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兆钧

　　1988 年，国家环保局举办一场“地球的孩子”百名歌星的大型演唱会。这是1986 年之后，流行音乐走上前台之后，南北音乐人的第一次合作，大家的热情都很高。这次演唱会留下的成果有三首歌，一个是那英演唱的《山沟沟》，一个是朱哲琴演唱的《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是《流浪的燕子》，由艾敬演唱。这场演唱会从1987 年底开始筹备，我基本全程参加，包括策划、排练和开会。这时候，我见到了艾敬。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很深刻，当时她在后台排练，在相互介绍之后，我问她是不是满族，她说是的，如果论起来，她和我还是一家子，都是爱新觉罗家族。《流浪的燕子》这首歌是寻找精神家园的主题，让艾敬的音乐一开始就站在一个比较特殊的位置。

　　在认识艾敬之后，她不断地带给我惊喜。先是她能自己写歌。在《我的1997》刚刚创作出来的时候，当时的音乐圈里的人都在传，说艾敬写了一首很特别的歌。这让我很惊奇，因为那时候，在我认识的女歌手里面，还没有自己写歌的，尤其是写出民谣摇滚类型的歌来。

　　《我的1997》以一种非常特别的方式触及到了香港回归这件事。艾敬写这首歌的时候，香港回归的事情刚刚确定，已经有一些人开始写这方面的歌， 大部分的作品都是很宏大的叙事，我当时开玩笑说，基本上有两类，一类是我们的家长要把孩子领养回来，一类是兄弟姐妹要回归。艾敬的视角却很特殊， 以一个内地小女孩对爱的渴望和她听说的香港是什么样，喊出“1997 快点来吧”。按照当时我们的标准，这首歌，是不大能进入主流的，但大家没想到的是， 它在大学生中引起了轰动性的效应。因为艾敬的表达，是非常真实的，触及了当时青年一代人的内心自我表达和对历史的反思。

　　后来艾敬写了《艳粉街的故事》，给了我更大的惊喜，因为她年龄那么小，就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角度，并且用自己非常个性的方式表达出来。在我看来， 她能做到这一点，是受到了两方面的影响：一个是以崔健为代表的北京摇滚乐群的影响。艾敬和崔健、王迪、老五这一批摇滚乐手都很熟悉。这一群体很讲究作品的思想性，有独立的态度、批判的态度和文化的态度。另一个是自广州和香港的音乐人的影响。艾敬很早就去了广东，对南派音乐中的时尚元素感受很深。将这两种音乐创作理念做了融合之后，艾敬成为一个很有风格的歌者。当时她不属于任何一派，但现在回头看，她却是内地城市民谣最早的开创者。她站在都市的角度，以年轻人的视角，面对生活，完成自我的表达，包括音乐形式上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今天还能看到很多青年音乐人受到她的影响，抱着吉他弹唱的叙事方式，那种生活化的、个性化的语言，比较简单却又带有民间音乐因素的东西都是一种延续。

　　我喜欢艾敬的歌，是因为她总能在我们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捕捉到时代的变化，通过自己的思考，做出不一样的表达。她从来没有停留在一个地方， 而是这个时代的践行者，她一直没有告诉我她在作画，创作当代艺术，直到这次她告诉我说她要开一个个人综合艺术展。

　　这是她给我的另一个惊喜，期待看到她更多突破性的表达。