业后到四川大学中文系教西方文学。那时硕士学历就可以在高校教书,所以我觉得不必再读高学位了,应该转向自己喜欢的东西了,于是就回到久违的美术,从翻译西方艺术理论入手。其实,艺术理论与文学理论相通,而且都是西方的,入手并不难。很快高校教师就时兴读博,那时应该是1988年前后,我打算读美术史论,写信同中央美院的邵大箴先生联系,得到他的热情回复,但我却改变了主意,想到国外去读博,报考中央美院也就不了了之。

  一九九零年到加拿大后,我读的是艺术教育,虽然硕士论文写的是素描承传(从意大利传到法国,再传到俄国和中国)、博士论文写的是西方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影响,但我对方法论很关注,于是图像学自然就以其理论和方法兼有而进入了我的学术视野。这样,在我的学习中,由图像研究而进入视觉文化研究,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当然,我也很关注西方新近的艺术理论和当代艺术现状,如后现代理论和观念艺术。在整个九十年代,我为《世界美术》和《江苏画刊》写了很多这方面的文章,一直写到新世纪的开头几年,随后才转写图像问题和视觉文化。即便今天也不时听到有人说当年在《世界美术》和《江苏画刊》读过我的文章,这让我很欣慰。

  那些年中,我一边写西方的当代艺术,一边写旅居海外的中国艺术家,于是由此而进入了当代艺术批评。批评需要理论和方法,这样写来比较理性和学术化。同时,因为文学之故,我也用随笔的方式写一些感性的短评,这类文章艺术家喜欢读,但个别批评家不喜欢,认为这种写法不学术。对此,我只能说:写作方式多种多样,不必强求一律,而应该放开心胸、敞开视野、兼收并容。

  如果说攻读美术学位是出于兴趣,那么攻读文学学位则是一半兴趣一半务实,这就是找工作、找饭碗。在北美高教职场要与老外竞争,必须扬长避短,所以我先找教中文的工作,在美国的好几所大学教了五六年。其间也在美术系教书,教中国艺术史,也教过绘画。后来回到加拿大母校,得到正式教职,便教中文、中国文学和中国美术,也称中国视觉文化。

  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为了在美国和加拿大高校得到教职,我在文学和美术两口锅里找饭吃,所以就有了文学和美术两个博士学位。职场僧多粥少,竞争激烈,否则谁会吃饱了饭去读两个博士。

  刘淳:1987年,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你翻译的《艺术与精神分析》一书,这是比较早出版的美术翻译类图书,好像90年代中期又出版了一本译著,那个时期为什么对翻译有如此兴趣?

  段炼: 对我来说,翻译是入门之道,既学习了艺术理论,又学习了艺术研究的方法和写作技巧。这就像学画,入门时可以临摹大师作品。学习文学、学习写作可以临摹吗?翻译就是很有效的临摹,通过翻译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当然,临摹绘画需要选择临摹谁,翻译也一样,不能乱翻译,要能有所学,才去翻译。《艺术与精神分析》是一部极好的书,翻译此书,既学到了弗洛伊德之后的新精神分析理论,特别是英国学派的“客体关系”理论,又学到了怎样将心理学理论应用于艺术研究的实践,例如怎样分析塞尚的绘画和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这部书的另一个好处是结构,原书作者将二十世纪精神分析的发展与西方艺术史平行起来处理,全书双线并行,可谓复调结构。在书中,新精神分析的理论被用于艺术分析的实践,于是双线不断交织,最后归于一点,指向了这部书的论点和主题。该书作者是当时英国著名的艺术批评家,原在剑桥大学学文学,后来当记者,八十年代创办了《现代画家》杂志。他专写美术评论,很懂写作技巧,很懂结构方式。翻译这部书,对我学习西方新的艺术理论,学习怎样读画,学习写作方法,都受益无穷。

  这部译著的责任编辑是陈默[微博],整套翻译丛书的具体策划也是他。1987年拙译出版时,正值国内介绍西方现代艺术理论的热潮,赶上了好时候。后来我又翻译了一些书,有西方现代艺术史、艺术心理学之类,可惜好景不长,政治和经济气候都变了,其他译著未能出版。顺便说一句,那时我还翻译了美国当代文学名家斯蒂芬·金的心理惊悚小说《灵闪》,也没能出版。那是吕澎[微博]和易丹搞的一个赚钱的翻译勾当,拉我入伙,但那时国内还不知道什么叫惊悚小说,尚无市场。过了差不多二十年,我才看到国内出版了别人翻译的《灵闪》。

  后来到了国外,再没从事翻译,总不能老是临摹学画吧。但最近一两年,我又重拾译笔,翻译一些当代艺术理论,目的是为了研究,专注于米柯·鲍尔的符号学图像阐释法,这与我眼下的研究方向一致。

  刘淳:整个80年代,你几乎都在读书,连续攻读了本科和硕士学位。你在那个堪称为读书的年代都看过哪些书,现在还有印象吗?

  段炼: 八十年代上半期是在读书,读完大学又读研究生。读本科时的专业是文学,又因为喜欢西方文学,所以基本上读的都是外国小说,几乎将当时出版的汉译文学名著都读完了,无论长篇还是短篇。八三年到八六年攻读欧美文学研究生,继续读西方小说,同时读西方文学史和文学理论。结果,1986年到四川大学工作后,便彻底从读小说转向了读文学理论,接着又读美术理论,这两个理论的连接点是美学、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等人文科学。那时候凡是有中文译本的文学理论几乎全都读了,尤其是现代理论,例如罗兰·巴特,尽管当时并未读懂。我喜欢结构主义理论,从索绪尔到皮亚杰,从列维-斯特劳斯到拉康,不管是译著还是别人的转述,都读,都有收获。八五-八六年写硕士论文时,别人转述的皮亚杰和列维-斯特劳斯对我影响较大,例如李幼蒸翻译的《结构主义》之类,还有另一部译著叫《结构主义与符号学》。

  说到西方现代文学理论,当时影响较大的是伊格尔顿的系列文章,属于导论和述评性质,好像是在上海一家文学理论刊物上连载的,出书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译文很生硬,可能译者也不懂那些理论,只好直译,弄得读者很辛苦。

  刘淳:那时候对未来有没有一个比较明确的目标?

  段炼:没有,连出国的初衷都是盲目的,只觉得别人能考出国,我不比别人差,所以也要考出国,这就是原始动机,很纯粹,没有目标。直到具体申请学校和专业时,才明确是去美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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